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锐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于是解释说:“不会暴露的,放心。现在咱们老赵可是香饽饽,那周鸿和王胡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再穷的地方都能抠出油水,这被潘明远调过来,都带了不少东西,生怕委屈了自己和他那些个爱妾。”
也不知道潘明远是已经没人可用了,还是怎么回事,竟然将这种人都调过来了。
赵无双也连忙道:“殿下放心,我这不会惹麻烦的。”
谢锦依见他这么说,也放下心来,点点头道:“那有劳赵先生了。”
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问:“赵先生,天罗扇是在你那儿吗?”
重锐和赵无双都很是意外,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天罗扇。
天罗扇是当初谢锦依还在楚国时,荀少琛送给她的及笄礼物,可这是一把蛊扇,引子就是谢锦依那带着蛊毒的血,而这蛊毒,则是在更早之前,荀少琛给她下的。
当初谢锦依出使燕国时,带了天罗扇防身,在得知它是蛊扇之后,将它交给了重锐之后,就再没过问了。
重锐确实是交给了赵无双。确切来说,是赵无双和郑以堃,赵无双负责取出蛊虫,而郑以堃负责研究蛊虫,找出解毒办法。
赵无双看了看重锐,怕说错话。
重锐朝谢锦依道:“是,我把天罗扇给老赵了。”
谢锦依“嗯”了一声,一脸认真地说:“现在笑离刀不在你手上,我的蛊毒还没解,应该还能催动天罗扇的,你要不要带着它上战场?”
重锐一愣,有点好气又好笑,更多的是心疼。
他本来还赶着与另外两名“陈锋”汇合的,毕竟即使他不去,他们也会派人来找他,可眼下小公主显然是思想不太对,他觉得应该要马上纠正。
重锐朝其他人道:“你们先退下。”
赵无双和霍风等人连忙离开。
重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将谢锦依抱到自己腿上,一脸严肃地问:“谢锦依,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怎么会让你流血呢?”
谢锦依想过他会拒绝,因为前世她给他用的时候,他就说那是邪门玩意儿,但没想到他原来是不愿她流血。
这么说来,前世她将扇子给他之后,他还抱着她发抖来着。
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重锐,前世在楚宫那晚,你为什么要抱着我?”
这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重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他张了张唇,一时间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半晌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难得才肃起来的样子又变了回去,有点无奈地笑了笑,说:“因为我舍不得,谢锦依。”
重锐握着谢锦依的右手,揉了揉她的食指指腹,那处正是天罗扇吸取她血液的地方。
明明是个摔倒都要红眼圈的小姑娘,这样扎破手指,催动扇子里那一大群蛊虫,那该有多疼?
那个时候,都那样紧迫了,哪里有功夫去想为什么要去抱她?可他之前就明白了,自己前世早就喜欢小公主,只是自己一直都不知道。
若不是喜欢,又怎么会心疼呢?若只是心疼,又为何去抱她?
显然谢锦依也想到了,所以才会问:“你那时候就喜欢我吗?”
重锐也不扭捏,干脆利落地承认了:“嗯,不止,更早一些的时候我就喜欢了,只是我当时自己也没明白。”
但紧接着下一瞬,他又再次板起脸,做出严肃的样子,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怎么想着去催动天罗扇?笑离刀就只是一把刀,没了它,我换一把就是,又不碍着我打胜仗。”
“因为天罗扇是很厉害的武器。”谢锦依也一脸认真地说,“我想,如果你用它的话,是不是就能少受些伤?”
“天罗扇本来就是我用命换回来的,既然换了,那就是我的东西,不过一点血而已,比起你和其他人受伤又算什么呢?”
谢锦依的声音低了下来:“重锐,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如今她就像个易碎的瓷器一般,重锐处处小心护着她,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当然知道重锐不会嫌弃她,可如果有她出力的机会,她为什么不出呢?
