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允缩进被窝里:“还是睡觉吧。”
柳银雪作势就要爬下床去,又被楼允一把捞回去,她听身后的男子用一种极为别扭的声音对她道:“我知道错了。”
柳银雪:“还有呢?”
楼允搂着她往被窝里一塞:“睡觉吧。”
柳银雪还要动,又被楼允一把按回去,男子的声音带了几分威胁:“柳银雪,歉我已经道过了,你若是再不满意,信不信我一掌劈晕了你?!”
好汉不吃眼前亏,柳银雪看在楼允已经道歉了的份儿上,便懒得再计较了。
楼允满意地笑了笑,闭上眼睛睡觉。
这夜,却并不安宁,柳银雪睡得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刻意压制的咳嗽声,她一惊,猛地从睡梦中翻身坐起来,只见楼允扶着床沿,唇角有鲜血正在往下淌。
“怎么又吐血了?”柳银雪被吓得脸色一白,披上衣服就去叫人。
来宝和来福匆匆赶来,拿了药去煎。
这咳嗽来得太过激烈,楼允整个人好似都被抽干了力气,这番动静惊醒了柳府的其他人,柳朝远和柳岐山等人纷纷赶了过来。
“吐血了?!”李曼眉头拧得死死的,“药没有效果吗?”
楼允躺在床上不想说话,来宝回答道:“毒郎中开的药已经用完了,现在世子爷喝的都是剩下的药渣熬出来的药,药效自然比不得新药。”
柳岐山道:“怎么不按照毒郎中开的药方再去抓一副药来?”
来福苦了脸:“药方是有,但是药材却不是那么好找的,有两味药材整个汴京城都找不出来,只有毒郎中亲自去寻。”
柳朝远问:“是什么药?”
“一味叫九灵花,一味叫天蚕蛊,这两味药材奴才以前听都没有听说过,更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毒郎中都去了大半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们世子爷……”
来宝和来福说着说着,竟忍不住红了眼眶。
意思就是若是毒郎中再不回来,楼允只怕就要翘辫子了。
李曼眉头拧成了一坨:“那怎么办好?派人去找毒郎中?”
来宝道:“这倒是不必,毒郎中此次离去,本就是为给世子爷寻药,若是寻到了他自然会回来的,若是没有寻到,他就是回来了也没有用。”
难怪楼允现在喝药的次数越来越少,原来是因为药没有了。
她还以为他就要好了。
躺在穿上半死不活的楼允总算恢复了一点力气,呵斥道:“多话!”
来福和来宝默默听着,都不敢再说什么。
众人都有种原来楼允真的有可能会命不久矣的觉悟,李曼离开的时候对柳银雪道:“好好照顾世子,尽量顺着他吧。”
指不定哪天就要死了,李曼心善,希望他能在死之前过得舒坦些。
柳银雪回到卧房后,丫鬟已经将血迹清理干净了,她从来福的手里接过茶盅,亲自喂楼允喝茶漱口,凝着楼允发白的透明的面孔,她的心也忍不住柔软了几分。
“你就喜欢吃排骨吗?还没有别的喜欢吃的东西?我让厨房给你做?”柳银雪问道。
楼允冷嘲道:“你在可怜我?”
柳银雪:“你别想岔了,我只是觉得生病的人多吃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对身体有好处,而且心情也会变得好一些。”
楼允冷冷道:“不需要。”
不识好人心,柳银雪也不勉强。
“知道我马上就要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楼允哂笑,“很多人都盼着我死,尤其是王府里的那几个,恨不得天天烧香拜佛求我死,你被逼嫁给我,应该和他们一样吧。”
柳银雪生硬地说:“我可没那么想。”
楼允:“我死了,你就自由了,不好吗?”
柳银雪不耐烦听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更不喜欢别人给她戴一顶她不喜欢的帽子,她道:“你死了,我就守寡了,有什么好的?更何况我们乃是圣旨赐婚,你死了,我都不能改嫁。”
否则就是对圣上不敬。
柳银雪深吸口气:“楼允,我嫁给你,这辈子算是被拴死了,你别用那些恶毒的心思来揣测我,我是个善良的人,这条路,我既然已经走上来了,就会努力当一个好妻子的。”
楼允怔住。
听柳银雪继续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屋里伺候的默默地退了下去,帮他们掩上了房门。
柳银雪伺候楼允漱了口,又扶着他躺下,自己才躺回床上,楼允微微侧身,揽过她的腰将她抱入怀里,再次闭上眼睛的时候,竟有种岁月格外安宁之感。
柳银雪醒来时已快近正午了,阳光洒进屋里,有种别样的温馨。
楼允还在睡,她轻轻一动,他便也跟着醒来,外面听到动静的落雁道:“世子,世子妃,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请世子和世子妃起来用膳吧。”
今日厨房做的是山药炖排骨,特地给楼允准备了一个蘸酱小碟子。
两人刚吃了午膳,老太太过来了。
柳银雪起身给老太太让座,老太太问楼允:“身体好些没有啊?”
