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还同葭音说,自己受了皇后娘娘之命,要下一次江南。
没有个把月,是回不来京城的。
葭音有几分不舍。
出宫的马车摇摇晃晃,素姑姑一如既往地坐在葭音身侧,不同的是,对面之人由妙兰换成了凝露。
她垂下眼,在心底里叹息一声,忽然有了诸多感慨。
在馆中的日子一贯波澜不惊,葭音虽然在皇宫出了名,可回到人才济济的棠梨馆,没了沈星颂的庇护,再加上三丫头的腿脚已好,葭音还是只能打下手。
她给其他人打下手,凝露给她打下手。
挑了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葭音带着凝露,于后山处将妙兰的尸骨埋了。
她手里捏着妙兰还未送给镜心的帕子,原本也想一同埋了,泥土刚覆上去,少女忽然又伸手将厚土扒拉开,把方帕从土里挖出来。
“音姑娘?”
凝露有些不解。
葭音垂下眼睛,“这是她绣给镜心的。她死前还把帕子留着,想必是想留给他的。”
可妙兰不知,镜心早已被赶出了梵安寺,从此不能再一人一身对红莲。
她伸手,将帕子上的泥土拂去。妙兰没有棺材,整个人陷在厚实的土里,葭音深深凝视了那小土包一眼,拍了拍裙子上的灰。
“走。”
“走?”
凝露又是不解,“音姑娘不祭拜一下,与这位姑娘说说话吗?”
“我与她,本就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葭音淡淡道,“不过总归是死者为大,只希望她下辈子能活的轻松些,不要再走得这么痛苦了。”
被万人唾骂,顶着一句句污秽之言,自投于枯井。
三日后,棠梨馆给她们所有人放了一个假。
葭音这才得空,去外面走动走动。
她本想去集市上给凝露买几件贴身的衣服,可走着走着,脚下不禁往集市西边走去。
她记得,梵安寺,似乎是在京城的最西侧。
葭音一路问过去,终于有人热情地回应她:
“姑娘,你循着人群一路往西走,约摸着四里地就到了。今日是清缘大师的传教日,不少人都往梵安寺去呢,可热闹了!”
少女眨眨眼睛,“什么是传教日呀?”
“传教日你都不知道,那你去梵安寺做什么?”
对方略有些鄙夷地扫了她一眼,同她解释道,“往日梵安寺,都是一些不出名的小和尚招待香客。今日可是清缘大师亲自招待香客,除了招待众人上香,还会替香客的佛缘符开光、解答香客们的困惑。”
葭音便歪了歪脑袋,“有名气的和尚,那……镜容法师也会来吗?”
“那当然!镜容圣僧每月只授两次香呢,每每传教日有他出面时,那必定是人满为患。那阵势,那排面,啧……我今日未去梵安寺,那也是因为有他。唉,镜容法师,旁人都见不上的。”
葭音拔起腿就跑。
隐约听见那人在身后喊:“哎,姑娘,你千万要小心随身的东西,莫让人在混乱中将你的钱袋子摸走了——”
“……”
跑了好久,葭音终于来到传闻中的梵安寺。
只一眼,她就震愕在了原地。
除了没想到小小一个寺庙竟能这般气势恢宏,也没想到这里的人有这么多。
她几乎是挤进寺门的。
隔着重重人群,葭音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镜采!”
