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低声交谈,交好的两人附耳窃窃私语,也全然没注意身后的站了几个人。
“咳。”
一声轻咳难以阻挡一撮大臣们互相交换线报,正上头也听不见。
“咳咳。”
站在最后的大人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傅庭安,特意关怀几句,“驸马这是风寒了?”
傅庭安眼神往旁边挤一挤,众人这才看到那穿着一身锦黑的皇帝。
“陛下!”
一时间山呼万岁,沈旷嫌这破礼节费事,直接免礼。
往那一片朝臣中扫过去,本是平淡的神情露出一丝不悦。
傅庭安也跟着点人头,马上就知道沈旷为何不悦。
啧,那帮王八蛋同僚竟然不在。
沈旷扫了一圈,那眼神压的人不敢说话。
但免礼之后朝臣发觉了皇帝身上不大对劲的地方,这一身黑衣,怎么还打了一把粉伞呢?
刚还交头接耳的大臣,立马想趁机拍个马屁,“陛下,微臣纸伞宽厚,不如给您……”
沈旷皱眉瞪他一眼,给人吓了一跳。
吏部的,品味差。
但也有眼力见极好的,立刻见缝插针表现自己,“陛下纸伞甚美,与陛下尤为相配。”
沈旷眉头舒展,颇为赞赏地看向那位臣子。
户部的,有眼光。
一日早朝皇帝与大臣同时进宫,东侧们和中门一同打开还甚少见到。
但今日还有更少见到的。
沈旷本是想在宫门外直接把那几个拟诏的直接发配岭南,但见人没来,觉得不当面说不解气。
不过早朝刚宣,从殿外呼呼啦啦走进一队人,穿着白衣背着荆条,到了殿前“啪唧”一跪。
沈旷眼皮直跳,抬眼一看果然是中书省那帮草包,厉声道:“呵,如此……”
“臣等有罪!”十几号人同时请罪,震得大殿上众人耳朵疼。
傅庭安斜了同僚两眼,跟这负荆请罪呢?
言官就是如此,能屈能伸,脸面比不上圣心。
中书令那是在朝上洋洋洒洒说了一通自己的过失,末了加了一大通夸赞皇后的话,甚至一人一句发挥出色。
只见皇帝神色变得不那么阴沉,但就是有人非要横插一刀。
御史台出列打断中书省那些拍马屁,俨然就是想让皇后回宫。
“臣等有本要奏,皇后三年无所出,独揽后宫大权,今又擅自离宫……”
沈旷看清了启奏的臣子,眼神又瞥向了站在左侧的荣国公,耐心地听御史台奏完。
御史台,皇帝的不开心就是他们最大的开心。
上弹天子,下讽民风,没有他们不能弹劾的,比弹棉花弹得都勤。
朝中令人闻风丧胆,如蝗虫过境,谁也别想落好。
中书省领命办事寻常不说话,沈旷想起皇后说前朝弹劾说她不配,看着御史台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御史台终于奏完,几乎是把中书省那些驳了回去,沈旷沉声问:“御史台,你们平日公差没事做了?”
“臣等只是为宋大人辩驳几句,中书省所下诏书不无道理。”御史大沉声说道,不卑不亢。
沈旷眼神一立,“朕从未说废后,御史台如此耳听八方,竟然不知?”
“朕让你们闻风奏事、监察案情,中书省那么大事你们也任由他们下诏?”沈旷淡然的抬眼看过去,只是话中罪名已定。
“钱让钱大人,你该当何罪?”
“可、陛下,中书省办差也是根据文书律法办事,理应无……”
闻风弹劾也是他们的权力,但也背负着风险。
若朝中有重罪,便是他们的失察。
“宋爱卿,御史台说你们无罪。”沈旷冷淡地扫了一眼。
“臣等有罪!是臣等擅测圣心,擅自拟诏!”宋大人几个字喊得铿锵有力,“钱大人切勿信口雌黄!是非不分!”
御史大夫吓傻了,这还有上赶着认罪的?
沈旷在面前早已准备好的折子上批上朱批,扔给御史大夫,“既然一个听令办事的闻风拟诏,一个探查万事的充耳不闻,那就都罚。”
“两部罚奉半年,为首各降两等官职。”
沈旷点着桌案,见御史台那几个不情不愿,挑眉道:“怎么,想去岭南?”
