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斟此刻神情带了几分悲悯,就连许未都瞧的出来, 只见他抿唇道:“安排下她身后事, 若是不够, 再来取。”
许未眼底迷惑,实弄不清楚斟的意思, 那丫头已入府四年有余了, 他嗓音微微发哑道:“公子, 她孤寡一人, 并无亲人在世。”
楚斟虽身型一滞,倒无甚意外, 手却未收回, 垂眸睨了他一眼道:“那便买个棺椁,也算是走的体面些,送她这一程......”
见楚斟眼底眸色渐重, 许未哆嗦了一下, 便伸手接过, 还不忘垂首躬身感谢。
楚斟长吁一口气似无奈道:“往后听月院莫再安排伺候的, 一律只用小厮......”
听月院正是楚斟的院子。
许未垂首应是,死了一人,才得如此决定,怅然一刻觉得奴仆的命实在不大值钱.....
楚斟好似惋惜的叹息一声,才负手要离去,许未跟在身后问了一声:“公子这是要出门?”
楚斟顿住,嘴角微微勾起,方才的情绪此刻无半点踪迹,只见他点了点头道:“嗯,去白府拜年。”
许未了然,可想起那位,不禁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道:“可夫人那边.....”
楚斟闻声神色未变,只是眼底似有不耐烦划过,他脚步未顿,回身答:“我自有主张,若是刘妈来问,便直言就是,待我回来再去母亲房里回话。”
话落便抬步离去,看着楚斟离去的背影,许未几不可微叹了口气,才又抬步跟上。
今日街上的雪并未及时清扫干净,车轮毂压得雪水四渐,处处都是斑驳的车辙痕迹,来往的行人见疾驰的马车皆纷纷避让,若是躲闪不及被渐了一身,至多也就低骂一声,新岁头一日,都图个顺遂吉利。
白府门庭,两辆马车恰一前一后停落,陆焉生一掀帘便瞧见了刚下马车的楚斟。
陆焉生怀抱着锦盒,见楚斟笑脸盈盈的过来,眯了眯眼睛。
楚斟惊异了一声,很是关切道:“你这脸怎么回事?怎伤的这样重?”
陆焉生抿了抿唇胡乱搪塞道:“没什么事,不必挂怀。”
见陆焉生不愿意讲,楚斟也未在所言一句,感叹了一声今日陆焉生比他今日来的还要早,便笑盈盈的不说话了。
陆焉生颔首算是应了一声,而后便示意宁去去敲门,楚斟看了眼他怀中紧护着的木盒,仿若稀奇的咦了一声,拍了拍自己脑门怨怪道:“还是你礼数周到,新岁第一日便备了礼,我这两手空空,先生见了我应当要不高兴了。”
陆焉生神色有一瞬的古怪,未曾想过他会误会,抿了抿唇道:“白老大人是豁达之人,怎会在乎什么刻板礼数,莫说我这不是礼了,便就是真的,你也没备,先生也不至于怨怪,你这话实冤枉了白老大人了的心胸。”
言下之意这便不是什么所谓的礼。
楚斟闻声倒也不觉的尴尬,笑着应错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焉生莫要见怪。”
话音一落,首辅大门便发出重重声响,是方管事来应门。
方管事见着两人,并未见多少意外,只是目光在陆焉生包裹着纱绵的脸上顿了一顿,才说了两句吉祥话,便将人迎了进来。
“陆二公子怎没跟大公子一道?”方管事边走便问道。
陆焉生还未答,一旁楚斟便惊奇道:“陆大哥到了?竟这样早?”
方管事点了点头:“陆大公子每年这时候都到的很早,初一早起伺候老大人梳洗这习惯,自打进府那年便开始了。”
陆焉生闻声一顿,他只知道每年初一兄长都会到白家,但从不知道竟是伺候老大人梳洗,就是在府上四五载,这事也从未听兄长说过。
楚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问道:“那先生起了吗?”
方管事点了点头,说话间已将人引到了主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清风阁。
白郝坐在主位,陆衷则站在一侧,白郝似有些疲惫,眼底有些青,一进屋,两人便察觉到今日府上的气氛不大对,好似格外沉闷。
陆焉生抿唇,心底便涌起一个猜测来,能叫白郝如此劳心费神的,便只有婳婳,想起她那扶风柳弱的身子,心底不自觉便焦急起来。
两人朝着白郝躬身请安,白郝只挥了挥手,方管事便捧着个锦盒上前。
“收着吧,这东西你们一人一份,阿衷的我早便给过了”
是一沓西远的苏纸,一方南疆的砚台,还有两只玉髓马鬃的墨笔,墨也是茗香的潭墨,虽在旁人眼里只是寻常的笔墨纸砚,但在读书人眼里,都知这些皆价值不菲,单单一样就是百金之数。
便得一样都很难得,更莫说凑齐所有,更是多少读书人寤寐求之的事。
果然,楚斟的眼眸的亮了亮,有白郝方才的话,才并未推拒,连声答谢便收下了。
陆焉生却是淡然许多,虽未露半分喜色,却很是规矩的懂礼的收下拜了谢。
白郝的心思一直都在娉婷阁,打发了完了这事,便耐不住性子要起身,他气虚带着几分虚道:“我还有些事,便让阿衷陪你们,今日留下用午膳。”
陆衷了然的点了点头,白郝这才放心站起身来。
陆焉生却忽然道:“白老大人,昨日焉生见盛二姑娘身子不大好,不知一夜过去,可要紧?”
