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眼巴巴的看着那树木草地,几乎全程在马车内度过。
十澜体谅小娘子好动的心思,点头道:“只在附近没关系。”
若有什么事,扬声一喊就能惊动守卫士兵,再不济,也还有她跟着。
******
主仆三人沿着小溪流缓步慢行,此处芳草萋萋,并无稀奇的景致,落在汤幼宁眼中却美得很。
小时候爹爹怕她走丢,不肯让她出门,后来长大了,同样没什么机会往外走。
忽然,十澜挪动了两步,有意无意的挡在汤幼宁身侧。
小溪对岸有个人。
或许是无意撞见,藏匿了身形,暗中窥视,鬼鬼祟祟的。
十澜不动声色,越发靠近了水源,她的指尖捏着一枚铜板,骤然发难——
铜钱一离手,瞬间化作了暗器,直直打在偷窥之人腿上。
他顿时“哎哟”一声叫唤起来,整个人跌倒在地。
下一瞬,十澜已经从溪流对岸跃了过来,落在他跟前,手中一柄匕首,指在他喉间。
匕、匕首?!
“女侠饶命!”那人吓了一大跳,顾不上腿痛,丝毫不敢动弹,冷汗直冒。
他怎么也想不到,三个小娘子,其中竟有一个练家子!
“你是何人,在此作甚?”十澜沉声问道。
“小的是附近庄稼汉,被召集过来灭火的……”那人战战兢兢道:“无意冲撞了贵人,实在是对不住哇!”
“灭火的村民怎么会在这里?”十澜哼笑一声:“你不知道前方驻扎了谁么?”
那人连忙辩解道:“贵人有所不知,小的是为了躲懒,才避开了来时的路,不巧走到这儿来……小的知错了!”
他这样说,十澜却是不信。
打量此人衣着,是粗布麻衣不错,但手背肤白无茧,瞧着就是个干细致活计的,而非庄稼汉。
十澜当下就把他给扣押了,再摸出腰间信号弹,往天上一放,没一会儿茂岚就带着几人匆忙赶到。
这套操作,别说那个人傻眼了,汤幼宁与湘宜也看得一愣一愣。
十澜本是暗卫出身,自有一双看人的利眼,几乎从不出错。
茂岚听闻了来龙去脉,也觉得此人可疑,当即带回去审问。
面对探子,从来都是宁可杀错,绝不放过。
主仆三人的散步之行,不得不中途截止。
本以为是个小插曲,没想到返回驿站之后,那个行迹可疑的呓桦人,还真被审出了东西。
他叫李春山,并非探子,不曾受到过这方面的训练,稍稍一用刑逼问,就倒豆子似的全部交代了。
原来,他是为了散播流言而来。
说的是——帝星微弱,德不配位。
此话把现场之人全都镇住了,茂岚不敢托大,立即禀报了摄政王。
再继续审下去,那山火也不是雷电所致,竟是人为!
背后之人显然知晓御驾行踪,途经津丰驿站,被大雨迫停,因此冒出此计。
任何自然灾害,借用鬼神说事,立即就不一样了。
雷击引起山火,那是上天的启示,是天罚!
薄时衍过来了,沉着脸在一旁听着,李春山却是再也审不出其它东西。
他不过一个小喽啰,哪里能接触到更多讯息?
薄时衍也不需要继续从他嘴里挖,命茂岚遣人去南边彻查。
既然喜欢牵扯鬼神,南边的洪水瘟疫,背后之人岂会放过?
茂岚闻言,心下一肃,“这……”
这可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叫他们给撞破了!
恐怕是有心人企图下一盘大棋,拿小皇帝与摄政王说事,必然存了挑拨的心思。
趁着谣言尚未形成舆论,暗中揪住源头,把他们一网打尽才好。
******
能够这么快获知此事,纯属意外。
不说薄时衍感觉如何,汤幼宁两眼亮晶晶的瞅着十澜,难掩欣喜与敬佩。
“十澜好棒!真厉害!”
倏地一下就飞过去了,那人跪下喊女侠饶命,比戏台子还要精彩。
十澜一张小圆脸,笑起来有几分可爱,完全看不出她身手狠辣。
“是娘子福运满满,十澜跟着沾光了。”
若非她要在附近走走,哪能发现此人呢。
汤幼宁摇头不听,拉住她道:“你立功了,我要奖励你。”
她正琢磨着能拿出些什么来奖励,十澜摇头不敢受:“哪能要娘子的东西,王爷赏罚分明,会奖赏我的。”
“他?”汤幼宁不由好奇:“他会赏什么?”