各打三十大板,但御史台好似是殃及池鱼。
朝臣想了想,这是因为弹劾皇后了。
御史台此前不敢明着说,这下可算抓到机会,但也是个不会看皇帝脸色的,非挑这时候。
“陛下圣明,臣等谢陛下不杀之恩!”众人立刻谢恩。
早朝一结束,沈旷叫了傅庭安到了广华殿。
“选一批人,进御史台。”
中书省和御史台为首官职空悬,中书省由傅庭安暂领,御史台还需要确定人选。
“已经准备好了。”傅庭安递上了名册,“宋大人连夜整理的。”
沈旷颇为满意,“放下吧。”
傅庭安心中感慨一声,不愧是中书令做了这么多年,倒是会揣测圣意。
知道这位早对御史台不满意,借着这个机会就把御史台的人清理干净。
荣国公府怎么说也是百年国公府,容太后兄长又是个弃武从文的。
原先国公府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荣国公接手后不知是韬光养晦,还是真的才干平平。
虽是在朝中不声不响,但是一看跟所有人都有些关联。
今日御史台即是如此,微微波动的关系也能透出他们的意图。
平时不声不响,但找到了机会便火上浇油。
沈旷翻看了那些折子,也不似有紧急的,晌午之前看完就出了广华殿。
“陛下,您是要出宫?”康平也是跟上。
沈旷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还伞。”
秦砚一夜也是没睡实,但一早醒来发觉自己并不在宫中,心中豁然开朗。
她唤了冬寻进来,梳妆打扮,好不容易出宫,也打算出个门。
沈旷昨天被气回去,朝中又忙,那估计过几天才会来。
或者直接忘了这事,那是更好。
但她刚迈出府门就看到门口多了些什么,甚至引得街坊邻居提着菜篮子围观。
“恭请皇后娘娘圣安!”门口守卫浑厚的声响恨不得传了二里地外。
没错,多了一队御林军。
秦砚赶紧说,不必不必,以后千万别这么叫。
守卫跟她推让半天,最后还是秦砚退让只是让他们小点声。
她看着这秦府外面这一队御林军,跟她在宫里的配备差不多,也不用想,这是沈旷安排的。
这是怕她跑了。
秦砚扶额叹气,就算是出门上街,马车后面还跟着几个暗卫和一队守卫。
她十分想装作看不见,但这些人太过碍眼,她只能匆匆看一圈,甚至看好了什么只能让冬寻去买,自己等在不惹眼的巷子中。
没劲。
秦砚没有带帏帽,她原先在秦关时就不戴,如今更没必要戴。
守卫好似想提醒,但也没敢说。
她看着冬寻奔波在各个铺子中,颇为羡慕,从巷子里往外探了探。
这总不能说她什么吧。
雨后,天空放晴,一缕阳光洒下,忽然有些刺眼,秦砚抬手挡了一下,但还目不转睛盯着那热闹的街道。
但忽然身边挡过一道阴影。
一个高大的身影撑着伞为她挡下刺眼的阳光。
秦砚回头看过去,不自觉地让开一步,轻声说:
“您让一让,挡光了。”
作者有话说:
狗子日常:早朝,批奏,讨老婆嫌
欢迎友好交流哈,到评论区都是缘分,但和评论区姐妹和善交流哈。人物成长都是有曲线,有争议很正常,大家心平气和哈。
第27章 、第二十七回
长安城南天街, 商铺满街,鳞次栉比。
外商通关之后最后的落脚点,一定是这里。
万国商人往来止息, 凡其珍品必能在此寻的得。
当然,各族服饰偶有见的, 不算稀奇。
只是当男子穿着深蓝锦服,举着艳粉花伞,说是突兀,倒不算很突兀。
但他对面的女子皱着眉不大愿意,让开一步, 露出身后跟着的十七八个穿甲护卫。
对面正杀鱼大娘瞥了一眼, 手中切鱼头的刀猛力劈下, 鱼身在砧板上翘起尾巴。
大娘心想, 这狗官想强抢民女?有没有王法了?
沈旷正举着伞,为皇后挡去刺眼的阳光, 但只见眼前的人稍微离他远了些, 说道:
“您让一让, 挡光了。”
花伞僵在半路,阳光透过油纸落下斑驳的光影。
方才还抬手挡着阳光的人, 转而又觉得那温暖的光线比面前的招人喜欢多了。
秦砚抿了嘴唇, 转过头向刚出店铺的冬寻招手。
沈旷略显尴尬地收起花伞,不能理解,刚才还挡着眼前阳光, 怎么又嫌他挡光了?
不禁撤开一步, 让穿过屋檐透过来的暖阳全落在皇后身上。
秦砚猛地被这么一照, 浑身顿时一股暖意, 甚至阳光还有些烫脸。
有些后悔。
但还是梗着脖子不去看他。
沈旷盯着皇后面上好似更薄凉, 手中的伞也只能递到旁边让康平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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