白郝闻声脚步一滞,看向陆焉生,见他目不斜视的看着自己,忽觉得面前少年洞察能力甚强,便未在瞒着,神色有些沧桑摇了摇头道:“是不大好,昨夜晕厥至此,都未醒来。”
陆焉生宽袖的手一紧,神色也微微发白。
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楚斟略有些小心谨慎添话道:“不知能否去探望盛二姑娘。”
白郝目光又落在了楚斟面上,皱了皱眉头,他正犹豫,一旁方管事走到他身侧耳语小声道:“老大人,楚公子既是咱姑娘的未来夫婿,依那术士所言,应当对姑娘身子有些助益,这回不若咱先试试呢?”
白郝眯了眯眼,犹豫一瞬,看了眼楚斟抬步便道:“那便跟我来。”
见白郝应允,楚斟面上便露出松快的笑,忙抬步要跟上。
陆焉生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咬了咬腮帮子忽道:“老大人,我也能去看看吗?”
陆衷眉宇不禁皱了皱,实在太不值礼数,且毫无眼色,便训斥了喊了一声:“焉生!”
白郝脚步顿住,回头看了眼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陆焉生,也不知怎么想的,好似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便道:“那便一起。”
楚斟垂首的眸光闪了闪,只刹那便恢复如初,脚步往后一退,至陆焉生身侧,甚是懂礼谦逊的与他平齐。
白郝若有所思的多看他一眼,便抬步向前,方才还热闹的主屋,顷刻间便没了人。
越是靠近娉婷阁,陆焉生的心便跳动的越快,他的目光穿过白郝的身影,直直的瞧向院内,好似是能穿透那紧闭的屋门一般,每行一步,心脏跳跃的声响便越咕咚若雷,眼下他已听不见身侧人再说些什么。
陆衷见他好似丢了魂魄,更觉头疼,伸手敲了敲他,见他回神才叮嘱道:“你切记谨慎,这是娉婷阁,是这白府里最要紧的地方,打起精神来!”
陆焉生好似听明白的点了点头,看他面上那副样子,却叫陆衷心上一梗,眼还直勾勾的往里头瞧,这是压根没听进去!
眼前忽被档上了一道身影,将他贪婪又留恋的目光通通挡住,陆焉生皱眉抬头,便瞧见了挡在跟前的陆衷,他左挪一步,陆衷便心有所感的也跟着左挪一步,陆焉生右挪一步,他便也跟上,这一来而去,便磨得陆焉生没了脾气,到底是没再抬头,只是眼角余光撇着那扇罅隙的明窗。
他知道,那扇窗子,离她的床榻最近。
外头虽是数九隆冬天,进了屋却好似四月暖融天,屋子里还有股淡淡清香,陆焉生敛下眼皮,贪婪的多呼吸了两瞬,目光却是瞧向了那层层的珠帘。
这屋子的一切犹如前世,自打她去后,陆焉生再没进来过了,那四年间的所有宛若过眼云烟自眼前划过。
他好似瞧见了盛婳挑开珠帘,神色恹恹的抱怨今日又是阴雨天,连屋门的出不去,又瞧见她对妆奁前对镜梳妆,举着步摇问他哪个更好看下,明窗下的那把摇椅上好似也在晃动,暖阳照在盛婳身上,好似为她渡上了金光,还有那礼桌上,她也曾委屈眼巴巴的盯着他瞧,说他心肠太狠......
陆焉生没再敢往下瞧,垂落的眼眸里皆是痛苦,身侧的楚斟也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那些往事好似再与他无关,眼下他陆焉生再不是婳婳的未婚夫婿了,再无光明正大的头衔,有的便只是探望前还需得小心请求.....
白郝挑开了珠帘,珠帘清脆发出叮当声响,陆焉生忙想抬脚跟上。
却见白郝回身看先楚斟道:“你来。”
陆焉生霎时犹如雷击一般,怔愣在原地,楚斟回身看了眼陆焉生,面上挂着红好似有些忐忑又带着对陆焉生的不好意思,抬步跟了上去。
珠帘“叮当”清脆响声,又被放了下来。
陆焉生咬着腮帮,极力的隐忍,目光直直的看向那摇摆的珠帘,他忽动了动身型,抬脚往那扇门帘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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