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若是在新君面前说,你且瞧着。”明易书撑在榻边,低咳了声,“你以为新君为什么让我们搬离这里?这里从前是阿峥住的地方,什么都是他们布置的,新君即便是没说,但是这意思你还看不明白?”
明易书恨声,“明氏对阿楹有愧,所以陛下这是在给她撑腰!”
这话说得吴氏心中都猛地一颤。
她倏地缩了下,“这……新君是这个意思?当初的事情,和咱们家又没有什么关系,何必把气撒在我们这里。况且我当初和微儿前去春芜殿的时候,我哪里知道这么个事,这还能怪到我的身上?”
明易书没有再和吴氏过多说些什么。
他沉沉叹了一口气,只想着明楹日后的造化,即便是新帝对她有情意也好,还是因为从前对阿峥的恩情而照拂也好,总归是个好事。
明氏亏欠她良多,实在是没有什么脸面在此时多说什么。
当初的事情,他们都心知肚明,后来明楹又孤身在宫闱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纵然是她日后当真有了什么因缘,也与明氏没有什么关系了。
……
明启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就前去找了明微。
明微坐在暖阁之中,原本还在愣神,一直到明启唤了她好几声以后才回神,不好意思地对着他道:“阿启。怎么了吗?”
明启方才收拾了大半天东西,将他装着蛐蛐的竹篾篓子小心地揣在怀里,“方才唤了阿姐好几声,阿姐都没理睬我。我是来问阿姐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来帮忙!”
他说着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之前练骑射,我力气大了不少呢,阿姐有什么重活都可以让我来做!”
明微摇了摇头,“我并无什么其他需要收拾的,都是些衣裳首饰之类的,侍女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她好笑地看了看明启怀中小心抱着的竹篓,“你自己来就算了,怎么还拖家带口的。”
明启得意洋洋地笑了下,很谨慎地从自己的篓子之中拿出那只长胜将军,“这只可是之前霍兄陪我去找到的,可厉害了,在整个上京城中恐怕都是未逢敌手,我自然要好好宝贝着!”
明启不说这话还好,这句话话音刚落,明微不知道为什么,倏然垂下了眼睑,半晌都没应声。
明启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惹得长姐不开心了,小心宽慰道:“诶呀阿姐若是不喜欢我这样玩物丧志,那,那我以后就少和那些公子哥们一起斗蛐蛐嘛,再不然,我今日搬出去就在屋中看书嘛,我知晓的。”
明微朝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偶尔玩闹些也无妨,我不会去替你告诉娘亲的。”
明启眼睛发亮,“真的?我就知道阿姐对我最好了!”
明微失笑,随后迟疑了片刻,才问道:“你方才说……这蛐蛐是霍小将军与你一同去捉的?倒是有些瞧不出来,小将军看上去稳重知分寸,没想到居然也是这样孩子心性的人。”
明启不疑有他,只看了看篓子里的蛐蛐,“阿姐说这个啊,那自然不是,但是霍兄身手好,是我央着他去的。霍兄这个人看着不怎么喜欢说话,但是心地却很好,我磨了他几日,原本以为他不会答应的,但是最后还是帮我一起捉了。”
他说到这里,原本很亮的神色也黯淡下来,“只是霍兄现在也回了边关了,还不知道日后什么时候能回上京来。纵然是颍川祖家,距离边关也有些太远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他。说到这里,霍兄走得突然,连我这个至交好友都没有说,我那日前去霍府找他,就得知了他去往边关了,原本他还有些时日才要走的。”
明启大概也是很少面对这样突然的分别,脸上皱巴巴的,“算了。一定是边关有急事,所以才这样突然。霍兄不告诉我,一定是怕我伤心难过。”
他说着,还自己肯定地点了点头。
明微却有些失神。
霍离征是当晚从东宫离开的时候,次日就出发前往边关的。
这件事来得突然,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
她却觉得,这件事……与明楹有关。
*
霍离征离开上京得突然,就连霍府上下都有些人没有厘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有霍都尉最清楚。
近来的传言纷纷扰扰,真假都有人议论,但是霍都尉却知晓,这件事一定是真的。
自己的这个侄子为什么从东宫回来,又是为什么远走边关。
没有人比他还要更心知肚明。
霍都尉之前前往坤仪殿中为自己侄子求娶十一公主,当时还在殿外遇到了太子殿下,当初太子殿下关心起了霍家的家事,霍都尉当时还很是觉得受宠若惊,想着是不是要提拔自己了,在家中等了几日都没等到擢升的旨意,还有些失望。
谁能想到,当初这位太子殿下哪里是在关心霍家,分明只是在关心那位公主殿下!
