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曾听过这样的声音?过往二十年,镜容听得做多的莫过是木鱼声、念经声、佛珠扣动声, 还有每一个守灯的夜晚, 微风拂过帘帐的簌簌声。
风动,帘动, 木鱼声动。
佛子垂下眼睫, 看她白皙清丽的小脸儿上如霞云般红云密布。葭音披散着头发, 额头、颈间挂着细细密密的汗珠,肩头圆润白皙,因为方才发出的那一声,她惊惧地抖了一抖。
心动。
“我不是故意要这样喊……”
不……不是故意要勾.引你的。
葭音面上,挂着小女儿的羞赧腼腆。
镜容伸出手,将她快要咬到的青丝别到耳后,于她耳边低低一笑。
“没事,好听。”
……
她的“好听”出了事。
当葭音抱着被子缩成一团时,心想着,她这朵娇花,总算折在了镜容手上。
他不是和尚吗,不是清心寡欲吗,佛祖骗她啊,原来和尚也是会吃肉的,呜呜呜……
现如今,她这块“肉”正背对着“吃肉的和尚”,缩在被子里,耳畔传来那和尚的轻笑声,而且他似乎……还很得意?
何止是得意,简直是得意忘形!!!
镜容笑了一声,伸出手,从背后抱住她。
他是胸膛紧紧抵在少女蝴蝶骨处,这让他的笑声轻而易举地顺着她的骨头传来,震得她浑身又一阵酥.麻。
“阿音,”对方温声安抚她,“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你是不开心了吗?”
不开心?
葭音咬着被子,就连牙关都是麻的。
其实,
也挺开心的。
就是羞。
羞得她不敢再面对镜容,若说先前觉得染指镜容,会让她感到罪恶,如今葭音心底深处的快活早已将罪恶感抵押下去。她身心皆是欢愉,终于明白了阿寒那句,“这是两个人都高兴的事”。
她只是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对方似乎明白她内心处的想法,只将她轻轻抱着,时不时拍拍她的后背。终于,小姑娘红着脸转过头来,扑入他怀里。
“你力气好大……”
闻言,镜容耳根子发红,“我是不是太鲁莽了?”
“没有,我很喜欢。”
对方终于放下心来。
“累了吗,要不要睡觉,还是再抱一会儿?”
“再抱一会儿。”
床帘子垂着,忽然,她看见床头桌子上那一颗红彤彤的枣子。
见她目不转睛,镜容也朝桌子上望去。方才二人太过投入,险些将规矩忘了。在大魏,每一对新人在洞房花烛夜时,新娘子都要吃一颗枣子,寓意着“早生贵子”。
“不想吃就不吃了,”镜容道,“我帮你把后面被子掖起来。”
葭音拽住他的胳膊,“我想吃,我想给你生个孩子。镜容,你想要个孩子吗?”
她迎上对方那温柔的双目,听闻,镜容微微一怔,紧接着低声笑:
“我还没有想这么多,我只想娶你,照顾你,想抱着你睡觉。若你觉得再照顾个孩子太累,我们也可以不要孩子。若你想要,我也不介意多照顾一个。”
“那你就再多照顾一个吧,”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想吃。”
镜容半撑起身形,将盘子里的红枣拿了过来。
他上半身露在被子外,去取红枣时,柔顺的被褥更往下滑了一滑。他的身材很好,垒块漂亮结实,让她的脸又红了一红。
葭音如愿以偿地吃到了那颗红彤彤的枣子。
很脆,很甜。
清甜的味道一下在她唇齿间溢开,从葭音的舌尖、窜入喉肠,游走在她的四肢百骸。
见她一副好像被做傻了的模样,镜容抿了抿唇,忍不住道:“吃个红枣,怎么笑成这样了。”
“很甜呀,你要不要尝尝。”
对方含笑摇头,“你吃,我不尝。”
她将枣肉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个核在嘴里,见状,镜容朝她伸出手:
“别下床,凉,吐我手心里。”
她犹豫了阵儿,还是红着脸将枣核子吐到他掌心。
这颗枣,可真是让她吃得干干净净啊。
枣核上不剩一丁点儿肉,圆滚滚,光溜溜的。
镜容忍俊不禁:“你这么喜欢吃枣吗?我明日去给你买。”
“也不是,”葭音摇摇头,“我喜欢吃竹笋,可是就是烧不好。”
“我去给你买,然后去给你烧。阿音,你还想吃什么、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嗯,什么都可以。”
“那我想吃的、想要的东西可多了,明天醒来,我给你写张纸,你拿上去集市买,嘿嘿……”
“好。”
“不对,你好像没有多少钱了。”
