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闻声一怔,面上却有些犹豫,好似有话要讲。
方管事看了一眼,便了然,既话已带到那他便也不再掺和,便请辞离去。
见人离去,李管事见四下无人才道:“老爷,三姑娘身份摆在这,这生辰宴办起来,多少有损体面,今日又闹了这一出,您在外的名声怕就.......”
盛安早便想到这一层,他挑了挑眉头道:“无碍,就说这次办宴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专为婳婳回府摆的台阶,我宠爱嫡女,旁人还有何好说道的?”
李管事闻声眸光一亮,忙点头夸赞:“是,是,还是老爷考虑的周到。”
李管事的夸赞,盛安很是受用,不过也并未忘乎所以,他转头看向屏风意有所指道:“去盯紧阿欢,这回总要收些责罚,上回她表哥事我未与她计较便真就不长记性了?”
李管事想起盛欢,便不自觉的低声叹了口气,才十岁的年纪就能引起这样的大的风浪,索性心性还未全,做事还未尽周全,不然他也不敢想事情后果。
白府快用膳时,方管事来寻陆衷,却未寻到人,问起下人才知,说是又回了陆家,方管事闻声便没再说话。
彼时陆衷正站在照水院门口,见门扉紧闭,不禁皱眉,看向一旁的宁去:“一日未用膳?”
宁去面上焦急无奈点了点头:“是,自打回府后便将自己关着,什么话也不说,那一身的湿衣裳还没换呢,大公子想想办法吧......”
陆衷抿唇道:“焉生,年后军营中便会募兵,再加上先生那封信,只要你去,便是好出路。”
宁去闻声一怔,他本以为陆衷来是来劝陆焉生,怎突然提起这个,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陆衷话说完便转身离去,也不管宁去怎么看。只走到门边又顿了顿脚步道:“沈二回来了,你斗不过他,也不如他,他不是楚斟......”
床榻上的陆焉生蜷缩成一团,沈二!又是沈二!陆焉生眼里的深沉几乎要将人埋没。
这人他前世里并未见过几回,可名字却听了不知多少遍了,第一回 听说便是在白家。
夏日太热了,便是窗牖全开,满屋子的热气都散不出去,他从小厨房取了些酸梅汤,放在阳下晒了晒,驱散了寒气,手握了握凉再不冰手才捧着往娉婷阁去。
他一进后院便瞧见阿肆蹲在门口,一见陆焉生来,便忙站了起来,喊了声:“陆二公子。”
“人呢?”陆焉生挑眉问道。
阿肆立时便了然他是在问谁,忙道:“姑娘啊,姑娘去前头小池塘乘凉去了。”
陆焉生瘪了瘪嘴角,扔了句:“身子不好,也不消停......”便转身离去。
阿肆见他离去,摇了摇头,这位爷就不能好好说话?
果然在小池塘寻到了人,池塘上有一方小船,船上帘幕被风一丝丝吹起飘荡,竟觉出几分凉意来。
岸边只有两个丫头,可见盛婳便在船上,陆焉生勾了勾唇,还是不傻,没在烈日下灼晒。
捧着酸梅汤便要走去,这一路阳光的灼烧,手中酸梅汤竟有些生热,他有些缺了耐心,脚步也踱的更快。
只是还未靠近,便忽听见小丫头杏枝小声道:“沈二公子不日便要回京了呢。”
点珠无甚意外,点了点头:“怎么着,我还未见姑娘高兴,你怎就这般兴奋?姑娘您听听,杏枝这是什么意思呢?”
杏枝白了她一眼道:“你就不盼着沈二公子回来?他回来了,咱家姑娘便好了,你说是不是?”
不远处的陆焉生闻声顿下了脚步,眉头高高耸起,不禁纳罕,好了,是那种好......
两个小丫头并未察觉道,点珠闻声点了点头道:“那倒也是,他一回来便会来咱家后院,有他在,我家姑娘定身心都好上许多,再不必受气气坏了身子了。”
这话茬便挑到了陆焉生身上了,杏枝不禁抿唇道:“姑娘你也真是,奴婢瞧着沈二公子比陆二公子不知好了多少,便不是沈二公子,换成旁的脾气好的也成呀,见他一日日的给你气受,奴婢实在为你心寒。”
船舫里的人闻声忽传来一声唤,打断了杏枝喋喋不休的话:“杏枝......”
果然,话音一落,杏枝便自觉的抿了抿唇,扔了手中的荷叶往船舱跑去。
只听身后忽传来一声碗盏碎裂的声音,两个丫鬟纷纷回头看去,只隐约瞧见了一人晃了过去,瞧不清是谁,便没在意。
此后陆焉生没想到,这沈二往后会是深扎心中的一根拔不去的倒刺。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楚家
眼见着快到亥时, 沈芜渊还无要走的意思,白郝便搁下碗筷看向他道:“芜渊有话要讲?”