霍都尉坐立难安,以手抚膺,也只剩下一句叹息。
这个侄子,瞧上什么不好,谁知不偏不倚地,就是看上了那位东宫太子的人。
实在是让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
明易书一家搬离府邸得很快,几乎只是一天,整座府邸就已经空无一人。
这里与从前相较,并无什么太多的变化,时近早夏,庭前有些花树还在盛开,有微风卷过,散落一片又一片的花瓣。
这里上下都被内仕清扫修整过一番,檐上的琉璃风铃渐次作响。
傅怀砚身穿素白锦衣,随意地踏过庭前台阶。
然后走到了一处院落前。
他淡漠的目光扫过庭院前,川柏很快走上前去,将自己手中的梨树苗递给傅怀砚。
是千里迢迢从临安运来的珍稀品种。
当初明易书一家搬来上京的时候,傅怀砚还远在边关,彼时尚且年少,又被显帝暗中打压,还有很多无能为力之事。
现今他手握生杀大权,别的事情皆可顺遂无忧。
却还是免不了有求而不得的时候。
庭前这株梨树是傅怀砚此时亲手载种而下,他冷白的手指碰了碰上面的绿叶,然后用帕子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他低着眼,随后道:“走吧。”
川柏跟上去,随口问了一句:“陛下现在是回宫?”
要么就是在宫外有些政务要处理。
傅怀砚顿步,“不。”
川柏有些诧异,接着问道:“那是去哪?”
傅怀砚看了看不远处自己亲手栽种下去的梨树,颤巍巍地立在庭前。
他默了片刻,才缓声道:“……江南。”
*
垣陵近日的雨终于停了。
现今到了四月中上旬,空中已经有了初夏的气息。
纵然垣陵只是一个小城,但是新帝登基的消息也传到了这里。
虽然这些事情与他们普通百姓也并无什么关系,但是这毕竟是一等一的大事,街头巷尾哪有不在议论这件事的。
传闻中的这位东宫储君,生得犹如芝兰玉树,又品行出众,自然是不免成为了城中议论的重点。
不少人倒是很想一窥这位盛名在外的新君模样,只是这上京城中的人恐怕都不能得见,又何况是他们这些远在千里之外的普通人。
隔壁的大娘有的时候会想着帮明楹说个媒什么的,毕竟这寡妇另嫁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况且这小娘子生得貌美,举止也端庄,纵然是嫁过人了,但也还是不愁嫁。
不说旁的,就是巷口前的那个书生,前些时候还来不经意打探这位小娘子呢。
不过还是少年郎,以为自己随口问出的话足够不经意了,却还是瞒不过活了大半辈子的大娘。
大娘上了些年岁了,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帮人说媒,实在是有些盛情难却。
她叹了口气对明楹道:“你现在新寡,但早做些打算也没什么不好,挑挑拣拣的,日后说不得好儿郎都被旁人选走了,你身边就两个婢女,身边都没有个知冷热的人,还是不妥当。虽说也不需要急在这个时候,但早些瞧瞧总归是好的。”
“就说巷口的那个小书生,家里还有田地和铺子,还算得上是殷实,人看着也利落,还上进,教书先生说过了,今年垣陵的举人多半就是他了,不少小姑娘都巴巴地瞧着他呢,他却来找我问,这意思老婆子我哪能看不出来,这小子是中意小娘子你呢!”
明楹自然是知晓这位大娘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她暂时并无什么嫁与他人的打算。
毕竟是离开了皇城,没有必要就这么快再将自己困囿在姻缘之中。
明楹轻声对面前的大娘道:“我知晓的。多谢大娘好意,只是我夫家才不过刚刚过世,还没有完全做好另外的打算,还是等到过些阵子再说吧。”
大娘瞧着她也不是全然排斥,倒也没有再劝,只唏嘘道:“其实以小娘子的相貌仪态,若现在不是在垣陵,而是在上京,再有个好些的家世,老婆子我估计着,就算是皇亲国戚也嫁得。”
她有些感慨,咂舌道:“不过咱们这种小城就不用想了,哪能见到那般的贵人。”
大娘说着说着,才想起来之前的一桩事情,声音小了些,指了指前面河对面的一户人家,“小娘子初来乍到,是不知道呢,前面那户姓张家的姑娘,不过只是嫁进了什么官里家做妾,现在每回回到垣陵,啧啧,那可不是一般的耀武扬威,生怕别人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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