然而越是硕大的地方,就越是困人。
在这样的地方住久了,就只能看到头顶的日光、廊下的宫灯、来来往往的内侍、规整洁净的花草,以及精美的食物。
外面的疾风劲草、深山古木、天高海阔,全都看不到了。
晋王在宋绘月的注视下看完这一沓东西,随后面色凝重的让黄庭去请谢川。
宋绘月知道此事重要,先行回家去了。
李俊没能跟上宋绘月的脚步前往王府,十分遗憾,只能自行出去游荡,每天游荡回来都有许多的新鲜事告诉宋绘月,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张家。
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全都沉寂下去,似乎是要躲避风头正劲的晋王。
这其中,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张旭樘。
此人竟然也不出来兴风作浪,怀胎似的在家藏了起来,就算出门,也是去大相国寺求神拜佛,或者是见一见和他已经定下婚事的岳怀玉。
难不成佛祖真的如此法力高强,还能让张旭樘这等孽障改邪归正?
他一边思索,一边行动,去碾玉作收货,收到货之后就等三月开金明池,好去刺杀今上。
等金明池一开,他迫不及待的乔装打扮——主要是戴上帷帽,遮住面孔,以免吓人,打扮过后,他挑着担子去了金明池彩棚下面卖玉。
把尖刀藏在细布下面,他在池畔苦苦守候,然而连今上的影子都没看到。
原来禁军早已知道李俊回了京都,再看他磨刀霍霍,就知道此人亡今上之心不死,只是苦于不能杀他,关起来更是不妥,今上根本不想听到鲁国公三个字——连国公两个字都不想听到。
于是三衙总指挥使苏停陪伴在今上左右,每每今上私服幸临金明池,都避开了李俊所在之处。
李俊在金明池蹲了一个月,蹲的腿都细了,连今上一根毛都没捞着,倒是赚了个盆满钵满,拎着银袋子垂头丧气的回到宋家,对宋绘月道:“狗皇帝怕我,不肯露面,大好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他急,宋绘月也急。
李俊在她家里已经呆了两个月,吃的人都胖了一圈,陈王余党却还未出手除去李俊。
宋绘月怀疑余党是有意的不出手,因为知道李俊烦人,再多呆上一个月,她就会忍不住亲自动手,宰了他。
李俊不觉得自己烦人,一个还有可用之处的人,怎么会烦人呢。
于是他照旧在宋绘月面前大声密谋造反,错过了三月金明池,就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一直说到吃饭,李俊借酒消愁,喝了一壶林姨娘烫的黄酒,意犹未尽,再喝一壶,还吃了一瓦罐的黄雀鲊。
吃饱喝足,果然心事平了,直接推开谭然屋子的门,两脚一蹭,脱了鞋,他痛快地往床上一倒,床发出难以承受的嘎吱声,他也毫不在意,在床上左右腾挪,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就这么维持了下去。
身体在床上长长久久的舒适了,心灵却开始逐渐感到空虚,他百无聊赖的翻了个身,听到院子里传来银霄低沉的声音。
银霄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对着木头人动手动脚,木头人不能言语,被他打的凹陷进去一块,看着就像是哭丧了脸。
他现在明显是在对宋绘月说话,否则不会发出这样的低鸣。
李俊心中嗤笑,认为银霄是走错了路。
若是他,他就离开宋绘月,自己去闯荡去,等有了和晋王媲美的本钱,再回来抢人。
可惜银霄是个木头人,不知道来日方长,只知道守在宋绘月身后,真是不开窍。
所以他看银霄很可怜,像是一条野狗,宋绘月给了他一根肉骨头,他就孤注一掷,将身家性命都交付了出去。
想到这条野狗,他心痒难耐的翻身坐起来,打开门,走到在做鞋子的宋太太跟前。
地方小,宋太太、林姨娘、元元三人坐在廊下剪鞋面子绣花样,离宋绘月和银霄不过三四步远,李俊一出现,宋绘月就皱起了眉头。
而宋太太看着这个白吃白喝脑子不好使的造反派,倒是很慈爱。
李俊拎开元元,自己一屁股坐到林姨娘身边,十分熟练的捡起针线,在元元绣了一半的牡丹花上开始接着走针。
他绣的光明正大,而且手上十分熟练,看的其他人全都呆住,不知道他怎么会绣花。
“你这是……学过?”林姨娘迟疑着问。
李俊摇头:“我看几眼就会。”
他确实是会,因为他的脑子里自有一套化繁为简的道理。
针线刺在布上,对他来说不是花样,而是一行接一行排列起来的线,只要按着不断的重复排列,就可以了。
至于绣活有好有坏,那也是不可避免的事,就好像排兵布阵,兵将也有优劣之分。
初上手的时候,他还有几分生涩,一旦试过几次,绣花对他而言就再没有神秘感,至于双面绣之类的花样,在他看来也还是用不同的线来组成不同的排列。
这种化繁为简的道理,不仅让他会绣花,还让他在斗争中不断的活了下来。
一边飞针走线,他一边问宋太太:“大娘子的婚事有着落了吗?”
