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呢?我听祖父说, 凉州以前也是闹过饥荒的,好像还是因为雪灾,没错吧?等凉州开始闹饥荒的时候, 朝廷就会运送粮食过去赈灾,可是那时候, 已经有好些人饿死了。”
楼允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是这样没错。”
“所以为什么还要重蹈覆辙呢?若是在闹饥荒之前, 朝廷就派了人过去赈灾,就不会有百姓饿死了啊, 凉州的官员多年身处凉州,应当能预测到底会不会闹饥荒才是。”
“我派人去当地了解过,来年闹饥荒是一定的。”
柳银雪吃烤鸭的动作顿了顿, 带着几分意外地瞅了楼允一眼:“你派人去了解凉州干什么?为成王做打算啊?”
楼允失笑, 柳银雪总是能一语中的,他道:“成王这些年一直沉默,手上没有太过拿得出手的政绩,若要与楼逸分庭抗礼,自然得让别人知道他有真本事才行, 否则别人如何服他。”
“你想让他去凉州?”
“我已经传信给他,让他年后就请缨前往凉州赈灾,凉州的知州是个贪官,富得流油。”
“所以呢?”
楼允有点无语:“你就别明知故问了,你自己不是想得到吗?到时候成王前往凉州,一面可以惩治贪官污吏,一面可以送粮赈灾,只要他办得好,自然就会有人对他刮目相看。”
“若是他做不好呢?”
楼允口气漠漠:“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就不要去争皇位了,争来了也管不好这个国家,不过,以我对成王的了解,处理这种事情对他而言,是手到擒来。”
柳银雪:“……”
转而想到楼逸:“这个差事我看不一定会落到成王的头上,楼逸的手下刺杀你,虽然认罪伏法了,但是难免有人怀疑那人只是楼逸的替罪羔羊。楼逸被罚禁足,明显有失圣心,这个时候他最想做的就是挽回圣心,挽回自己的名声,所以,只怕他也要请缨前往凉州。”
楼允语气笃定:“他去不成。”
“为何?”
楼允神秘一笑:“因为我会送他一份大礼的。”
行吧,柳银雪觉得完全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将未吃完的烤鸭推到楼允的面前,懒洋洋道:“你自己慢慢吃吧,我先去洗浴了。”
楼允看着面前已经被柳银雪吃得差不多的烤鸭,哭笑不得。
大梁有初一不出门的习俗,所以初一都在自家过,等到了初二,柳银雪就让人将准备好的年货装了满满一马车,自己和楼允坐一辆马车,前往柳府拜年。
柳岐山先领着他们祭拜了柳府的祖宗,然后才让他们去给柳太傅和老太太请安,柳太傅和老太太坐在最上面,左右分别坐着柳岐山和李曼。
新人第一年来拜年,家里的长辈都要给红包,楼允和柳银雪跪下磕了头,行了拜年礼,柳太傅、老太太和柳岐山、李曼都一人给了他们一个红包。
楼允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到红包了,一时觉得新鲜,一直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好像那红包上有一朵花儿似的。
柳府的人除了不知情况的老太太,其余几个主子看楼允的时候脸色都不大好,楼允倒不觉得委屈,他就是觉得尴尬。
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这里的人都是不欢迎他的,原本他们已经接纳了他,却被他亲手给搅浑了,他只能想着慢慢补偿。
他们最宝贝的就是柳银雪,不接受他也是因为柳银雪嫁给他后受苦了,只要往后他对柳银雪掏心掏肺地好,他们就会逐渐再次接纳他的。
老太太笑眯眯道:“收了红红火火的红包,你们新的一年也好好好的啊,不过你们成亲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动静啊?什么时候能给我这个老太婆生个重孙啊?”
柳银雪闹了个大红脸,低下头去,闷不吭声。
楼允脸皮厚些,恭敬地回答道:“祖母放心,我和银雪一定会努力的,就是不知道祖母是喜欢男孩多一些,还是喜欢女孩多一些。”
“都喜欢,我们家没有皇位要继承,不在意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我们银雪生的,都是好孩子,哈哈哈。”老太太似乎想到了抱重孙的美妙滋味,忍不住笑开了怀。
柳银雪:“……”
柳岐山笑不出来,李曼笑不出来,柳太傅更笑不出来,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老太太见大家都不笑,有些莫名其妙,问李曼道:“怎么你们不觉得高兴吗?”
李曼怕老太太多心,当即露出笑容:“这不是还没怀孩子吗?等怀了孩子再高兴也不迟,您说是吧?”
“说得有理,”老太太的笑容敛了敛,“不过这是迟早的事情,不着急。”
他们说话间,柳银生和柳银霜急匆匆跑进来,柳银生跑到楼允的面前,朝楼允伸出手:“姐夫,我红包呢?”
