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银雪笑了笑:“你倒是看得明白。”
沉鱼吐了吐舌头:“奴婢只是私下跟容妈妈还有落雁琢磨过,姑娘您是这世上最好的,奴婢当然相信会有顶好的男子真心喜欢您,但是奴婢们对比了又对比,最后还是觉得王爷这个原配当是最好的,只要姑娘您愿意放下心中芥蒂,您随时都可以回王府去。”
“怎么这样说?”
“不是奴婢说的,是落雁说的,她说王爷是可以为您去死的,”沉鱼遗憾道,“她说您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柳银雪目光闪了闪,半晌都没有说话。
沉鱼见她沉默,也不敢再说什么,她怕自己说的太多影响了柳银雪的判断,毕竟柳银雪聪慧,看人看事都会比她们这些鼠目寸光的看得长远,
在冬日其实很少会有大雨,但是今日老天好似犯了病,大雨一直未有停歇的架势,反而越下越大,一直下到了傍晚,路面泥泞,不宜车马行驶,容易陷进去,况且还要下山,路上也不安全,柳银雪想着到底是右相之子,而右相与她父亲又颇有些交情,便派容妈妈去与沈煜说让沈煜明日再回,今日就在西山院的客房住一晚。
沈煜既然是来求亲的,当然想要拉近与柳银雪的距离,当下便高兴地应下来,对容妈妈谢了又谢,容妈妈安排好便回去复命。
夜里,青山院的屋顶还在往下滴水,屋檐下摆了数不尽的花盆,皆是柳银雪命人在院子里种植的,来福怕大雨淋着柳银雪的花,特意让丫鬟们将院子里的花盆端到了屋檐下。
数月过去,楼允的身体已经大好,只是上次受伤落下病根,遇到这种暴雨天气,他的后背和膝盖就容易隐隐犯疼,但他本身忍痛能力强于他人,自己也不大在意。
他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眼睛上蒙着白布,窗户开着,冷风灌进来,凉飕飕的。
来福端着洗脚水进来,“哎哟”一声道:“王爷,您怎么将窗户打开了?多冷啊。”说着,走过去想将窗户关上。
楼允沉了沉眉,问道:“西山别院那边有消息了吗?”
来福并不想回答,可楼允像是觉察到他的欲言又止似的,道:“说吧。”
“沈三公子留在了西山别院,今儿突然暴雨,路面湿滑,实在不宜出行,王妃约摸是为了沈三公子的安全着想,所以才留他在西山别院借宿,您多别想。”来福安慰道。
楼允未应声,也未说什么。
他站起身来朝西梢间走,可他忘了他的脚下放着脚盆,他的脚被脚盆绊了一下,身体不由地朝前栽去,来福本想伸手扶他,可他慢了一拍,没扶住。
第 142 章
楼允栽到地上, 摔得他浑身上下都疼,脚盆里的水也倒了出来,淌得满地都是,将他身上衣衫尽数打湿了。
他躺在地上,忽然觉得,他的确是个废物。
他连路都走不好。
太黑了, 这个世界黯淡无光, 所有的一切都是黑色的,没有星光,没有色彩,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忽然沉沉地笑了起来。
挺好的, 他想, 挺好的,沈煜优秀, 她嫁给他,是好极的,她是最好的, 陪她走完这一生的人, 也当是最好的,而不是他这种残废。
可他笑着笑着,眼泪却染湿了眼眶。
深夜,西山别院,屋里点着灯, 柳银雪还未入睡,躺床上看书,可是看了老半天,书也没能看进去,她脑海里反反复复地想起沉鱼的话。
沉鱼说的那些话,她不是没有想过,但是自己琢磨是一回事,被别人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她自己琢磨的时候,会反复否定,觉得自己兴许是自作多情,可当有人说出来的时候,她就难免觉得,啊,指不定真的是那样呢。
指不定楼允是真的,愿意为她去死呢。
她知道楼允着急和离,着急让她走,定然有他不愿意说的理由,只是这么久以来,她虽然很多次想过派人去打探清楚,却也始终没有派人。
毕竟已经和离了,他们不该再有过多的联系,否则只能徒增烦恼。
今儿沉鱼那么一说,她又起了心思。
柳银雪放下书,躺进被窝李,屋外还在滴雨,滴滴答答的,夜深人静,她忽然很想有人陪她说话,以前楼允在的时候,他们经常说话说到很晚,楼允平时话不多,但是一旦和人聊起天来,他什么都能说一点,而且还说得颇为有趣。
其实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但是有时候难免会觉得,身边缺一个与她有共同语言的人,身边的丫鬟和妈妈读的书都太浅,根本不能与她说到一块儿去。
沈煜是状元,满腹才华,凡事都当有他自己的见解,估摸着什么都能说一点,和楼允一样,可是沉鱼说得对,他说不嫌弃自己的过去这样的话,可信度实在不高。
也或许是因为他现在对自己的感情还不深,所以不介意,若是往后真的成了婚,感情逐渐深了,想起她的过往,谁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心里扎了根刺。
这根刺随着感情的加深越来越明显,他对自己的态度就会有所转变,指不定最终也难逃分崩离析的结局。
可她跟楼允在一起,却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该烦恼的是楼允,他曾对不住她,他该烦恼的是,如何对她更好一点。
柳银雪自嘲地笑了笑,许是来求亲的人多了,她竟然不由地想起楼允的好来,凡事皆有对比,这样一对比,跟楼允在一起,似乎还要更好一些。
她对自己有点无语,心里也暗暗下定了决心,她既然舍弃了最好的,就不该弃高就低,否则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想通了这点,柳银雪身心舒畅,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沉了。
次日早上,她刚睡醒,容妈妈进来道:“姑娘,沈公子准备走了,问能否再见您一面。”
柳银雪打了个哈欠:“不能给他希望吊着他,就不必见了吧。”
容妈妈明白了柳银雪的意思,劝道:“姑娘,要不您还是见见吧?我觉得那沈公子各方条件都是很不错的,况且他无妻无妾,将来您嫁过去,也不会有人给您添堵不是?”