从前因为荀少琛的缘故,她再也不想见到天罗扇,因为它的存在,就是在证明她从前有多蠢。
而现在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过去,也承认自己过去是很笨的,所以她才会一直努力地去改变。
哪怕那天罗扇是曾经经过荀少琛的手,可她又不是白得的,那是用她的命换来的。若是重锐用天罗扇用得称手,她也不会吝惜那一点点血。
前世重锐不就是用过天罗扇吗?那时能荀少琛来质问她时,那模样简直说得上是气急败坏,她就知道,拿着天罗扇的重锐,必定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
谢锦依垂着双眼,靠进重锐怀中:“我不想你受伤。”
他们已经来到丹沙城了,对面就是三国联军。
重锐说了,荀少琛以为他还在苍叶林,必定会让凌双等人发起进攻,这也意味着,重锐很快就会跟对面对战。
她并不是质疑重锐的能力,也知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甚至她在安慰千机铁骑的将士时,说的也是这句话,可她仍是害怕。
她在梦中见过重锐前世时在战场上最后的样子,她这一世也亲眼看着他在她面前坠过崖……
两人经历过生死,如今好不容易才重逢。
谢锦依闷声道:“重锐,我很害怕。”
重锐知道她在怕什么,双手圈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我答应你,惜命不恋战,情况不对就带着大伙儿跑,大不了咱们就不管这破城了,随便找个山头给占了。”
“就叫大狼寨,到时候咱们一个山寨寨主,一个压寨夫人,平时没事就去打打隔壁山头,收收小弟,每逢初一十五得让他们给咱们上供。”
重锐声音轻快,越说越起劲,还绘声绘色,仿佛这是他早就计划好了一样,连山寨收小喽啰的规矩都说得一清二楚。
谢锦依听得一愣一愣,心中那点原本的忧结,被他这一出都打散了。
重锐一顿话天花乱坠,最后一副骄傲的样子问她:“殿下,你觉得如何?”
谢锦依仍是有点懵,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轻哼一声:“谁是压寨夫人。”
“你呀,”重锐哈哈一笑,又冲她挤眉弄眼,“要不我做也行,你做寨主。”
谢锦依:“……”
她脸色微红,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认真点,说正事呢!”
“认真着呢。”重锐稍稍收敛了一下,但声音里还带着点笑意,“殿下,你说你想为我做点什么,可你早就已经做了,做了比天罗扇还厉害的事情。”
谢锦依先是有点茫然,随后又皱了皱眉头:“你该不会是想说,我活着你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吧?”
重锐翘着唇角说:“我这么贪心,可不止要殿下活着,我还要殿下开开心心地活着,我要是不在殿下身边,殿下就开心不了,所以我也得好好活着。”
他顿了顿,又揉了揉谢锦依的小脑瓜:“谢锦依,你是我治头痛症的良药,连郑以堃的药都没你神。你只要跟我说一说话,摸一摸我,哪怕我正在发作,下一刻就能好起来。”
“若是赶上我头痛症发作的时候,不管是笑离刀,还是天罗扇,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重锐总结道,“谢锦依,我有你就够了。要是你受伤了,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只是几滴血,我都有可能会头痛症发作,你明白吗?”
谢锦依眼眶微热,点了点头,带着点鼻音“嗯”了一声。
重锐抱着她坐了好一会儿,等她情绪慢慢平复后,才又让赵无双等人进来,为她安排好吃住,才匆匆赶往这丹沙城的军营中。
*
接下来的几天都十分关键,对面丽城里的三国联军随时有可能出击,丹沙城这边也在紧锣密鼓地备战当中。
城中人口复杂,既有本地原来的人口,又增加了许多之前败退的燕军,而这些燕军又强行带来了不少青壮年男子。
正因为如此,乍眼一看燕军似乎兵力不少,但实际其中很多连初战场经验都没有,之前的几仗中也死了不少被拉来的青壮年男子。
燕军的将领们将这些青壮年男子与原来的燕军合在一起,只是编队的时候进行了区分,也不打算给他们发军饷,只管饭,引得这些青壮年们心中怨怼。
因为将领们这样区别对待,所以在军营中,下面的燕军也跟着欺压起来,所以时不时就会有正式编的燕军打编外青壮年的情况,而往往被罚的却是编外的。
重锐将这些都一一记在心中,并且让下属持续观察,随时告知他异动。
因为之前几次胜仗的策略都是重锐定的,所以另外两名“陈锋”也都有心中有数,对他也十分客气。
让他们高兴的是,重锐扮演的“陈锋”还很上道。
给潘明远的信报,是他们三人一起写的,重锐会主动提出,称策略是三人共同制定的,丝毫没有偏向自己,因此潘明远对三人都很满意。
因此,对于重锐的一些不太符合规矩的事情,其他两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于是,谢锦依晚上睡下时总是不关窗,因为重锐最近喜欢玩爬窗幽会的桥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