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她挟恩图报,公子怎么可能会娶她?”
叶蓁脚下顿住,隔着半掩的门,她听见紫黛道:“公子的事,不是你我能置喙的。”
“我自是不敢置喙公子,我只是替公子鸣不平。”青羽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满,“若是没有这次的意外,公子娶的本该是王家嫡女。哼,她一个乡野孤女,非要挟恩图报逼我们公子娶她,我们公子一诺千金,可她就不想想日后么?我们公子可是谢家未来的家主,要做谢家的当家主母,须得应付世家之间的人情往来,掌家理账管束下人,哪件她能做得来?”
“青羽,你僭越了!”紫黛压着声音呵斥。
青羽冷笑一声:“我哪句说错了?她与公子身份地位喜好,无一般配,她却非要强求。可强求的了一时,能强求的了一世么?”
青羽性子冷,平素鲜少一次说这么多话。紫黛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她立刻回身推开院门。
月光如水落在庭院里,院中并没有人。
等紫黛和青羽相继进屋后,叶蓁才从芭蕉树后出来,她掌心攥着一个石块,原本叶蓁打算用它来打青羽,但在青羽经过时,叶蓁却打消了那个念头。
叶蓁知道,刚才那番话,青羽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哼!青羽不让她强求,她偏要强求给他看!
叶蓁丢了石块,斗志昂扬回屋躺下了,可就在她刚闭上眼睛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惊雷声。
叶蓁一把掀开被子,赤脚下地推开窗,天上的星月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浓墨倾倒的黑。
叶蓁脑子里嗡的响了一声。
在知道他们两人身份悬殊时,叶蓁没有放手;在经历暴雨堵路时,叶蓁没有放手;在四婶和青羽都说,她和谢沉霜不配时,叶蓁依旧没有放手,可在这道惊雷响起时,叶蓁长久以来的坚持,却一瞬被击了个粉碎。
那一刻,叶蓁只想到了一句话——天命不可违。
隔壁的谢沉霜也听到了雷声,他担心叶蓁,便披了外衫,想去找叶蓁。可刚打开门,就听到了叶蓁的声音。
叶蓁的声音,明显不对劲。
“被雷声吓到了么?”谢沉霜说着,向叶蓁伸出手。
“没有。”叶蓁答了话,握住谢沉霜的手,将他扶进屋内落座。
谢沉霜正要再开口时,掌心突然被塞进来一物,谢沉霜随口问了句:“什么?”
叶蓁没说话,谢沉霜摸到了上面的纹路,他面色骤变,叶蓁已先一步开了口。
“对不起啊,从前那些话,你就当做是句玩笑话吧,我……”
叶蓁话没说完,已被谢沉霜一把攥住手腕,谢沉霜嗓音发紧逼问:“哪些话是玩笑话?”
“从前问你要不要娶我的那些话。”
这话是把双刃刀,伤人伤己,叶蓁不敢去看谢沉霜的脸色,兀自继续道:“这些天,我认真的想过了,我长于乡野,而你生于富贵人家,我们的身份门第喜好,无一般配……”
“蓁蓁……”
“你先让我说完。”叶蓁怕谢沉霜一开口,后面的话,她就说不出来了,所以她没有给谢沉霜开口的机会,“而且你也知道,我自由自在惯了。若随你去了上京,我就没有自由了,而且我还得学你们繁琐的规矩,还得学很多我不会的东西……”
谢沉霜想说,他不在乎那些东西,他也不会逼她去学,他会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她最大的自由。
可叶蓁没有给他承诺的机会,因为叶蓁说:“最关键的是,一辈子很长,我怕我会后悔。”
这话一出,谢沉霜的脸,倏忽变得惨白起来。挽留的话,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黑暗成了两人最好的保护色。
这一刻,叶蓁庆幸,谢沉霜看不见她的狼狈。
但同时,叶蓁也没看见,她说完这句话后,谢沉霜眼里铺天盖地的哀悸。
曾几何时,在一个雨夜里,有人也曾同谢沉霜说过这话——一辈子很长,我后悔了。
他们谁都没说话,沉默在屋内蔓延。
最后,叶蓁抽回手,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但仍声色如常道:“所以,对不起啊。”
“轰隆——”
又一道雷声在头顶炸开。
叶蓁走了,屋内只剩下谢沉霜。
谢沉霜立在黑暗里,手中攥着那枚被退还回来的玉佩,指尖泛起青白。
他再一次被抛弃了。
叶蓁甫一回房,便跌坐在地上,将头埋在双臂间,肩膀不停耸动着。
她曾对两人所有的不配视而不见,孤注一掷想跟谢沉霜走,可最终还是败给了这场惊雷。
作者有话说:
