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以堃点点头,看了眼渗血的旧纱布,有些意外:“才这么点血?”
重锐:???
这什么话?难道他应该血流成河才过来包扎?
郑以堃笑道:“王爷也开始怜香惜玉了。”
重锐:“……”
他终于发现,自己跟这两下属聊了半天,根本就是牛头不对马嘴!
因为重生前是十几年双目失明的日子,期间他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征战上,如今重生了,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上一世他被夺权前,女人烈酒两不误,但他从来不留人过夜,诸葛川和郑以堃这俩下属经常赌他什么时辰完事。
隔了十几年,他差点都把他们这点破毛病给忘了。
这两人以为他刚才对小公主这样那样呢!
诸葛这小子还敢嘲他第一次碰处子,不懂照顾人。
郑以堃觉得他伤口裂开不厉害,是因为动作不怎么激烈。
重锐忍不住骂道:“天杀的,老子在你们眼里就是这么禽兽吗?”
王爷的语气如此耿直,还一脸都是不可置信,诸葛川顿时发现也许是搞错了。
他摸了摸鼻子:“刚才睿亲王来过一趟,想找你来着。霍风说你在浴间,那我去到那边,花铃又说昭华殿下在里面,不让进,我就以为你俩都在里面,回头跟睿亲王说你在办事。”
郑以堃一边给重锐包扎,一边道:“那就是误会了,王爷都没在浴间吧。”
重锐咳了一声。
他面不改色道:“是在浴间。”
两人一阵无语。
诸葛川又问道:“那昭华殿下?”
重锐捏了捏眉心:“也在。”
诸葛川:“……”
郑以堃:“……”
两人默默地看着他,都觉得这位王爷最近有点不太正常。
准确地说,是自从昭华公主来了千机营后,王爷就整个人都变了。
诸葛川和郑以堃并不知道谢锦依前世的事情,重锐一时间也无法跟他们解释,只得道:“我没碰她,你们别乱传。”
他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又补了一句:“出了这房间就不准提。”
郑以堃点点头:“王爷之前也说过,对昭华殿下没那心思。”
诸葛川笑嘻嘻地朝郑以堃道:“那咱俩都猜错了,这次打赌谁也没赢。”
然后他们又发现,王爷又沉默了。
半晌后,这位当初信誓旦旦地说对昭华公主没心思的王爷,这位不久前还说拿人家当亲妹妹看的王爷,一脸坦荡荡地反悔了:“现在有了。”
诸葛川:“……”
郑以堃:“……”
真就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咯?
重锐从来不是个矫情的人,有就是有,这又不是他能控制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郑以堃在感情上也算是过来人了,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笑道:“恭喜王爷。”
起了心思,却忍住没碰,这是找到心爱之人了。
重锐点点头,随后又朝诸葛川问道:“潘明远来做什么?”
诸葛川从震惊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敛起了玩笑的模样:“睿亲王来要人。”
还没死心呢?重锐哼笑一声:“凭什么?”
诸葛川却觉得这事有些棘手:“荀少琛说他与昭华殿下有婚约,王爷你抢了他的未婚妻。”
当今天下强国有四,越国与晋国交往频繁,极有可能结盟,所以燕楚联盟势在必行。之前荀少琛受伤昏迷,所以燕国还在考虑要不要接受,毕竟楚国靠的是荀少琛手上的神策军,如今人已经苏醒了,燕国自然乐意接受。
楚国定国大将军荀少琛,燕国宣武王重锐,两人都是当世名将,年纪又相仿,从来就没少被拿来对比,风头相当,说得上是各自国家的门面了。
虽然重锐出了名的浪荡,但也众所周知,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加上他出手大方,在女人之间的风评,反而比其他许多人都好。
现在这事就是一笔糊涂账。
最初两国指定的谈判人分别是重锐和荀少琛,因为两国原意是要当场定下攻守计划的,自然最好是由两位名将商讨和主导。
结果楚国那边说荀大将军受伤昏迷,改由钱丞相代为谈判,还将昭华公主送到了千机营里,作为联盟的诚意。
现在原定的谈判人荀大将军找上门来了,要宣武王归还未婚妻,却被拒绝了。
往严重了说去,重锐这是强抢人家的未婚妻。他虽然不是亲王,但好歹也是一个王爷,还掌着千机铁骑,是燕国的门面,这事要是闹大了,影响的是燕国的名声。
睿亲王潘明远也知道重锐素来不讲道理,而且这事也特别急,所以才跟诸葛川讲,希望诸葛川这个千机铁骑军师好好劝一下重锐,不要因为一个女人影响两国联盟。
“未婚妻?”重锐对荀少琛的不要脸简直叹为观止,忍不住笑了,“他说是就是?张口就来?”