盛婳执箸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了沈芜渊。
沈芜渊朝她安抚的笑了笑才转头对着白郝点头:“是, 有些事,想与老大人聊一聊。”
白郝似早有察觉,微微颔首, 转而看向盛婳温柔道:“婳婳先回屋吧, 这时候也该用药了。”
盛婳抿了抿唇,闻声起身, 只是临走时还不忘朝着沈芜渊摇了摇头,劝他莫要掺和。
盛婳一走, 白郝便起身:“走吧, 去书房。”
到底是五六十岁的年纪, 身子再强韧,脊背都微微佝偻着, 高高束起的羽冠里几乎挑不出几根黑发来。
沈芜渊跟在他身后, 相较于三四年前的老大人, 不得不承认, 确实岁月无情,已老态渐显。
书房里, 白郝坐在太师椅上, 看向面前的少年,神色微微发沉开口道:“有什么话要讲?”
沈芜渊抿了抿唇,思索再三还是开了口:“老大人, 阿婳选婿的事当要慎重.....”
白郝眉头半耸, 人没在烛火的阴影里瞧不清情绪, 只是声音略沉了几分, 只是问他:“那芜渊以为,当怎样慎重?”
沈芜渊无惧威慑,事关盛婳,他容得半分却步,上前一步答道:“随随便便挑这么个人,不清楚秉性,不了解性情,便就这么将阿婳的终身托付了?”
“人是我亲自挑的,家室也了解过,并非随意托付。”白郝答道。
沈芜渊闻声眼里有几分激动:“盛大人也是老大人亲自挑的,可结果呢?老大人,阿婳身子不好便好好的养,怎能听信术士所言......”
一说起盛安,白郝情绪便肉眼可见的波动,他高声打断道:“芜渊,你若是觉得挑楚三太过随便,那便是说你可以,是吗?”
这话直白,几乎不用他多思索其中意味,沈芜渊便知道白郝所指,只见他身型一滞,便默了声。
垂下的眸子似倒影着烛火的微光,这事他从未想过,也未敢想过。
白郝轻声叹了口气,似早意料中他的态度,他道:“看,你再关怀阿婳,这事你也不能一口答应,便莫要说为她考量了,你不能,但楚三可以,你在外头,瞧不见她日日被病掏空的身子,也听不见她那止不住的咳声,府上的医师来往虽没有千人但百人也是有的,若非走投无路,你觉得我会选这一昏招。”
沈芜渊的手微微颤动,眼眸里多了些旁人瞧不透的情绪。
白郝的目光又看向了半开的明窗又道:“有一事你或许不知,你回来前,婳婳晕厥不醒,就这样躺了整整一日,气息也渐弱许多,我正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楚三来了,他一来婳婳便醒了,这事奇幻,确实我亲眼所见,选婿一事虽荒唐,但总是有些盼头的,只要等过及笄,她能过了及笄,便是她到头来不愿选楚三,我冒这天下人的咒骂嗤笑,也会替她推了这婚事,在此之前,你莫再捣乱也莫掺和,若是叫我知道,我便真上镇国公府讨要说法,将你绑在这我这后院......”
话落便是久久的寂静,两人的呼吸声,蜡烛的炸烛声徘徊在书房里。
忽见沈芜渊抬头问了一句;“当真只到她及笄后?”
***
杏枝小跑着进了屋,珠帘被打的清脆玲玲响,还未见到人便道:“姑娘,沈二公子已经走了。”
盛婳闻声从床榻上微微探头:“我祖父面上可有什么不快?”
杏枝摇了摇头道:“老大人还在书房并未露面,不过是方管事送出门的,应当没事,姑娘可放心。”
盛婳闻声轻松了口气,有方管事送客,应当并未生事,她不禁生出几分好奇来,想来沈二哥在外头这些年,多少受了些历练,原那样爆竹脾气都能有所收敛呀。
杏枝忽又道:“对了,方才沈二公子见了奴婢,让奴婢给您的带句话。”
盛婳皱眉看向她问道:“什么?”
杏枝敲了敲脑袋细细回想了才道:“嗯,是说,让姑娘安心,楚三公子他会替您盯着......等您,等您到及笄后,他便,他便......”
点珠在一旁看的着急,插嘴道:“便什么?统共不过几句话,你也记不住?”
杏枝窘迫的红了脸,沈二公子出口成章,她这脑子哪里记得住嘛,一时语塞囫囵道:“大约是说替您做主的意思。”
盛婳愣了一瞬,有些迟疑问道:“他是这样讲的?”
杏枝虽有几分心虚,但她理解就是这么个意思,便连连点头应是。
盛婳手细细摩挲,这话沈二哥讲来倒也不稀奇,只是,她哪能活到及笄那日......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唇角却微微勾起,瞧不清眼中的情绪,她看向点珠道:“明日你若是得空,便去镇国公府道声谢,便说我知晓了,若有那一日,定等着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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