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毒郎中那里拿的,效果当然好。”
柳银雪已经给他擦干净了上半身,准备给他缠伤口了,她拿起绷带问楼允:“是不是只要把伤口缠起来就行了?”
楼允点头。
缠伤口并不难,开始的时候柳银雪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楼允指点了她几句,她瞬间便明白了,给他缠好伤口后,柳银雪扶着他躺到软塌上,提着水桶过去给他洗头。
洗头不是件麻烦事情,但是她从来没有伺候过人,难免有点笨手笨脚,稍不经意就会扯痛楼允的头皮,楼允忍着疼痛,半声不吭。
他觉得柳银雪的指尖在他的发间穿梭的时候,让他感觉很舒服,他闭上眼睛,只想一直这么舒服下去,直到天荒地老也可以。
柳银雪给他洗完头,用帕子缠住他的头发,扶着他坐起来,然后站到他的身后给他擦头发,等她擦得半干时,便出去唤来福和来宝进来伺候楼允洗脚洗腿。
楼允有点遗憾,怎么下半身就要让两个奴才进来伺候呢?
他还是更喜欢柳银雪伺候,那细嫩的指尖在身上游走的时候,有种别样的酥麻和煎熬,痛苦与快乐并存,就像曾经无数个夜晚,他搂着她睡觉时一样。
来福和来宝进来后,柳银雪就自己洗浴去了。
她满身是血腥味,实在难闻,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等她收拾整齐出来,毒郎中刚到,保险起见,他给楼允的伤口做了二次处理。
柳银雪进去的时候,楼允和毒郎中正在说话。
“那些杀手的尸体不要动,全部留在原地,让他们好生看着,不能出差错,”楼允道,“那些尸体还有很大的用处。”
柳银雪:“你准备怎么利用?”
“到时候再看吧。”楼允说。
柳银雪又问:“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回府?”
楼允歉意地看着她:“这次没有带你玩儿尽兴,我保证下次出来的时候,绝不会再遇到这类的事情了,这次刺杀,事关重大,我们现在就要动身回府。”
“可是你身上的伤势……”
“不碍事,要不了性命的都是小伤,抗一抗就过去了,况且有毒郎中在,出不了事情。”
“那我这就去安排。”柳银雪转身出去了。
毒郎中拉了凳子坐到楼允的面前,面上溢出几分难以置信来,他道:“宗主,三十四个杀手,虽然都是高手,但是应该不至于会让你受这么严重的伤势吧?况且您身边随时都有命刖在暗中保护你,你们都是以一敌百之人,你莫不是,在用苦肉计?”
楼允清淡地瞥了毒郎中一眼:“我若不受伤,如何让皇上震怒?既然决定要做,就要做得彻底一些,让皇上发自内心地对楼逸失望。不过,你说得也没有错,虽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但我到底还是存了那方面的心思。”
毒郎中瞬间明白了,还真的有苦肉计的意思,他暗暗惊叹,为了得到柳银雪的怜惜,竟然舍得如此重伤自己,这人该不是已经疯了吧?
“宗主,您这是何必呢?”
“你不懂,”楼允的笑容无奈又柔软,“她心疼了,我就是死了,也值得。”
毒郎中一惊,他觉得楼允是真的疯了,他都不忍心告诉他,柳银雪本就是心软之人,就算是小猫小狗受了重伤,她都会照拂一二,更何况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且这人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毒郎中忽然觉得,楼允有点可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柳银雪很快安排好回程的车马,待回到王府,楼允在垂花门前下马车,抚了抚柳银雪的发顶道:“今日累了,你先回屋休息,别的什么都不用想,都交给我。”
“你要进宫?”
楼允忍不住笑,他的妻子,当真是聪慧无双啊,他道:“我们这一路过来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此时进宫是最佳时机,错过了,便失不再来。”
柳银雪担忧道:“你身上还有伤呢。”
“没事,别担心,我很快回来。”楼允转身上了马车。
柳银雪一直目送马车远去,想到楼允身上的伤势,她忽然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她是受过伤的人,知道血肉疼痛的感受有多要命,楼允再刚强再无敌,他也是个人。
是人便知道疼痛,而他不是不知疼痛,只是忍受疼痛的能力强过他人罢了。
风吹过,掀起她的衣摆,落雁轻声提醒:“王妃,起风了,进屋吧。”
柳银雪点头。
楼允在崇阳门前下马车,由太监领着,一路进了御书房,皇上正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等他,楼允进去后,微掀衣摆在皇上面前跪下来。
“起来吧,听说你要见朕,可是有事?”皇上一面翻着面前的折子,一面问他。
楼允却并不起身,他从袖中摸出一块令牌,双手呈于头顶,道:“皇上,微臣今日与银雪在西山山顶赏日出的时候,遭遇刺杀,这是从刺客的身上搜出来的令牌,请皇上过目。”
内侍上前将令牌转交给皇上,皇上低眉一看,见令牌上写着一个“成”字,他面上表情分毫不显露,将令牌放到桌上后,他问楼允:“可有受伤?”