“没事,我可以去算命。”
……
画堂春昼。
镜容一大早就去集市上给她买东西了,至于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去,葭音腰酸腿疼,整个人如同一滩水,软软的站不起来。
昨天晚上,她蹬腿蹬得很厉害。
到了后半夜,她竟开始蹬被子。
她蹬一次,镜容起来给她盖一次,蹬着瞪着,她顺利地把自己折腾病倒了。
可镜容觉得是自己把她折腾成这样的,为此十分愧疚,看着镜容这么愧疚,她也觉得很愧疚。
葭音乖乖坐在床上,后背垫了个枕头,让凝露取些书来看。
对方带回来一堆佛卷经书。
她随意翻开了两页,顿时觉得十分无聊,让凝露退到门口去守着,偷偷取出阿寒给的那本画册来。
正看得津津有味,镜容推门而入。
吓得她捧着画本子的手一抖,画册“啪嗒”一声,掉到床空里。
葭音低下头,绝望地看了床缝一眼,心里默念着,启蒙老师您安息。
镜容端着碗碗罐罐进来。
见她心神不宁,对方原以为她是患了风寒、精神气儿不足,便走上前给她扎针。
葭音乖乖地伸出手。
趁着他忙碌时,葭音偷偷看见,镜容脖颈上有殷红的吻.痕。
他出门时披了件鹤氅,氅衣领子将脖子上的东西遮挡得严严实实,走进屋时,男人随手将氅衣脱下,颈项处的痕迹一览无余。
见状,她红着耳朵,十分不好意思地咳嗽两声。
“冷吗?”
镜容抬起头,关切地问她。
“不是不是。”
葭音连忙摇头,“就是嗓子突然有些不舒服,喝点水润润就好了。”
他将药碗递过来,“喝药。”
黑黢黢的药,散发着苦涩的味道。
她捏着鼻子,“我可不可以不喝呀。”
镜容也摇头,严肃道:“不可以。”
“其实,我也是大夫,我也可以自己给自己治病,夫君这么辛苦,每天要忙一大堆事,就不用再来照顾我啦……”
对方低下头,看着床边笑得极为狗腿的少女,眸光顿了顿,神色似乎有些松动。
葭音连忙撒娇,“成不成嘛,好夫君,小容容。”
对方看着她,不容置疑地咬出两个字:“不成。”
嘤。
成了亲的男人,果真开始凶老婆。
是夜,她咬着笔头在小本本记仇道:
——今天是和镜容成亲的第一天,他居然开始凶我。戏里说的没错,男人就是得到手了开始不珍惜,我要成为他这辈子都得不到的女人。”
——今天是和镜容成亲的第二天,他又给我灌苦了吧唧的药,呜呜呜,真的好难喝啊。”
——今天是和镜容成亲的第三天,他扎针真是把我痛死了,他根本不爱我。(一个哭泣的表情)
奇怪的是,在镜容这一顿“折磨”之下,她原本要花上十天半个月才好的风寒,竟用了不到四天就好了。
第五天,她下床,开始活蹦乱跳。
镜容给她扎了个好看的风筝,又给凝露扎了个没有那么好看的风筝,一主一仆在后山玩了一下午。
回来时,她看见镜容正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地读那本《怨妇日记之变态.夫君折磨我》。
并不是他刻意要看,实在是……这本子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扔在书桌上,与佛卷经书混在一起,书页上“变态夫君”那几个字格外醒目。
镜容的手指细长,缓缓翻开一眼,目光定格在“他根本就不爱我”“他再凶我我就和离”等字眼上。
葭音攥着风筝的手一紧,连忙赔笑上前。
“这上面都是胡写的,开玩笑的……”
对方抿了抿唇,什么话都没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压下来。
事后,葭音哭哭啼啼地穿好衣服,像一个被压榨的小媳妇儿,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前。
镜容研好墨,把笔递给她。
她握紧笔,当着对方的面,颤颤巍巍地写下:
——我错了,夫君很爱我,我再也不敢说胡话了。
——他爱我不光用心,还很用力。
写完,葭音向献宝似的,将日记呈上去。
男人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摸了摸她的脑袋,将本子接过。
柔声问她:“还离吗?”
葭音揉了揉屁.股,眼泪汪汪:“不离了,再也不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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