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一旁,还说些吉利话:“我啊,会看面相的,瞧着这两位就知晓贵气逼人,日后必然是有大造化的!这么登对,以后也是和和美美,白头偕老呢。”
她说完这些话就将抹布拿在手里,转身离开了。
傅怀砚腕上的檀珠手持被他取下,他拿在手中缓慢地转了一下。
他问道:“皇妹方才为什么没有反驳?”
“什么?”
傅怀砚低眼看她,“孤以为皇妹会与那位妇人解释,说孤是你的兄长。”
明楹被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有点儿心慌地将竹筒里面的筷箸取出,仔细地用湿帕子擦拭了一下,递给傅怀砚,小声反驳道:“那皇兄对我做的事情,也不像是兄长所为。”
傅怀砚手指在桌上轻叩了下,散漫地哼笑了下。
明楹在这个时候想起来昨日川柏对自己说的话,突然问他道:“皇兄从前曾去过边关,边关是什么样子的?”
傅怀砚在桌上的手指突然顿住,“皇妹突然问到这个……想去?”
边关这样的地方,明楹从前也只是在书中看到过。
很多地方,即便是书中描摹再多,也远比不上是身临其境。
明楹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和孤去可以。”傅怀砚顿了顿,“要是和别人,皇妹想都不用想。”
他话音刚落,面馆妇人就端着两碗面走近,面上带着些歉意的笑意,对着明楹道:“不好意思了小娘子,方才我家那位一时洒得顺手了,两碗都洒了小葱……”
她将碗放在桌上,手局促地在围裙上抹了抹,“要不让小郎君在这里稍等片刻,再做一碗给你们送过来,收你们两碗的钱!”
面放久了要坨了,其实明楹忍一忍,也能吃下小葱。
况且今日是傅怀砚的生辰,她不想再麻烦,只轻声道:“不必了,无事。”
妇人还站在这里连连道歉,“诶呀,这事实在是我们做的不好,小娘子莫怪,下次来我们这里吃面,再给你们送一碗。”
明楹摇了摇头,只道无事,视线再次转到傅怀砚那边的时候,却看到他已经低眼将碗中小葱一一都挑了干净。
他素来矜贵非常,即便是做着这样细碎平常的事情,都实在是赏心悦目。
他将自己面前的碗推到明楹面前,手指提醒一般地,在碗边轻轻叩击了一下。
好似只是很稀松寻常的一件事。
站在一旁的妇人瞧着这位郎君的动作,面上也不免有些诧异。
毕竟他这幅模样,恐怕就连上京来的大官都未必会有这样的气度,而这么一个人,却纡尊降贵一般地亲手为自己的娘子布膳。
实在是少见。
蒸腾而起的热气萦绕在周身,嘈杂的垣陵街市之中,喧嚣骤然好似潮水一般地远去。
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其实这和明楹印象中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出入太大了,以至于她这些时日还是有点儿不真实的恍惚感。
少年时她遇到的那个相貌出挑的阿兄,这个出生起就赞誉加身,为人称道的太子殿下,此时坐在不知名小城的初夏之中,周身被烟火气充斥。
坐在她的面前。
如傅瑶所说。
上京城能有几位贵女没有对他动过心。
明楹此时抬眼看他坐在垣陵晚间氤氲的热气之中。
她想。
大概,的确并不只一点。
作者有话说:
看到宝贝在问什么时候傅狗不憋,反正不会太晚啦,我连具体的情节都想好了,但是还没写到(跪)
净身就是把来福蛋嘎了的意思。
红包ovo
第65章
明楹幼年时在颍川住过些时日, 在颍川的习俗之中,生辰的时候是要吃长寿面的。
意在年年岁岁,也意在福泽连绵。
傅怀砚见明楹迟迟都没动, 只是有点儿愣地盯着自己看, 他撑着下颔, 另外一只手在桌上轻叩了下,“回神。”
他低眼看她,“皇妹。孤有这么好看?”
