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没有对老妻说一句什么,而是转身走向了怡安居的院门。
门口跪着的温昭和温守义兄弟俩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对他指着出声。
等见着他从他们两个人的中间走到前头去,再想说,似乎又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因而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琼与朝院门跪了下去。
温停渊牵着乔玉言也跟着走了过来,却没有下跪。
文氏默默地跟在他们夫妻后头,目光紧张地盯着怡安居的大门。
只听得温琼与沙哑着声音道:“不孝儿未能在母亲跟前尽孝,还因儿子的事儿,如此忧心忧虑内外煎熬,是做儿子的不孝,还请母亲保重自身。
一切罪责都在儿子身上,母亲千万要看开一些,您要打要骂,儿子绝无二话,还请母亲开门,好让儿子,侍奉床前,捧茶尝药。”
因为连日的劳累,温琼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更有些因为喉咙太干而造成的沙哑,可他语气里的自责与愧意,却十分真挚。
乔玉言浅蹙着眉头,就那样和温停渊一起站着,等着。
文氏却忍不住先跑了过去,“娘!你开门吧!你这样,阿云真的很担心您!若你您还不能保重身体,阿云在这世上,还能靠谁?”
温琼与闻言便看了她一眼,他动了动嘴唇,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门,却在这个时候开了。
露出里头辛妈妈那张古井无波的脸来,“老太太请各位老爷太太并爷儿奶奶们进去。”
关闭了二十多日的大门终于开启,众人都有些恍惚。
温琼与头一个冲了进去,其他人紧随而上,乔玉言和温停渊相视了一眼,也坚定地迈开了脚步。
怡安居里头看着似乎还是老样子,但是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乔玉言思索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是气氛。
从前的怡安居,似乎永远是窗明几净的,每天早晚都有许多人来这里请安热闹,也总有许多人为着老太太说笑取乐。
可是现在,这里静悄悄的,不管是刚刚进来的人,还是一直在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大家如同被噤了声似的,连行动间也都静悄悄的。
乔玉言随着人群走近正屋,帘子掀开,扑面而来的便是浓重的药味儿。
辛妈妈解释道:“老太太跟前离不得人,如今这药让别人来煎她又不放心,只能放在老太太的房间外头煎了。”
温琼与便连忙问道:“母亲得的是什么病?现在怎么样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走,辛妈妈便看了一眼乔玉言,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就是当初二太太下的毒,几个月下来,老太太的身子也空了。”
乔玉言立刻惊讶道:“上次不是配了解药吗?半夏明明说,只要连服半个月,必定能好转的,怎么会还如此缠绵病榻?”
辛妈妈的脸上便有了几分苦涩,“老太太不愿意喝那个药,她……”
她说着话,脸上便露出了几分愁苦,好一会儿才低着声音接着道:“她老人家这是伤了心了,根本就不指望自己能好,如今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文氏如何能听的这样的话,当即便冲了进去,一把跪倒在老太太床前哭了起来,“娘!你怎么能这么想,你若是这么想,阿云怎么办?
你不是说要护着阿云一辈子的么?阿云在这世上没有亲生父母,只有您啊!四哥早就不要我了,这么多年,阿云只有你啊!”
文氏冲进去的时候,其他人也都跟着进来了。
乔玉言被别人堵着,只能在缝隙里看到里头老太太的样子,顿时心里一片冰凉。
她猜到老太太的情况可能不大好,但是没有想到会糟糕到这样的地步。
第696章 物是人非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灯,落在床头的柜子上,显得分外昏暗。
老太太躺在床上,散着一头花白的头发,整个人缩得小小的,像是被埋在了那被子中间似的。
他们进来的时候,她并没有睡,眼睛也是睁着的,但是人却好像不怎么清醒,见着他们的各色-情状,并没有什么表示。
一直到现在几个孩子哭着抢着跪倒了她的床前,她才像是回国了神似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游过,竟有些不能聚焦的味道。
“娘!”