第二百一十六章 挨揍
李俊以绣花之技震住了宋家所有人。
宋太太震惊之余,看李俊绣的自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听李俊问宋绘月的婚事,下意识道:“还没有。”
李俊立刻道:“很好。”
然后他把针插了,十分诚恳的对宋太太道:“我到宋家也有两个月,看的出来太太是希望宋大娘子留在家里的,我有个非常好的主意,就是招婿,但是鉴于家里没有镇的住场面的男丁,招婿不能招不知道根底的外人。”
宋太太瞠目结舌:“你是说……你想……”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来了。
这人在家里吃了两个月的饭,怎么就想到要做他们家的上门女婿?
而李俊一看就知道宋太太误会了他,把那根针拿起来搔了搔头:“不是我想,是他想。”
他伸手一指银霄,不看银霄的脸,继续对宋太太一本正经的说话:“家里知根知底的单身男子一共有三个,谭然、银霄、还有我。”
林姨娘纠正他:“两个。”
他们对这个口口声声要造反的人不知根知底。
“好吧,”李俊接受了她的纠正,“谭然不算,那就剩下我和银霄两个,据我了解,银霄的年龄比宋大娘子还要小一些,但是你们看,银霄是少年老成,个子也高大,和十八九岁的人差不多,再者他长的也很英俊,和宋大娘子岂不是正般配?”
然话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至于我,其实也不能说完全不想,你们家的饭菜很好,令我留恋,但是我胸怀天下,日后是要成大业的人,不能留在这里做上门女婿,真是令人遗憾,不过为了报答你们这些时日的款待,如果我大业无望,大娘子又没有嫁,我还是愿意上门——希望那个时候家里的厨子还没有换。”
他这一席井井有条的话,将在场所有人都听了个呆若木鸡。
坐在大门口的谭然瞪着眼睛,嘴巴张的能塞进去一个鸡蛋,心想不愧是要造反的人,连入赘都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李俊看没人反驳,便看向宋绘月:“宋大娘子,我给你解决了一桩人生大事,你应该谢我。”
宋绘月含笑点头:“我谢谢你。”
“不用客气,这是你应该谢的。”李俊满意地点头,低头准备继续绣花,却发现天色暗的太厉害,油灯的光辉不足以让他分辨这些极其相近的颜色,便放下东西,将凳子重新让给元元:“你来吧,这个光对我的眼睛不好。”
宋绘月冲他招了招手,另一只手握着篾刀,龇牙道:“你到我这里来,我给你点一盏碗口那么大的油灯。”
李俊看她笑的不怀好意,抬腿便要开溜,然而银霄一跃而起,抓住了他的衣襟,连拖带拽的将他运送进自己房中。
“啪”的一声房门关上,又传来“啪啪”两声脆响。
屋子里传来了李俊的哭声和含含糊糊说话的声音。
似乎是在指责银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宋太太慌忙站起来:“怎么又打起来了。”
林姨娘拉住宋太太:“连大娘子的婚事都敢编排,就该好好教训教训他,免得他出去了也这样胡说八道!”
宋太太叹了口气坐下,又紧张地听着里面的动静,担心银霄把人打坏了。
李俊脑子不好,她下意识的就慈祥几分,希望以后宋清辉走出去,也能得到他人善待。
屋子里传来李俊拍门的声音,边拍边喊救命,同时把那扇门扒拉开了一线,可怜兮兮的露出个脑袋。
下一瞬,银霄就薅着他的发髻,把他拖了进去,门“哐”的一声关死了。
屋子里再次传来沉闷的打斗声,银霄手下不留情,揍的李俊直叫唤,揍完之后,银霄打开门,把李俊从门里踢了出来。
李俊一张脸像是开了染缸似的,青紫一片,原本吓人的疤痕都不那么吓人了,横竖已经让银霄揍成了一个猪头。
他气冲冲的走到宋太太跟前:“你的女儿太坏了,我不做你的上门女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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