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不曾发现,后颈那两根系得好好的绸带,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心尖被温柔地轻捻,滚烫的肌肤在重锐指腹下起了战栗。
“殿下,殿下……”
重锐掌心一片盈润柔软,看到小公主正咬着唇,眼神湿润,像迷了路的小麋鹿,单纯而无辜。
谢锦依捏着被角:“重锐……”
“嗯?”重锐应了一声,轻轻的鼻音莫名勾人,“叫锐哥。”
谢锦依脚趾都要蜷起来了,眼底一片水光:“锐哥……”
重锐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在呢。”
因为昨晚刚醒过来,谢锦依吃不了多少东西,只能喝点甜汤缓缓,如今已是醒过来的第二天,可以吃点别的了。
重锐刚刚在榻上吃了不少豆腐粥,还不至于饿到要将人吃干抹净,把被他扯掉的小衣,又亲手给小姑娘穿了回去。
谢锦依背对着他,抱着小软枕催促道:“你快些呀,我饿了,你绑了好久,要不还是让我自己来算了。”
重锐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手笨的一天。
他握刀拉弓,匕首在手中随便转,但他奈何不了两根绸带。
他把肚兜上的挂脖绸带打成死结了。
但他怎么可以让小公主觉得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呢?虽然他急得满头大汗,但仍是假装镇定,咳了一声:“歪了一点点,我得要正中间的,这样才好看。”
谢锦依刚想说没关系的,反正就只有你看见,可接着她忽然发现地上少了点什么。
好一会儿后,她终于想起来了:“重锐,麦芽呢?”
重锐刚刚还在庆幸小公主愿意等他慢慢系,却发现原来只是思考一个要命的问题。
麦芽呢?
重锐现在不止热汗了,冷汗都要下来了。
老麦?他也……他也不知道……
若不是小公主忽然提起,他甚至都想不起来那傻猫。
他对麦芽的印象还停留在燕皇寿辰那晚,因为小公主要跟他赴宴,所以小公主把麦芽交给诸葛了。
接着小公主中毒,他眼里就只剩下小公主,围着她团团转。
那应该……应该还在诸葛那儿?
*
燕国设有专门供外使落脚的行馆,成片连在一起,装潢奢华,侍卫、婢女、小厮等都配备完整。
凌双与董文希相熟,入住的行馆也相近。
燕皇寿辰过后,他们一起求见过燕皇,也表达了希望三分天下的意愿,但燕皇一副大仁大义的做派,表示不愿欺凌弱者,希望邻国之间友好长存等等。
如此大义凛然,凌双和董文希简直无言以对。
“有意思,居然选个破破烂烂的楚国。”
凌双与董文希在行馆内相对而饮,两人正聊着燕楚结盟的事,讨论要如何破解,董文希的贴身太监便走了过来,躬身道:“殿下,清九截到了一条百余斤的钱刀鱼。”
董文希点点头,笑道:“来得正好,你现在往武安侯府那边递拜帖。”
太监应声而去。
凌双忍不住嘴角一抽:“你还真要亲自送鱼去了。”
钱刀鱼是晋国之宝,产量极少,肉质鲜美,而且非常滋补,最是适合体弱之人进食,长期食用能强身健体。
“那是自然,重锐那妹妹不是中毒刚醒么?有什么补品能比得过晋国的钱刀鱼。而且,”董文希一边沏茶一边道,“重锐今天一早才来找过我。”
哦?凌双饶有兴致地问:“找你做什么?”
董文希不紧不慢地说:“问我要怎么迅速给狮子猫减胖。”
凌双:“……”
凌双忽然觉得,身为重锐曾经的对手,他觉得有点可耻。
*
睿亲王府,客苑。
钱泽朗从前觉得,自己是可以看透荀少琛的心思的。可不知为何,当他来到阳城,与私下从楚国过来的荀少琛汇合后,他发现有点看不透这年轻人了。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看不透,便代表着不可控。
钱泽朗来到荀少琛的房间,荀少琛仍半躺在卧榻上,闭目养神,最终还是钱泽朗忍不住先开的口:“荀将军,昭华公主已经醒了,你还不死心么?”
荀少琛微微睁开眼,一脸虚弱的模样:“丞相此话何意,荀某这些日子一直在养伤,想要有其他心思也难。”
钱泽朗轻哼一声:“荀少琛,你我联手不是一天两天,当初说好将昭华公主送给重锐,你私下来了燕国,这我就不说什么了,但前些日子燕皇寿宴,你怂恿睿亲王去敬酒,诱发了昭华公主的蛊毒,难道不是在逼重锐把人还给你?!”