温琼与也被吓坏了,他走的时候,明明母亲还好好的,还在跟孩子们说笑着。
在南直隶的那段时间里,他也收到了府里去的信,但是他根本没有时间看,只记得吩咐跟前的人,隔一段时间稍一封平安信过来。
却没有想到母亲竟病得这么重,还是方才跟着温停渊回来的路上,他才听到温停渊言简意赅地将事情大致的经过讲了一遍。
这才知道这段时间里家里又出了事情,可就算如此,他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会让老太太变成这个样子。
温琼与心里的自责与愧疚简直让他直不起腰来,可惶恐与害怕,又让他不得不仔细地盯着自己母亲的脸,然后才如梦初醒似的怒道:“还不赶紧去将太医请过来,分散开去多请几个过来!”
温老太太因他这句话,终于意识回笼,她嘴角含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你回来了!”
温琼与连忙伸手握住她伸过来的手,眼中滚下泪来,“是,您不孝的儿子回来了!”
温老太太的意识却越来越清醒,“没有什么不孝的,都是为了朝廷,你父亲知道了,会高兴的,他一向那么教育你。”
温琼与顿时哭得泣不成声,哽咽着说了许多话,却没有人听清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温老太太便又摸了摸旁边文氏的头,“阿云啊,莫要哭了!你哭得还不够多么?有甚好哭的!”
她越是这么说,文氏越是哭得厉害。
温老太太便也不管她了,只抬眼去看其他人,也不知道心里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想笑,又像是遗憾似的,好一会儿才道:“好了,既然大家都在,那便都去外头等我吧!在床上说话,像什么样子呢!”
温琼与一惊,连忙道:“这怎么行?娘,你这身子……”
“坏不了!”温老太太摆了摆手,又扯了丝笑容出来,“不过是年纪大了,有些老-毛病罢了,每个人的这样来的,用不着这般惊天动地的阵仗。”
其他人还要说什么,温老太太却是执意将众人赶了出去,只留了辛妈妈和珍珠在跟前伺候。
众人便都坐到了外头的堂屋里,只是谁也没有开口。
以往这么多人坐在这里,都是来给老太太请安问好的,其乐融融不说,还热热闹闹。
如今日这般死寂的样子,到底还是头一遭,只是让人瞧着,实在有些说不出的黯然。
温昭几次想要对温琼与说什么,可到底没有说出口,也不知道是怕,还是因为没有组织好语言。
温大太太倒是想要发飙,可她在众人面前一向要脸面,方才在门口那一闹,几乎已经将她在人前的勇气都耗完了,她便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回自己的院子里去闹。
至少,至少要逼得温琼与将那个小崽子的官也弄掉去,凭什么他儿子去当个八品的县丞,那个小-逼崽子还在京城春风得意?
各人不同的盘算中,老太太终于出来了。
她又穿上了往日里最常穿的一件万字不断头的如意长寿纹暗红褙子,头发梳了个圆髻,带了两支瘦字头的金簪子,又勒了抹额,手上柱了根拐杖。
若是忽略她灰拜的脸色以及蹒跚的步履,乍一看,还真以为又到了从前在怡安居里热闹请安的日子。
可越是看着老太太如此形状,乔玉言心里就越是难受。
辛妈妈扶着老太太在她常坐的位子上坐下了,又给她端了碗参茶,由温琼与抢上前去伺候着喝了,慢慢地缓过了劲儿。..coM
她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便问道:“三郎怎么没来?”
陈氏后面挨着进来的,闻言便道:“还在衙门里忙活呢!”
说完又连忙补充道:“我这就使唤人去将他叫回来!”
温老太太摆了摆手,“公事要紧,横竖你在这里,你公婆也在这里,他不在也无妨,回头你再告诉他就是了。”
她这么一番话,分明说明她是有重要的话要说的,众人便都打起了精神来。
温昭终于得到了机会,立刻噗通一声跪在了堂前。
温守义自然立即跟上,蓝氏和楚氏自然不好丈夫跪着自己坐着,一时间,立刻齐齐整整地跪了四个人在地上。
温琼与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厉声斥责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眼里还有你们祖母吗?这会儿是说事儿的时候吗?!”
温昭却立刻反问道:“那什么时候是说事儿的时候?难道伯父不知道我爹后日就要被押解上路了么?这么冷的天,流放到那极北的严寒之地去,他已经在昭狱里受了这么久的苦了,只怕还不出几天,就要死在路上。这会儿不说,难道是要我们等父亲死了再说么?”
温昭这般疾言厉色,倒是让温琼与未曾料到,立刻被他们气得几乎仰倒,“有什么话,你们去我书房里与我说就是,跑到这里来逼问老太太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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