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允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射了一箭,疼得他不可自抑,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露出一个苦笑来,他天生不会哄人,如今已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柳银雪对他,始终不咸不淡,不冷不热。
她对他,不会疾言厉色,但也不会柔情似水了。
来福道:“王爷,您和王妃这般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要不,您带王妃出去散散心吧,逛街也好,踏青也好,或者去西山别院住几日,也是好的。”
来宝一听,觉得有道理:“奴才觉得,王爷兴许可以一试,毕竟王妃不是那等喜欢被关在内宅的女子,西山别院不是有温泉吗?您要不带王妃去泡泡?”
楼允忽地露出笑来:“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天色入了夜,柳银雪正在用晚膳,楼允过来了,她有些意外,楼允已经很久没有在晚上的时候过来了,见他来了,柳银雪也并不起身,轻轻搅动着碗里的勺子,问他:“有事?”
楼允在她的对面坐下来:“想不想出门走走?”
柳银雪越发不解:“什么意思?”
“我送了一座宅子给你,你还记得吧?就是西山别院,”楼允道,“西山别院有温泉,明日我们去西山别院住上几日,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当是散心,好不好?”
有温泉啊,柳银雪有点心动。
楼允见她面露犹疑,猜测她是在为府里的事情烦心,便道:“府里的事情你不必操心,有事的话,白总管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我的,这内院有容妈妈管着,也出不了事情。”
柳银雪喝了口粥:“那去吧。”
“你安排一下人马,我们明早就出发,”楼允道,“西山别院只有洒扫的奴才,没有好厨子,记得让院里的厨子一道去,还得带些新鲜的食材,入寝的东西都有,不必带,但是你日常要用的东西得带着,那里没有,多带些下人,好使唤。”
柳银雪点头:“知道了。”
楼允说完,也不多留,起身离开,出了门,来福好奇地问:“王爷,如何?王妃去不去?”
楼允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还算有点用。”
那就是答应了,来福和来宝见楼允心情好起来,就松了口气,屋里持续低气压,他们这些奴才伺候起来也太累了些,倒不如想法子让主子开心。
楼允朝青山院外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唤道:“命刖。”
一道黑影落在楼允的身前,吓了来福和来宝一跳。
楼允脑中闪过算计,吩咐道:“你去一趟摘星楼,跟孟妄言说,我明日一早会去西山别院养伤,让他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
命刖应道:“是。”
他转眼又消失了踪迹,来福和来宝不解:“王爷,您没受伤啊。”
楼允笑而不语。
第二日早上,一行人浩浩汤汤地往西山别院去,要出行,楼允和柳银雪自然是乘坐同一辆马车,马车要在路上行两个多时辰,柳银雪挨不住,坐在马车里没一会儿就开始发困。
楼允将靠枕放倒:“累了就躺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柳银雪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楼允昨夜是突然来跟她说今日要去西山别院,她一时兴奋,又怕走后府里出乱子,于是一直安排事情安排到深夜,躺到床上的时候都已过了子时。
结果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今天早上她又起得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上了马车就没精神,她也没有强撑,顺势躺下去,脑袋枕在靠枕上,马车摇摇晃晃的,她没一会儿就睡沉了。
楼允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来,如杏花微雨,煞是柔情。
他很喜欢这份安宁,柳银雪就在他的身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偶尔还会对他笑,还会轻声跟他说话,会陪他出门踏青,会跟他一起算账。
生活温馨而宁静,好像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他死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人心总是贪婪,他还想要更多,他想要柳银雪心甘情愿躺在自己的怀里,他想要每日早晨一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她,他想要她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直到白头。
他想要的太多太多,所以他不敢激进。
柳银雪生性倔强,他害怕她下定决心远离自己,届时,只怕就算他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也留不住她,有句话叫温水煮青蛙,他只能徐徐图之。
第 97 章
柳银雪睡得迷迷糊糊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还盖着一床薄毯,楼允的手轻轻拍在她的脸上,见她醒来,温声道:“已经到了。”
柳银雪撑着身体坐起来,她动了动腿,酥麻的使不上劲儿的感觉袭遍全身, 让她整个人都格外地不舒服,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半晌没有动。
“怎么了?”楼允问。
“腿麻了。”柳银雪有点尴尬。
楼允将她身上的薄被拉开,将薄被折起来, 然后蹲在柳银雪的面前,伸手轻轻给她揉腿, 柳银雪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 下意识就想撤腿,然而, 一动,便难以言喻地难受。
“你别,我自己来, 坐一会儿就好了。”
“没关系, ”楼允温声说,“你是我妻子,帮你揉腿本是应该做的。”
“这种话,一般都是女人对男人说的,从男人嘴里说出来本就稀奇, 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就更稀奇了。”楼允的力道把握得恰到好处,既没有弄疼她,又让她感到颇为舒服。
但以前毕竟没有这般被男人伺候过,柳银雪很不自在,耳朵都红了起来。
楼允道:“那你要学着慢慢习惯,你生来矜贵,没受过苦,没伺候过人,十根手指连针线都极少拿过,以后也不用伺候任何人,我来照顾你就好。”
他说得理所当然,却让柳银雪蓦然一怔。
她笑了笑:“你这话说得好像你伺候过人似的。”
“我本来就伺候过,刚入摘星楼的时候,我就跟在师父身边伺候,端茶递水舞刀弄剑什么都干,师父待我严苛,吩咐摘星楼的人只要没把我弄死弄残,随便他们怎么折磨我,所以也受了不少苦,我和你这种打出生就被娇养大的姑娘自然有天差地别。”楼允道。
柳银雪听他提起摘星楼的时候,注意力被楼允引走了大半,也没心思管楼允给她揉腿的事情了,她问道:“你师父是谁?”