不仅如此,当初是他与重锐商讨联盟之事,重锐后来从白水城给他递消息,说荀少琛来了燕国,他马上从昀城动身来阳城,路上马车被人动了手脚,以至于他受了些伤,硬生生又拖了点时日,若说不是荀少琛下的手,他这些年都白混了。
然而现在这些都不能拿上台面说。
钱泽朗说着说着已经带上了怒气,荀少琛看着他,不紧不慢道:“钱相,当初我们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燕楚之盟,既然盟约已是定势,我把自己的女人要回来,有何问题?”
钱泽朗被气笑了:“你的女人?那若兮是什么?”
荀少琛一脸奇怪地看着他:“钱相权倾朝野,难道只有一个女人?就连若兮自己,怕也不清楚家中兄弟姐妹多少。”
钱泽朗当然知道,没几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尤其是有权有势的男人,家中大多妻妾成群。
原来先帝在世时,钱泽朗是想着等孙女成年后便送入宫中,可惜孙女还没来得及长大,先帝便驾崩了。
其余的皇族,除去昭华公主谢锦依,就剩下嗣穆王谢锦焕,以及天子谢锦棠。
谢锦焕一直跟他们不和,不可能娶钱若兮,而谢锦棠才五岁,钱若兮也等不起他长大。
直到钱泽朗看到了荀少琛的野心。
荀少琛一直在他面前表现得不在乎昭华公主,说起皇室其他人时,也一副嘲讽的模样,于是他就以为,荀少琛人前对昭华公主好,不过是做出来的样子。
这男人在楚国重伤醒来,就马上带着若兮过来,而且还瞒着他。
更离谱的是,这男人居然要了若兮的身子!
钱泽朗一想起刚到这里时,自己那宝贝孙女一脸羞涩地跟他说起,说自己已经是荀少琛的人时,他差点破了涵养大骂出口。
而现在荀少琛将她带过来,抱的是什么心思,他钱泽朗纵横官场多年,又岂会不知!
好在那重锐不是吃素的。
钱泽朗渐渐冷静下来:“荀少琛,我不管你将来登基后收多少女人进后宫,但皇后之位一定是要给若兮的。”
荀少琛点点头,一脸温和道:“这是自然,当初你我便约好的事情。”
钱泽朗的气稍稍顺了些:“之前昭华毒发,重锐不肯放人,如今她醒了,重锐更不可能放。他拆了半个睿亲王府,燕皇也不过是斥责了几句。你莫要再去惹他,令盟约徒增变数!”
荀少琛道:“钱相教训的是,是晚辈糊涂了。”
如今楚国里头的将才不多,哪怕有一两个好苗子,也远不是荀少琛的对手。楚国的钱和人都拿去养神策军了,偏生神策军在民间声望极高,将领对荀少琛也忠心耿耿。
神策军几乎说得上是荀少琛的私有物了。
荀少琛态度如此良好,钱泽朗也不好继续发作,没多久便离开了。
钱泽朗之所以来找荀少琛,是因为钱若兮前一天来找他哭诉了,说她无意中听到荀少琛在睡梦时喊谢锦依的小名。
钱泽朗这厢去敲打一番,钱若兮便接着去找荀少琛。
她以为,她爷爷都那么说了,荀少琛怎么也会补偿一下她。
于是,没过多久,荀少琛便看到时冯绎进来禀报:“将军,钱小姐求见。”
荀少琛心中有些厌烦,但脸上仍是不显声色:“让她进来。”
很快,钱若兮便走了进来,一脸雀跃,朝荀少琛甜甜地喊了一声“少琛哥哥”。
她今日显然是特地打扮了一番,脸上描着精致的妆容,一身浅色衣裳衬得人单纯无辜,腰带勾勒出曼妙的曲线,便显得又纯又欲。
钱若兮走过去在荀少琛旁边坐下,握着他的手,撒娇般地摇了摇:“少琛哥哥,这阳城中的仙音阁很有名的,我好不容易订到了位置,我们今天去听曲子吧。”
荀少琛抚了抚她的头发,温声道:“少琛哥哥伤口昨晚裂开了,今天得好好休息一下,我让人陪若兮去。”
昨晚……钱若兮脸色一红。
荀少琛朝不远处的年轻侍卫道:“冯绎,你今天跟着若兮,保护好她。”
冯绎道:“是。”
钱若兮有些失望,但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只一副听话乖巧的模样应下了。
荀少琛不一起去,钱若兮便也没了兴致,一出了房间便满脸不高兴。
在昭华公主谢锦依离开燕国前,荀少琛本就因为神策军的事忙的脚不沾地,哪怕一有空,也要陪着谢锦依,钱若兮几乎没什么机会与荀少琛相处。
钱家花心思培养她,不是要她做一个只会争风吃醋的女人,可她真的喜欢荀少琛,也知道回楚国后,荀少琛又会很忙,自己也无法常常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