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楼允口气淡淡地回答:“让您失望了,暂时还死不了。”
老太太不想跟一个快死的人计较,笑容看起来十分慈祥:“你这么年轻,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干什么?我们银雪还要靠你过下半辈子呢。”
楼允冷嗤:“您老转性了?”
老太太对这顶撞也不在意,持续散发长者的慈爱光辉:“以前那是我对你有误解,可我现在发现,原来你的心性也不坏,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柳银雪被老太太的话惹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这孩子,哎,别的我也不想多说,你自己的身体自己要好生养着,”说着老太太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一个装着糖果的铁盒来,捻了一颗糖果给柳银雪,又捻了一颗糖果给楼允。
“可甜了,快吃。”老太太笑眯眯道。
第 32 章
楼允怀疑这老太婆在存心整他, 明知他不吃甜食,还非要给他塞。
柳银雪也很无语。
然而,楼允却好似鬼迷了心窍,竟然不声不响地接过那颗黄澄澄的糖果喂进了嘴里。
老太太心满意足地笑道:“果然是个乖孩子。”
楼允闭上眼睛,懒得理会这专程跑来整他的老太婆。
午后的阳光十分温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楼允晒着太阳, 没一会儿便睡沉了,老太太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对柳银雪叹气道:“这孩子命苦, 你要多照顾他一点。”
“我会尽我妻子的本分的。”柳银雪道。
家里的人都心软,许是楼允这两日表现还挺乖顺, 且又是晕倒又是吐血的, 让几个长辈都不由地生了怜悯之心,所以对楼允竟然格外照顾起来。
但柳银雪其实想说, 混球就是混球,混球永远不会变成谪仙。
在柳府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后面几日柳银雪总是担心楼允又犯病, 好在总算有惊无险地回到了青山院, 楼允回屋睡觉的时候,容妈妈将两位姨娘打好的络子呈给了柳银雪。
看得出来,两位姨娘在打络子上面还颇有功底,容妈妈数清了花样,加起来一共有六十多种样子, 有简单的、有复杂的、有别出心裁的、有非常普通的。
而她要求的屏风姨娘们还没有绣出来。
这些日子,姨娘们都忙着跟针线师傅学习针线,早上学、下午学,屏风的事情就耽搁了下来,而柳银雪也早就说过,先练好功夫,再绣屏风。
姨娘们十分听话,已经很长时间没来烦柳银雪。
柳银雪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近一百根络子,对容妈妈道:“汴京有不少卖络子的店铺吧?你派个妈妈带两位姨娘去那些店铺转转,把她们都不会的络子都各买一个花样回来,让两位姨娘照着做,若是还不会,就去请一个会打络子的师傅回来教她们。”
容妈妈脑海里闪过念头,好似隐约明白了柳银雪想干什么,福身应道:“是。”
钟翠院里,有妈妈正在向秦绘沅禀事:“……也不知道世子妃到底用了什么法子,那些妾室们乖顺得很,真就窝在屋里跟师傅学做针线,并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
秦绘沅端着茶盅,脸上阴云密布。
叶惋惜和方慧敏来给秦绘沅请安,叶惋惜见柳银雪不在,轻声问:“四弟妹怎么还未来?”
秦绘沅的脸色就又难看了几分。
方慧敏道:“四弟妹昨日才从娘家回来,院子里许多事情都累积了起来,兴许是忙着处理事情呢。”
她正说着,柳银雪姗姗来迟。
她福了福身:“母妃,二嫂、三嫂。”
老王爷就在卧房,这边的动静若是大了,老王爷立刻就会知晓,秦绘沅不敢生事,让柳银雪坐下,叶惋惜笑问:“听说四弟妹去碧溪湖赏春了?”
柳银雪:“正巧有人相邀,便去赴约了,二嫂消息真灵。”
方慧敏端起茶:“碧溪湖的赏春会早就传开了,听说那日太子妃也去了,太子妃的一幅《比翼双飞》和四弟妹的一曲《过山河》让人津津乐道,我们想不知道都难。”
柳银雪很谦逊:“让两位嫂嫂见笑了。”
秦绘沅将手里的茶盅往桌面上轻轻地一磕:“你不留在府里照顾世子,跑去赏春宴抛头露面做什么?”
叶惋惜和方慧敏闻言,立刻呆若木鸡。
柳银雪也不恼,说话仍旧是温声细语的,她道:“不是我不想照顾世子,只是世子爷身边有来福和来宝照顾,还有一群丫鬟婆子随时在旁待命,实在轮不到我插手。”
秦绘沅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你把世子交给一群下人照看,竟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