小和尚显然听见了她的声音,朝人群中望了望。
对视的那一瞬,镜采朝她笑了笑,然后又规规矩矩地低下头。
葭音撇了撇嘴。
呆头呆脑的小和尚,他们都认识这么久了,都不给她开个关系。
这么长的队列,要排多久才能见到镜容啊。
少女长长叹息一声,耐着性子等。等得腰酸背痛,终于迈进了大殿。
一进去,她又傻了眼。
只见偌大的殿内,又分了四行队列,分别有四名佛子站在队列最前头,替香客的佛缘符开光。
其中两名佛子,她是认识的。
一个是镜容,一个是二师兄镜无。剩下两个……想必是清缘大师和镜容的大师兄。
先前那指路人所言并不假。
四行队列,只有镜容那一列长长的看不到头。
甚至还在殿里头折了好几个弯儿。
她捏着佛缘符,又一声叹息。
为什么想见镜容一面,这么难啊。
葭音攥着符纸发愁,歪着脑袋探出人群,想要远远地望上镜容一眼。就在此时,对方恰恰波澜不惊地抬起眼,与她对视。
她捏着符纸的手紧了紧,忽然有些紧张。
他刚替一位女香客授了香,望过来时,神色十分淡漠。倒是他身前的女香客红着脸看着他,兴奋地不成样子。
镜容目光平静,落在葭音身上。
他的身侧,站在他的师父——清缘大师。
身前黑压压的一片人,葭音不得不踮着脚仰望他。
佛子一身袈衣,长身玉立于窗前。窗外的花开得正好,阳光倾泻下来,在他的周遭镀上一层金粉色的光晕。
莫说是香客,就连日影,也分外爱美人。
镜容被日光笼罩得面色白皙,唇红齿白,眸色清平。
葭音数着,镜容又招待了几个香客。
还有……四十四个就轮到她了。
站了这么久,她的腿都麻了,脚后跟也是酸痛无比。但一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镜容,哪怕只能接触短短片刻,她也立马打起来精神。
还有四十三个、四十二个……
不一会儿,从最前端跑来一个脸生的小和尚,面带歉意地对他们弯腰:
“不好意思,镜容法师说今日身子不适,不能再招待诸位香客。请诸位香客于其他三列排队。”
大殿里面几乎都是等着镜容奉香的人,闻言,人群中传来一片片失落的叹气声。幸好剩下三列排队的香客不多,也不算太费时间。
只是……
葭音垂下眼帘,眸光轻轻颤抖。
那指路人说,镜容一个月,只授两次香。
她拼尽全力,一个月也才能见他两次面。
为了见一次面,葭音一路寻到皇城最西边,听了那指路人的话,又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生怕来迟了见不到他。
到梵安寺后,她站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排了这么久的队,最终却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他高高在上,他遥不可及。
他是天上的星星,是水里的月亮。
葭音眼睁睁看着,原本只属于她的月亮,正散发着皎皎清辉,照耀着别人。
而她只能与芸芸众生一样站在原地,努力地踮着脚、扬着头,仰望着他。
无措、失落、委屈,百感交集。
她忽然很想回到万青殿。
周围人都慢吞吞地往其他三列走。只有她捏着符纸,愣愣地站在原地。
镜容拂了拂衣袖,同身侧的清缘大师低声说了几句话,而后面不改色地往殿外走。
目色清落、缓淡,未看她一眼。
葭音咬紧了下唇。
眼睁睁看着他面色平静地走过来,目光未有任何偏移,就将要与她擦肩而过。
他走来时,带起一尾温和的檀香。
温和,却又带着丝丝清冷之气。
擦肩而过的一瞬,她失落地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却听见耳畔落下极轻的一句:
“过来。”
葭音浑身一震,惊愕地转过头,正见对方的衣袖被风吹得轻扬。镜容步履从容,不疾不徐地迈出正殿。
作者有话说:
虽迟但到QAQ以后不乱立flag啦,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更新,在零点前更完!老规矩,更新晚了给大家发红包,本章留评,下章更新前都有哦=w=
第32章
她小心地跟上镜容步子。
周围人多眼杂, 为了避嫌,葭音刻意与之保持了一段距离。镜容迈开步时, 即便是多摩肩接踵的地方, 仍旧能让人为他让出一条道儿来。
众人景仰他、敬重他。
不少人朝他稍稍低头弯腰。
这与她先前在皇宫里看见宫人给皇帝行礼时很不一样,宫人伏身跪拜,是出于皇权的敬畏, 而眼前这些香客之于镜容,是一种对信仰的虔诚。
镜容法师, 是梵安寺最圣洁的高僧。
葭音低着头,小心穿过人海,跟着镜容东拐西拐,来到一处开阔的后院。
她刚准备走进去,一个小和尚突然冒出头, 拦下她。
“施主,此地外人不可进入。”
她刚准备说什么, 却见镜容的步子停下, 佛子转过身, 站在甬道尽头望过来。
“三师兄……”
镜容看了那小和尚一眼。
无悲无喜的一眼, 让小和尚立马会意。他弯着腰, 葭音恭敬道:“施主请进。”
她高高兴兴地跟上去。
镜容的步子好像放慢了些。
少女像一只欢快地蝴蝶,扑到佛子身后,“镜容!”
声音欢喜而雀跃。
对方缓缓转身。
许久未见, 他似乎又瘦了些, 眉眼微垂着,面上是一片清冷淡漠。
葭音歪着头问, “你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我看你又瘦了, 还有你给我开的药, 我也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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