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依倒是不知道他想了这么多,只觉得这人又在哄她。
他总是哄她的,她似乎并没有哄他多少回。
于是, 她礼尚往来地夸道:“你的眼睛也很好看的, 比我的好看。”
重锐愣了愣,这是什么新鲜夸法, 忍不住一乐:“真的?那岂不是比特别好看还好看?”
谢锦依认真地点点头:“嗯。”
这世上夸他“美貌”的人, 全天下也就独独小公主一人了。
重锐每次听到, 都觉得怪不得很多人都喜欢被夸美被夸英俊,那是真的怎么听怎么开心!
“既然是这样,”他又凑到谢锦依跟前,指了指自己的眼窝,道,“那我让殿下亲一口。”
谢锦依:“……”
她愣了一下,有点疑惑:“为什么是这里?”
重锐一本正经:“殿下从前夸我眼睛好看的时候,就是亲的这里。”
谢锦依脸上一热:“胡说,我什么时候亲过。”
她承认她是说过重锐的眼睛好看的,但她亲他时大多是轻轻碰一下脸颊,偶尔是嘴角,什么时候有在眼睛过?
重锐提醒道:“去年在顺城知府陈耀光府上,你喝醉对我耍流氓的时候。”
谢锦依:???
去年重锐受燕皇传召,要从昀城回帝都阳城,而白水城是帝都副都,在阳城隔壁,她和重锐就是在白水城定的情。
而顺城,则是刚出昀城没多久,那时离抵达白水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
谢锦依刚想说怎么可能,忽然就想到了一个事情——
在抵达陈府当晚,她喝了很多春雪露,好像确实是喝醉了,然后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她好像是觉得重锐的眼睛像麦芽糖,然后……
可那不是梦吗?
当时,第二天她还特意问了花铃的。
谢锦依半信半疑道:“可是,花铃明明说……”
重锐一脸狡黠,顺着她的话问道:“是啊,当时花铃说什么,殿下还记得吗?”
“当然,”谢锦依十分自信地说,“她当时说,是你告诉她的,你跟她说我是你见过酒品最好的人了。”
所以,她怎么可能发酒疯,去轻薄一个还没定情的人?
重锐点点头,表示非常认同:“可不是,我很是喜欢殿下这酒品。”
谢锦依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他绕进去了。
两人昨夜都非常担心彼此,尽管现在还说不上完全脱离危险,但起码他们终于会合了,两人都没有受伤。
山谷外面危机四伏,这里短暂的安宁显得更加可贵。
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脸,邀功似的说:“你看,就算是现在这样,虽然换衣服是不能了,但我还是有洗脸刮胡子的。”
这要是换到前世,逃命的时候谁还在乎这些,身边都是大老粗爷们儿,整得干干净净也没人懂欣赏。
但他可不想在小公主面前邋邋遢遢的。
谢锦依心中一软,撑起身子,捧着他的脸,一点一点俯下。
重锐闭上眼,鼻端闻到了少女身上青草的气息,那时她在逃亡时沾上的。随后眼窝上一热一软,他甚至能想象得到那小小的舌尖,是如何在他上面轻描的。
他扶着她腰侧,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让他悸动的晚上。
虽然重锐说山洞里的都是重伤人员,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但谢锦依还是不太好意思,只浅浅吻了小一会儿就跟他分开了。
重锐意犹未尽,谢锦依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赶紧推了推他,小声道:“别闹了,我有正事要跟你说。”
重锐:“嗯?什么事?”
其实就是谢锦依之前和陆少鸣他们说的那件事:荀少琛可能已经知道重锐的路数。
她没有和陆少鸣等人解释,但重锐毕竟是和他们不同的,她怕他不当回事,原本想说是做梦梦到的,但这种梦也太不详了,好像在诅咒他一样。
于是她干脆道:“荀少琛在很久之前,就一直在研究你行军打仗的习惯,熟悉你的路数。要是你按照往常的习惯去应对,可能会被他识破。”
重锐心下明了:原来是这事儿。
小公主知道荀狗是重生的,自然也就担心荀狗拿前世的经验来对付他。
重锐点点头,摸了摸谢锦依的小脑瓜,脸上没有半点担心:“好,我知道了。殿下放心,他了解我的路数,我也了解他的路数。”
可不是,前世打了多少年了,也没真正分出个胜负。
“刚才我们进来的入口,看起来不显眼,其实是布了阵的,我们还在其他几个地方做了这样的阵,都是我和诸葛特意调整过的,之前没用过。”
“神策军里有用的人都跟了张奕去打燕国,不然凌双和董文希不可能同意荀少琛这样搜山。懂这个的人可不多,除非荀少琛自己一个个搜,不然指挥人找,也要花不少时间。”
听到重锐这么说,谢锦依稍稍松了口气。
她又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重锐:“等。”
谢锦依:“等援军吗?”