“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诸葛川挠了挠头,一脸怜悯地看着重锐,“人家带了楚国的婚旨过来,睿亲王刚才也给我看过了,婚旨是真的。”
重锐哼了一声,不紧不慢道:“这种圣旨,要是咱们燕国的小太子登基了,老子半个时辰就能写五十斤。”
小公主那皇弟才五岁,怕是连字都写不好,这荀狗自己扯张蚕丝纸写完再盖个章,就想把小公主带回去?做梦呢吧。
重锐这话一出,别说诸葛川,就连郑以堃都听出一丝微妙了。
王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一个异姓王写什么圣旨啊?
诸葛川头都大了:“王爷,你这话很危险。”
重锐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诸葛,富贵险中求。”
诸葛川以为他只是开玩笑的,半晌后发现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琥珀色的瞳仁中野心勃勃。
他心中咯噔一下,跳得飞快,却很快又冷静下来:“王爷,你认真的?”
重锐挑了挑眉:“怕了?”
诸葛川自然是不怕的,相反,他怕王爷一直死忠燕皇。
燕皇纵容王爷狂妄行事,从未加以约束,却又一直提拔新将领,一旦那些新将领羽翼成型,王爷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毕竟,即使那些新将领没有王爷的天赋,但这世间的天才本就没几个,别国没有,燕国也可以不需要有。
既是这样,何不干脆反了呢?又或者挟天子令诸臣。
诸葛川道:“不,王爷,下属很期待。”
重锐低低一笑,上一世他从楚宫逃出来后,这些下属们对他不离不弃,如今提前准备,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意外,看来早就对燕皇心生不满了。
他让诸葛去办一些事。现在荀少琛亲自来了,估计会一直盯着他和小公主,既然如此,干脆由他吸引注意力,然后让下属去起荀少琛的老底。
小公主那已故皇叔穆亲王,是荀少琛第二个养父,第一个养父是穆亲王手下一名姓荀的副将。
算一下时间,荀少琛被楚人收养的时候,楚国正在和越国交战。
那时天下还没完全形成四分局面,还有一些小国在夹缝中生存,或是依附大国,或是慢慢被蚕食吞并。
重锐也不明白那姓荀的副将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在交战地收留一个孩子,楚国的军队就是这孩子的杀父杀母仇人,这孩子若是长大了自然是要复仇的。
穆亲王应该不至于这么蠢,显然是没跟穆亲王说这孩子的来历,突然离世,穆亲王又跟荀副将情同手足,于是就接去了穆王府。
重锐道:“派人去越过边境走一趟,看一下能不能查到跟荀少琛有关的人,抓活的。”
荀少琛被收养时年纪那么小,若不是有人保持跟他联系,不停地给他加深仇恨的印记,他应该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就像是背后有人督促着他去复仇一样。
诸葛川应了一声是。
“王爷,”霍风进来朝重锐禀报,“花铃刚刚说,昭华殿下一碗甜汤喝了快小半个时辰了。”
重锐声音一顿,愣了愣,随即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他站起身,朝两名下属道:“那今晚就先这样吧。”
说着,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剩下诸葛川和郑以堃面面相觑。
诸葛川挠了挠头,仍是有些难以置信:“这是真栽了啊?”
郑以堃倒是觉得没什么,摊了摊手道:“这不是挺好的么,你没发现自从昭华公主来了之后,王爷都没怎么劈人了么?”
*
谢锦依沐浴完之后,因为哭了许久,花铃便让厨房做了莲子雪耳羹,端到她的房间里,让她好好润一下嗓子。
花铃服侍这位楚国公主也有一段时间了,从前总觉得这公主有些阴晴不定,一时像朝气蓬勃的向阳花,一时又像华丽阴暗的曼珠沙华,让人捉摸不定。
就像现在,她一碗小小的甜汤已经喝了很久了,花铃问她是不是不合胃口,她又说不是,但就是喝一口发半天呆。
谢锦依懒懒地托着腮,身子微微歪向一侧,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碗里的甜汤。
她还是比较喜欢在千机营里。
她怕做恶梦,但是靠近重锐,她似乎就不会了。如果是在千机营,她和重锐的床榻就只隔着一道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