楼允早就准备好了,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红包递到柳银生的手上,又拿了一个递给柳银霜。
相比柳银生,柳银霜就要含蓄多了,她望了眼楼允,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朝楼允道谢道:“多谢姐夫。”
楼允笑望了眼柳银雪:“妹妹比你懂礼多了。”
柳银雪懒得理会他,坐到老太太身边陪老太太说话,在老太太院里吃了午膳,柳银生非要楼允教他武艺,楼允自然只能答应,柳银霜回房睡觉去了,柳太傅和柳岐山去了外院。
老太太就和柳银雪说起知心话来:“我瞧着,楼允如今和以前是大不同了,以前我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对你的情谊,可是今日,他那眼里,全是你。”
柳银雪听着,心却沉了下去。
“怎么?他喜欢你,你不高兴?”老太太奇怪道,“我早便发现你对楼允态度不如从前,忽冷忽热的,你告诉祖母,这是为什么?你到底怎么想的?”
柳银雪苦笑:“祖母,楼允这人,太偏激。”
“他想要的,他就会豁出性命去得到,他不想要的,要么弄死,要么丢开,他喜欢我,我知道,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承受得起他的喜欢。”柳银雪长叹口气。
她被伤得太重了,情爱这种东西,她再不敢碰。
这种东西,能杀人,也能成就人,她尝了一次,被伤得痛彻心扉,已经足够了,她有自己的打算,比起留在楼允身边,她更想自由自在。
“只要他对你好,你便能一直好下去,有什么承受得起承受不起的?”老太太不赞同道,“那孩子重情,他喜欢你,只要你不伤害他,他就能一直对你好,你到底在忧心什么?”
柳银雪握住老太太的手:“祖母,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的事情,您就别操心了,您每天吃好穿好、保持好的心情才是正经。”
老太太了解自己的孙女,知道她有自己的主意,自己说得再多也是无用,叹了口气道:“不管如何,只要你活得好便成。”
柳银雪和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便去了外院找柳朝远和柳岐山,正值春节,他们父子也无心正事,坐在暖房里下棋,柳银雪进去后,屏退了屋里伺候的,自己亲自伺候起他们来。
“不是在跟你祖母说话吗?怎么跑这儿来了?”柳岐山问。
柳银雪扮了个鬼脸:“我就是想祖父和爹了,怎么?我想你们了,我还不能过来啊?”
柳朝远捋着胡子笑:“我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若真的只是来献殷勤,何须一来就让屋里伺候的都退下去?”
柳银雪吐了吐舌头:“哎呀,孙女自然是专程来看你们的,说事只是顺道啊。”
柳岐山苦笑不得:“你想说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柳银雪在旁边坐下来,见柳岐山要落子,赶忙阻止道:“爹,您怎么想的啊,这步棋怎么能走这儿呢?应该走这里,幸好我来了,否则您又得被祖父打得落花流水。”
“你这鬼灵精,我看你就是来笑话我的,快说吧,什么事,说了赶紧走,别妨碍我和你祖父下棋。”柳岐山哼哼道。
“那我说了啊,”柳银雪轻咳一声,“楼允投了成王,已决定助成王夺嫡。”
此话落下,柳岐山颇为意外,柳朝远却是一副早有所料的模样,他道:“太子既然能暗杀祁王,自然是容不下他的,祁王颇有手段,更不是那等任人宰割之人,当然会选择助成王将太子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否则,等太子登基,第一个要对付,怕就是祁王。”
“他怎么会把这件事告诉你?”柳岐山问。
“不止这件事情,现在他什么事情都会告诉我,就连祁王府内外院的全部财产,也都被我捏在手里,是他自己给我的。”她说。
本该是骄傲的事情,但她的语气却很平和,柳朝远和柳岐山就知道,她心结还在。
柳岐山意外:“我以为你已经决定离开祁王府了。”
“我本就要离开,只是离开前总得做些部署,否则,若是我突然走了,楼允他是不会信的,我来找祖父和爹,是想请你们帮我盯着一个人。”
“谁?”柳朝远问。
“摘星楼的苏流韵,天香楼和醉仙楼都是祁王府的产业,若是苏流韵去了天香楼或者醉仙楼,你们派人及时告诉我,我得见见她。”
“苏流韵是楼允的手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你见她做什么?”柳朝远道。
第 113 章
“自然是有目的, 到时候再仔细跟祖父和爹说吧,”柳银雪一边一边抢了柳岐山的白子,跟柳朝远对弈起来,“爹,您不是祖父的对手,还是女儿我来吧, 我帮您找回场子!”
柳岐山:“……”
在柳府吃了晚膳, 柳银雪和楼允坐上回府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