确实,只要援军一到,只要重锐手上有兵,就很可能可以逆转局势。
“我确实是有派人回去请援军,不过,”重锐不答反问,“殿下觉得援军会不会来?”
谢锦依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现在燕国除了重锐,还有谁有能力与三国联军对战?
谢锦依疑惑道:“当然会来,除非燕皇是不想当皇帝了。”
重锐笑了笑,道:“他当然想,他就是太怕没法继续当皇帝了,所以很可能不派援兵。”
谢锦依简直难以相信:“什么?为什么?”
重锐道:“如果燕皇会派援军,前提必须是:我这个千机铁骑主帅还是忠于燕国的,而不是跟荀少琛里应外合演的一出戏。”
“本来就不是演戏——”谢锦依猛地止住了声音,已经反应过来重锐指的是什么了。
燕皇一直以来就是对重锐心生不满的,前世就是中了荀少琛的离间计,才动手夺了重锐的兵权。
现在要是荀少琛再放点假消息,比如他和重锐的“勾结信”,这样一来,别说是燕皇,就算是燕朝廷上下,大概也不会有人甘愿冒险请求派援兵接应重锐。
在他们看来,燕国已经失去千机铁骑,若是重锐勾结外敌,这援兵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所以,去请援兵的人很可能请不到援兵,甚至很可能会被抓起来定罪。
谢锦依被气得有点想笑:“这简直……这简直是太荒唐了!”
但话是这么说,可一旦做这种事的人是燕皇,似乎又能说得通——这还真是荒唐又合理!
“狗皇帝嘛,也不能指望他会做人事。”重锐前世因为燕皇可没少吃苦头,这会儿骂起来是骂得得心应手,“所以咱们要自己靠自己。”
见谢锦依一脸忧心忡忡,重锐又把人抱到腿上,安慰道:“也不完全是坏事,这狗皇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其他皇室估计也活不成了,还省了我以后篡位要找借口,挺好的。”
谢锦依震惊地看着他,心想这也太乐观了吧!
重锐捏了捏她的脸,笑道:“说了燕皇宫是殿下的,殿下不信我吗?”
谢锦依按着他的手,认真地说:“我信你的,重锐。可是,比起那些,你才是最重要的,我不想你受伤,你不要因为想着把燕国打下来,就连命都不要了。”
如果没有他,她要那燕皇宫做什么呢?
又大又冷,孤身一人。
她想了想,又道:“重锐,你还记得你从前跟我说过的吗?你要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放弃自己的性命。”
重锐当然是记得的。
那是他从荀少琛手里把她救下来后,第二天他对她说的话。
她真的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很是欣慰。
重锐点点头,敛起吊儿郎当的神色,认真道:“当然记得。”
谢锦依看着他的双眼,缓缓地、认真地说:“那你也答应我,重锐,不管如何,你也都要活下来。”
重锐笑了笑:“那是自然,我要一直在殿下身边的。”
谢锦依原本还有点不安,看到他神色从容,她又稍稍放松了点,接着之前的问题继续说:“如果不是等援军,那等的是什么?”
重锐:“等伤员修养恢复。不少人都受伤了,老秦和老郑都受了伤,得养一下。”
重锐没说秦正威和郑以堃有多严重,但谢锦依是知道秦正威有多强壮的。
那是个挨了五十鞭还能几天内就爬起来的大块头,连重锐都说他要养一下,想来伤得不轻,甚至是不能随意挪动。
谢锦依又问:“你刚才说郑先生给诸葛挡箭,是怎么回事?”
重锐说了一下大概经过。
在昨晚那场突袭中,荀少琛本来打算活捉郑以堃的,所以围攻的士兵有所顾忌,加上郑以堃有各种毒物药粉,跟诸葛川站在一块,没人能接近他们。
郑以堃和诸葛川不像谢锦依那样被配备近卫,秦正威虽然多派了人去保护他们,但面对几倍的人马也没能突围,只能勉强抵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