十澜答道:“赏金十两。”
暗卫营自有一套赏罚规矩,若是没完成任务,去领鞭刑;若是做得好,则有赏金。
汤幼宁听了替她感到高兴,“太好了,是金子!”
她笑着笑着,又犯愁起来,王爷给了金子这样贵重的赏赐,那她给什么呢?
她只有一个小首饰盒,里面都没有纯金的物件,比不上金子贵重。
汤幼宁凝眉思索,忽然想到了:“十澜,我给你的匕首编一条穗子如何?”
她记得,那把匕首是银白色的,正好搭配一枚红色穗子,以白玉缀之。
十澜在暗卫营长大,从未跟小姑娘一起弄过这些手工活,还是第一次有人要编穗子送给她。
当下心里一软,却还是推拒道:“这等费神之事,怎好让娘子来?奴婢所做的,皆是分内之事。”
汤幼宁不容许她拒绝,“旁的针线活我也不会,我只会这个了。”
恰好,她就有一枚小小的白玉坠子,装点在匕首上面,不显累赘,定然好看。
在她的坚持下,十澜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不过,她想了想,道:“王爷有一把佩剑,时常随身,娘子不如多做一条穗子。”
“他?”汤幼宁在桐鹭殿早起时,撞见过薄时衍练剑,流云飒沓,风姿凛然。
他有一把佩剑不错,但是,她一摇头道:“我不想给他做穗子。”
薄时衍正好交待完了茂岚一些安排,还没进门,恰恰听见这一句直白的拒绝。
他不禁眯起双眸,大步跨入。
气氛顿时微妙起来,她们都知道,王爷定然是听见了。
湘宜连忙补救道:“娘子是想给王爷编一条腰间玉络,用红翡就不错……”
汤幼宁正要出声说自己不会编玉络。
薄时衍冷声道:“出去。”
湘宜张了张嘴,没胆子再说什么,娘子与王爷之间的氛围颇为怪异,她们这些身边人,只有干着急的份!
湘宜与十澜退出去了,汤幼宁也想跟着,被薄时衍给叫了回来。
“抄书。”
汤幼宁原先抄的那本古籍尚未抄完,又来了新的几本。
这是惩罚,赖不掉,她也没说其它,乖乖坐下抄写。
******
人为的山火被打灭了,对外并没有辟谣说不是雷击引起。
天气持续放晴,及至第二日,队伍继续启程回京。
御驾抵达京城那日,百官相迎,街道上被清空了大半,但依然很热闹,人们争相一睹帝王的仪仗。
或者说,看摄政王的人更多,高头大马,俊美如斯。
他若不是那般冷酷无情,只怕能被大胆的姑娘们用绣帕香包给淹没了!
面对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异姓王,到底是没人敢动手嬉戏,按捺住了。
汤幼宁在竹帘后方,偷偷觑着外头的热闹,这场面与离京时候差不多。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她的语气难得有几分惆怅:“回府后,就出不来了……”
湘宜与十澜在马车上陪着她,午时前还传递了乐萝县主的带话,说是回京后给她下帖子带她玩。
湘宜不敢应,汤幼宁也不敢应。
十澜安抚道:“娘子只管跟王爷提要求,他会应允的。”
汤幼宁摇头,正色道:“人不能太贪心。”
湘宜见状一脸不忍落,娘子乖巧的令人心疼,为何王爷这几日舍得横眉冷对?
两人似乎在闹矛盾?
马车回到承邺坊,停在摄政王府正门前,陈管家领着一帮下人等候迎接,有条不紊的吩咐他们歇下行囊。
他捻着白胡子,笑呵呵的告诉汤幼宁,她的住处挪位置了。
“不住涿禾院了么?”汤幼宁不解,怎么就搬走了。
陈管家笑道:“汤姨娘莫不是忘了,有一头牛呢。”
涿禾院的院子就那么点,哪里有地方养牛,怕牲口会有气味,还得挪远点去关着,并且安排一个下人饲养。
汤幼宁愣住,她还真把这头牛给忘了,如今,它是属于她的‘财产’。
她有牛牛了!
心里不禁期待起来,赶着去往新住处一瞧究竟。
还有奶娘,这么久不见,她也念得紧……
苒松在后头,看汤姨娘归心似箭,就这么撇下主子不管不顾,简直想感叹一句女子无情。
王爷待她不薄,这都搬院落了,也不过来感谢一句?
薄时衍觉得,应是他那番话起了效果。
她不该因为他的优待而生出什么企盼,他不耐烦应付黏人的女子。
尤其是那等没眼色之人,没脸没皮的纠缠,属实难看。
如此也好,往后,她就不会再穿那些衣裳来邀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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