柳银雪坐到梳妆镜前,漫不经心地问:“和楼允比呢?”
容妈妈:“……我这就去跟沈公子说。”
柳银雪有点无语,看吧,她身边的人都认为楼允好,真是奇了怪了,也不知道楼允到底给她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忘了当初就是他弃她与不顾的?!
容妈妈到了待客厅,朝沈煜歉意道:“我们姑娘说,既然无缘,便不必再见了,沈公子请慢走。”
沈煜有些失望,原还想着在离开前能再见柳银雪一面的。
他朝容妈妈道:“告辞。”
容妈妈笑了笑,亲自将他送到门口,临近年关,柳银雪也该回柳府了,容妈妈回到正屋的时候,柳银雪正在命人收拾东西,准备明日一早回府。
“沈煜走了?”柳银雪问。
容妈妈回答:“走了,离开的时候有点不甘心的样子,我估摸着,等您回了柳府,他还会上门拜访,您要有心理准备才是。”
“毕竟是状元,也明知我的过去,若是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也就配不上状元这个称号了,”柳银雪一面知会沉鱼怎么装东西,一面道:“没关系,我会让他死心的。”
容妈妈有些感慨,算算日子,柳银雪和楼允和离,已快半年了。
都快半年了,楼允身上的伤势,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今年皇宫夜宴,不知道两人会不会遇见,不对,不知道她们家姑娘,会不会进宫。
柳银雪回到柳府,数个时辰的舟车劳顿让她有点腰酸背痛,回到引嫣阁后,便先躺到床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已过了午时。
李曼进来道:“你可算是醒了,刚刚宫里来人,说太后想你了,让你明日进宫一趟。”
柳银雪:“???”
她震惊了好一会儿,满是不可置信,说道:“娘,您搞错了吧,我和楼允和离都快半年了,太后她老人家这个时候找我做什么?还说想我?她想的该是她孙子才是。”
“反正宫里来的人是这么说的,你明日进宫就知道了,”李曼道,“这皇家的人也是奇怪,没事见你做什么。”
“对了,娘,楼允入朝了吗?他孝期已过,身上的伤势也该全好了,该入了朝吧。”
“没有啊。”
“嗯?”
李曼摊摊手:“真没有。”
柳银雪凝眉,怎么会没有呢?皇上信任他,成王信重他,都对他寄予厚望,盼着他为国出力,他怎么会还没有入朝?
“哦。”柳银雪干巴巴地回应道,暗想,是不是他的伤势还没有好?
李曼见她神思不属,继续道:“那祁王,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自从和你和离后,除了王府的人,就没人见过他,听说就算是太后想要见他,都见不到。”
难怪太后想要见她呢,原来还是因为楼允。
柳银雪次日起得早,等到了崇阳门,太后派来接她的宫女已经在崇阳门等着了,柳银雪随宫女直接入了慈宁宫,太后就坐在慈宁宫的正殿里,柳银雪跪下朝太后行礼。
“臣女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长叹了口气,起身亲自将柳银雪扶起来:“快起来吧,你可算是从西山别院回来了,哀家盼你回来都盼了好些时候了。”
柳银雪低下头,乖巧道:“太后您想见臣女,派人直接来西山别院宣臣女便是了,您如此说,倒是让臣女惶恐了。”
太后拉着柳银雪坐下:“哀家倒是想直接宣你入宫,可是哀家那孙儿性子拧,特意派人来告诉哀家,求哀家不要打扰你的生活,哀家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只能由着他。知道你回了汴京,才立刻派人去请你进宫来,这样,就算允儿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