明楹一下子恍神,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只嗯了一声。
片刻了才想起他方才说的是什么话,待看到傅怀砚闷声笑了以后, 破罐子破摔道:“皇兄自然,很,好, 看。”
傅怀砚不急不缓地接着问道:“有多好看?”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明楹继续破罐子破摔, 突然看着他, 小声道:“对皇兄情根深种, 非你不嫁,暗自心悦, 仰慕许久,一往情深,一片痴心, 用情至深的,那种好看。”
她说着很轻地拽了拽他的小指,“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 怎么不可以。
傅怀砚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 很是虚心接受的样子, 随后才道:“皇妹对孤的话记得倒是很清楚。”
明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原本也没想到他居然这样这么波澜不惊地就承认了。
傅怀砚看着她,又道:“若是皇妹的话……以色侍人,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垣陵的晚间灯火阑珊,他坐在人间烟火之中,眉眼被蒸腾起来的雾气浸染。
明楹心下漏了一拍,掩饰一般地拿起筷箸,正色提醒道:“……面快坨了。”
明峥从前作为国子监祭酒,素来都很有规矩,用膳的时候不得言语。
即便是明楹孤身在春芜殿中其实并没有那么多规矩,也依然将从前在家中的戒训铭记在心。
他们都没有再出声。
原本模糊的邻桌交谈声在这个时候明晰起来。
“诶,那县令府上好像是当真没人了,昨天我还瞧见那袁县令在衙门里面呢,身边乌乌泱泱跟着他的走狗,这都今日了,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怕不是当真得罪了什么仇家,现在——”
那人手在脖颈上比划了下,又对着天上指了指,“啧,当真是人在做啊,天在看。”
“谁说不是呢,”有人接茬,“只是,这袁县令往日里不是一向都对那芜州刺史百般拍马屁吗?现在这袁县令出了事情,那刺史知晓有人敢落他的面子,岂不是要将那人追究到底?”
“那芜州刺史和袁县令当真是一个粪坑里面出来的,平常的时候就狼狈为奸,”那人狠啐了声,“落了他的面子,恐怕铲除袁县令那人,多半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唉。”旁人叹了口气,“那倒也是,这整个江南道,除了广陵和姑苏的那两位刺史,这位芜州刺史在江南就是三把手,在芜州几乎就是一手遮天,也不知道那位义士能不能逃得过。”
“毕竟这好说歹说,也是个朝廷官儿呢。”
傅怀砚用膳时候很斯文,听到这些话也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显帝在时,不少地方官吏卖官鬻爵成为常事,这芜州刺史既然是借此升任,有这样的行径也并不稀奇。
明楹咽下一口面,手指戳了一下傅怀砚,问道:“之前那个袁县令……皇兄是怎么处置的?”
傅怀砚手往后稍微抬了抬,明楹还有点没看懂他在做什么,就看到川柏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傅怀砚的身后。
然后将手中的琉璃杯盏递给傅怀砚。
傅怀砚将杯盏放在明楹面前,“小心噎着。”
然后才慢悠悠地回她方才的问题道:“杀了。”
这么处理倒是也很寻常。
明楹也并未诧异,只是看到此时又悄然无声地退走的川柏,有点儿好奇地问道:“川柏跟在皇兄身边……一个月多少月例?”
傅怀砚突然看她,然后笑了下,“皇妹这是在,查账?”
明楹只是看川柏寻常什么时候都做得这么妥当,有点儿好奇他的月例,没想到他问及这个。
傅怀砚散漫地接着道:“只有东宫的女主人才能查孤的账,皇妹想好了?”
明楹筷箸拿在手中,她想了想,回道:“我也只是随口问问。”
傅怀砚哼笑了声,很快又道:“规矩虽如此,但若是皇妹问的话,孤也不是不能破一次例。”
他顿了顿,“川柏作为孤的贴身长随,月例三百两。”
三百两对于寻常人家来说,至少也够一家人四五年的开销了。
无论是在上京还是在江南,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何况这还只是月例。
明楹有点儿惊讶,“这么多月例吗?”
傅怀砚嗯了一声,然后看她的样子,大概是实在觉得有点儿好笑,抬手掐了掐她的脸侧,哄道:“皇妹这么勤俭持家,觉得他月例太多的话,那孤下个月就扣他的月例。”
什么说一不二,锱铢必较的昏君。
明楹连忙摇了摇头,怕这话被附近的川柏听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随意问问。”
傅怀砚垂着眼睑,然后好似是明白了她的意图,轻描淡写的对她道:“皇妹不必担心。就算是金鳞卫的月例再高,孤也不至于没钱养你。”
他这话说得尾音带着旖旎的意味,明楹手中的筷箸差点儿滑落。
她小口地扒拉了一下碗中剩下的面条,随后才掩饰一般地对着他道:“我已经用完了。”
傅怀砚点了一下头,随后将放在明楹面前的杯盏放在一旁,川柏悄无声息地又突然出现,然后把杯子拿走,又一言不发地隐于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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