“摘星楼上一任的宗主。”
“他为什么待你特别?他知道你的身份?”
“嗯,知道,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摘星楼的人掳了孩子,之后都会去查孩子的底细,他们查出我的身份,禀告了师父,师父便将我带在身边教养,直到我十岁那年才放我自由。”
“那你为什么没有趁机离开摘星楼?”
“因为那时我已经是摘星楼的少主,在地位上仅次于师父,摘星楼里除了师父,没人敢命令我,所有人都知道师父要让我接手摘星楼,对我而言,摘星楼便成为了我的势力,我若是趁机离开,岂不是得不偿失?”楼允道。
柳银雪恍然明白过来,十岁的楼允还不过是个孩子,回到汴京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他身后有摘星楼,摘星楼便是他的靠山。
会有人保护他,会有人完全听他差遣,而他还可以借用摘星楼的势力埋暗线,何乐而不为,待他接手摘星楼后,他便可以将摘星楼与朝廷联系起来,逐渐让摘星楼走上正道。
“江湖杀手组织都是生活在黑暗里的,结仇无数,难以长存,让摘星楼生活在阳光底下,也是师父的意思,我也算没有辜负他老人家的遗愿吧。”楼允道。
柳银雪腿上的酥麻感逐渐散去,她动了动,双腿已经能行动如常了。
她道:“已经好了,不用揉了。”
楼允其实还想揉一会儿,可是柳银雪说停,他自然只能停下来,他撩开车帘,率先下了马车,朝柳银雪伸手。
柳银雪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踩着脚凳走下马车。
西山别院地处皇城之外,位于西山的半山腰,马车可直接到达西山别院的大门口,别院里有负责洒扫的奴仆十一人,此刻皆跪在西山别院的门前。
跪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约四旬的妇人,圆盘脸,梳着圆髻,头上插着一支银簪,楼允亲手将她扶了起来,语气竟格外客气:“杨妈妈请起。”
杨妈妈顺势起身,笑道:“知道王爷和王妃要来,老奴早已安排人将别院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王爷和王妃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定然累了,请先到里面休息吧。”
说罢,微微福了福身。
柳银雪道:“杨妈妈辛苦了。”
杨妈妈这是第一次见柳银雪,柳银雪的名声她自然听过,外面的人将她传得跟仙女似的,今日得见,杨妈妈暗想,果然是个仙女。
她笑了笑道:“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一行人往西山别院内走,这是一座五进五出的院子,两边有长长的回廊,沿着长廊往里走,穿过一扇雕有五福吉祥的拱门就能看见水榭,柳银雪和楼允住的地方就在水榭旁边。
杨妈妈领着他们进了屋,待柳银雪和楼允在主位上坐下后,立刻有丫鬟上茶水和点心,杨妈妈道:“房间已经收拾整齐了,午时就能开饭。”
柳银雪打量着房间的布置,他们坐的地方是一处大厅,地上铺着绯红色的地毯,茶几案桌都是红木所制,上面零星雕刻着寓意吉祥的图案,茶几上摆着一套官窑茶具,临窗户的地方摆着一扇鲤跃龙门屏风,花几上的青花瓷花瓶里插着一束桂花花枝。
房间里有清淡的桂花香气,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