分开是为了更好的相遇,头顶锅盖跑
第15章 离开
◎从此他高坐云端,她行于乡野,再无重逢之日。◎
夜里雷声轰鸣,但最终却并未落雨。
第二日,东方既白时,谢沉霜等人便已收拾好了。青羽先走一步去取马车了,紫黛察觉到气氛不对,便没贸然上前,只远远站着。
叶蓁出来时,院中露珠晶莹,谢沉霜正抱着狸花猫,眉眼清隽坐在廊下,在稀薄的晨光里,美的像一副淡雅的画卷。
以往每次叶蓁出来时,谢沉霜都会回头,冲她温雅一笑。
但今日,谢沉霜没有回头。
叶蓁站在门口,眼眶克制不住发酸。
谢沉霜径自蹲下,将狸花猫放在地上,揉了揉它的脑袋,低低道:“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的。”
狸花猫不知离别在即,它看了谢沉霜一眼,便跃到院中,甩着尾巴走了。
谢沉霜这才站起来,淡淡道:“走吧。”
“我送你们到村口。”叶蓁急急道。
谢沉霜脚下微顿,他偏了下头,沉默须臾后,才轻声道:“好,有劳。”
语气温润,但也十分客气。
从叶蓁家到村口,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但因谢沉霜眼睛看不见,是以他们这一路走的很慢。平日出门,叶蓁总会扶着谢沉霜,但如今她能做的,只是走在谢沉霜前面,将路面上的石块踢走。
紫黛看了一路,心里很不是滋味。
青羽已在村口等着了,看见他们,当即将马车赶过来,扶谢沉霜上马车。
紫黛停下,问叶蓁:“姑娘当真不跟我们走么?”
“不啦。”叶蓁的杏眸里,再无往日的灵动,但她仍竭力笑笑,将篮子递给紫黛,“这些石榴,你们拿着路上吃吧。”
紫黛看着叶蓁强撑的模样,在心里叹了口气,可主子们的事,非她一个婢女能置喙的。
“好,多谢姑娘。”紫黛接了篮子,冲叶蓁行了个福礼,“姑娘保重。”
叶蓁轻轻点头,目光又落在了马车上。
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挑起车帘,露出谢沉霜清隽的侧脸,叶蓁立刻朝前走了几步,仰头看着谢沉霜。
“叶姑娘。”谢沉霜叫她。
叶蓁掐着掌心应声:“嗯,我在。”
“姑娘救了我一命,日后姑娘若有事,可去云州找王刺史,亦可来上京永安坊谢府寻我。”
叶蓁想说,她的救命之恩,谢沉霜早已还完了。但看着谢沉霜那张清隽的侧脸,她说不出口,只能道:“好。”
天边浮云散开,晨曦初露。
顿了须臾,谢沉霜鸦羽长睫倾覆,他轻声道:“那么告辞了,你保重。”
“嗯,你也保重。”叶蓁站在马车边,杏眸里已是水雾缭绕,但她仍仰着头,笑着同谢沉霜道别。
谢沉霜轻轻颔首。
下一刻,车帘落下,隔绝了谢沉霜的面容。
“驾——”
青羽一甩鞭子,马便朝前狂奔而去。
叶蓁只觉劲风拂面,下一瞬,马车已如离弦的箭,蹿出了老远。
今日一别,他们将后会无期。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叶蓁只觉心如刀割,她揪着胸前的衣襟,只觉疼的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叶蓁所有的理智克制,悉数全被抛到了脑后,她喊了声‘霜霜’,便拎着裙子,不管不顾朝马车追去。
马蹄狂奔,溅的泥土四扬。
马车内,谢沉霜眼脸微垂,面上淡然平和,但宽袖下的掌心里,却紧紧攥着那枚玉佩,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霜霜——”
叶蓁拼尽全力朝前跑,但人如何能跑得过马。她满心满眼只有谢沉霜,不防一脚踩上了石头,一个打滑便重重摔在地上。
“霜霜——”
叶蓁顾不上疼,立刻坐起来朝前看去。
谢沉霜的马车一晃,拐过蜿蜒的山道,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叶蓁坐在地上,顿时哭出了声。
四婶知道谢沉霜今日走,她不放心叶蓁,便早早来村头地里,一面锄草,一面听着这边的动静。瞧见叶蓁跌坐在地上哭时,四婶当即从地里跑过来。
叶蓁跑的鞋子都掉了,鬓发散乱,裙子上摔的全是灰,平常活泼爱笑的小姑娘,如今却哭成了一个泪人。
“四婶,我疼,我好疼。”叶蓁紧紧揪着胸前的衣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四婶安慰着叶蓁,又陪她在村口坐了一会儿,见天色越来越亮,等会儿村里人陆续就出来了,四婶不想叶蓁被人嚼舌根子,便送她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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