楼允脸色雪白,显然一副重伤的样子,皇上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他转而道:“伤在哪里?可严重?”
“肩膀上挨了一刀,不致命,银雪也无事,多谢皇上关心。”楼允叩首道,他这一弯腰,扯动的身上的伤口,肩膀上瞬间溢出血来,雪白的衣裳立刻被鲜血染红。
皇上起身,亲手将楼允扶起来:“身上有伤怎么还跪着,高琪,给祁王搬个椅子来。”
楼允谢了恩,在椅子上坐下:“毒郎中已经给微臣处理过伤势了,不致命的,只是这件事搁着,微臣心难平静,所以才特意来见皇上。”
皇上拿起那块令牌,反复端详,而后道:“的确是成王的令牌,这次刺杀是成王安排的?对方有多少人?能让你受伤,想来都是高手。”
“四十三人,当时银雪就在微臣的身边,为了保护银雪,分了神,才不小心挨了一刀,至于是不是成王安排的,微臣也不清楚,那些刺客都死了,兴许能查出他们的身份。”
第 102 章
“那倒未必, 若是从未露面的死士,便无从查起。”
楼允面上露出为难之色来,他起身拱手道:“皇上,西山刺杀之事动静闹得极大,瞒是瞒不住的,微臣来见皇上, 只是想向皇上寻求庇护, 至于到底惩不惩戒凶手,对微臣而言,并不重要, 只要皇上始终庇护微臣,便足够了。”
“你的意思是,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皇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楼允苦笑:“算了吧, 继续追查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毕竟不管是不是成王兄所为,都牵涉到了皇子,传出去丢的乃是皇家的颜面, 微臣以前犯错良多, 还请皇上允许微臣,弥补一二。”
楼允表情诚恳,看上去半点不似作伪,皇上一时间竟也辨不出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你与楼宗并无过节,他为何要杀你, 你想过没有?”皇上问。
楼允沉思片刻,似乎真的在认真琢磨这个问题,他道:“微臣自然想过,只是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但这令牌的确是成王兄的,此事不管是不是成王兄所为,曝出来都对成王兄无益,是以,微臣以为,还是不追查得好。”
皇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你倒是想得长远。”
楼允笑容发苦:“都是自家兄弟,实在没必要闹得那么难看。”
“朕知道你的意思了,这块令牌就留在朕这里,你下去吧。”皇上挥手道。
楼允躬身退下,皇上将手里的令牌丢在桌上,问身边伺候的高公公:“高琪,你说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楼宗做的?”
高公公一脸冷汗:“皇上,这等事没有证据,奴才不敢胡乱揣测。”
“那你说,楼允到底是想抓出真凶呢还是不想抓出真凶呢?”
“这……”高公公面色为难,“祁王虽年纪轻轻,但是却颇有城府,他的心思,奴才实在猜不准,兴许祁王的确也很拿不定主意。”
皇上笑了笑:“他哪里有拿不定主意,他是要朕给他做主。”
高公公讪然:“奴才,不明白。”
“你也不需要明白,行了,去传太子吧。”皇上往椅背上一靠,拿起折子重新看起来。
高公公不明,跟这件事有关的分明是成王,叫太子来做什么?走到门口的高公公忽然想到什么,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又赶忙将自己的嘴捂住。
他暗暗“哎哟”一声,迈着腿,飞快地办事去了。
柳银雪回到青山院,凳子还没有坐热,方慧敏和叶惋惜过来看她,柳银雪面色惨白,方慧敏关切道:“既然专程去西山别院散心,怎么不多住些时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柳银雪喝着热茶,轻轻摇头:“本还要过几日再回来的,但是今儿早上在山上的时候遇到了刺客刺杀,楼允左肩被刺穿,我们怕刺客还会再行动,便即刻回来了。”
“四叔都受伤了?”叶惋惜惊讶。
“是,为了尽快处理这件事,他回来后又入了宫,现在人应该还在宫里,那些刺客都是冲着我和楼允来的,我已经让萧贺注意防卫,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闯入王府,三嫂和二嫂也要当心才是啊。”柳银雪提醒道。
叶惋惜胆子小,被柳银雪说得脸色煞白。
方慧敏道:“无论如何,你和四叔还能平安回来,就是好事,汴京城是天子脚下,皇城之内,谁敢轻易动手?四弟妹且安心吧,王府萧贺还是能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