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汐璇见状,车门关上,拿出地图,半个时辰前,他们按照地图找到一个破庙,奈何因为连日大雨,破庙早就坍塌,只能继续找地方躲避,虞汐璇决定,等到她回去,一定要将野外露营帐篷制作出来,这些就是经验,若是她不遇到这些,还想不到这个点。
不过现在他们必须要停下,雨下这么大,赶山路的话,随时遭遇泥石流。
一匹黑色骏马冲破雨幕跑过来,苍梧指着西南方:“主子,前面一里远发现一座土地庙。”
“那快点!”虞汐璇从车窗探出头。
苍梧在前面带路,蓝笙一甩马鞭,骏马长长地嘶叫一声,追上苍梧□□的骏马,一行人在雨中行驶了一刻钟后,终于看到了在风雨中坚守的土地庙。
土地庙的院墙倒塌了一半,这也给了马车便利,否则马车压根开不进土地庙,两匹骏马前蹄轻跃,轻松地带着马车进入院中。
苍梧才进院中,就匆忙下马,抽出随身长剑,将斗笠也掀了,一步一顿地走向土地庙大门。
蓝笙也戒备起来,“主子,有人!”
她面色也是懊恼,之前雨声颇大,掩盖了庙中藏身人的声息。
蓝笙跳下马车,发现脚下已经有不少小溪流染成血色,用长剑扫开半人高的荒草,一只脚露出来,她顿时皱眉,继续探查,一个身着黑色布衣的人趴在地面,地上满是鲜血,看不出生死。
虞汐璇也打着雨伞下车,蓝笙已经探查完毕,看向她,“主子,死了!”被人一刀插到胸口,看身份应该是练武之人。
雨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啪啪”的声音,虞汐璇环顾四周,天色已经昏暗,周围一片暗沉,远处的树木、山峰只能看见漆黑的轮廓,显得特别漆黑寂寥。
虞汐璇:“先进庙休息,没危险就好。”
苍梧也检查完土地庙,迎上来,“主子,里面发现一个伤员。”
他之前过来检查时,确信土地庙没人。
虞汐璇大步迈进土地庙,先被霉味呛了一鼻子,旁边的蓝笙已经将火把点起来了,庙中的场景映入眼帘,土地庙不大,青砖红瓦,除了中间的土地像还有几个烂蒲团,角落里只有一些发霉的干草,东侧一角横插进一截树干,雨水顺着树干流进庙中,大概因为这样,所以靠近东侧的墙满是霉菌和裂纹,看起来墙边像是聚集了一群狰狞舞爪的黑蛇。
而苍梧发现的人直辣辣地倒在正殿的柱子旁,浑身湿透,身上满是血迹,耷拉着头,看不出模样和年龄,地板上的血将泥水染成了暗红色。
不过看对方身形年纪应该尚小,看起来似乎是个少年。
苍梧上前推了那人两把,“喂!醒醒!醒醒!”
那人睫毛颤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动静,外面风雨飘摇,屋内火焰摇晃,巨大的影子仿佛潮涌一般一下下冲击着墙壁,吓住了躲在暗角墙缝里的老鼠,扒着洞口,小豆眼惊恐地看向土地庙的人。
虞汐璇:“蓝笙,你去看一下!”
蓝笙接到命令,两指在他的脖颈探了一下,然后又把了把脉,观察到这人肺腑一共中了三刀,掏出金针在他的额头扎了两针,这么一番动作后,等看到对方眼皮再次跳动,微微吐了一口气,“主子,我已尽力,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虞汐璇:“无碍!”蓝笙医术不错,若是她判定的人,基本没有活路。
洪驹感觉自己全身都被陷在了泥沼中,好不容易伸长脖子才呼吸到一口气,眼皮好像被人缝住一般,稍微一动作,全身好像被撕裂一般,无法言喻的痛贯彻全身,他感觉自己身子很冷,但是自己必须要醒,他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眼睛打开一条缝,火把的焰光闪了他的眼,顿时一惊,睁眼速度快了,看到面前站着的不是追杀的人,他稍微松了一口气,几次眨眼过后,才看清面前的三人。
虞汐璇见他睁眼,彬彬有礼道:“这位公子,外面下雨,迫不得已进庙躲避,还请见谅,只是公子这身伤,恕我无能为力。”
这人身板高且瘦,穿着青色儒衫,头上束着纶巾,看面貌十四五岁,应该是求学的少年吧。
洪驹捂着胸口,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刚想让自己坐的笔直一些,发现起不来身,只能继续靠在柱子旁,这一番动作下来,他的脸色又苍白了不少,不过还是咬牙吞下自己的痛呼,带着一丝戒备地扫量虞汐璇他们。
这群人大概是主仆,中间做主的少年看起来比他小些,虽然站在这矮小的土地庙中,却身挺如竹,眼神满是灵气和淡定,虽然冰蓝色长袍被雨水打湿了不少,仍然身姿翩翩,看衣饰应该不是普通人,相貌更是清逸俊秀,虽然带着稚气,可是给人的惊艳没有减少,他身边的一男一女衣饰气质亦是不俗,看着打扮,似乎是江湖人。
洪驹想要开口,先打了一个冷颤,他一动,感觉身体越来越冷,他的目光看向门口暗沉的天,铺天的雨遮住了天地的一切,浑浊一片,他知道,自己的归宿也不远了。
他看向中间的虞汐璇,将怀里染血的小包裹掏出来,颤抖道:“在下……洪驹,将要到幽城上任查账,还请公子将这些东西交给朝廷,代我致歉,但愿后续有人找到……证据,还幽城百姓一个朗朗……”
话还没有说完,这人手臂垂下,脑袋一歪,眼睛还没有合闭,与此同时,从外面裹进来一阵大风,弄得火把焰火摇曳,差点将其吹灭。
等到苍梧又点了一根火把后,发现虞汐璇已经蹲在那人的跟前,她手指在鼻端探了一下,惋惜道:“死了!”若是上辈子,这么大的孩子应该正在高中吧。
没想到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避雨,居然还能发生这事,不知院内的那具黑衣尸体和这人是何关系,是否是追杀者。
蓝笙掏出金针,往洪驹身上扎了好几针,最终冲着虞汐璇摇了摇头。
片刻后,土地庙升起火堆,苍梧将马牵近偏殿,喂了粮草,蓝笙正在准备食物,洪驹的尸体已经被挪到西侧殿。
虞汐璇正在查看他交给自己的包裹,里面包着半块干粮,还有他的印信、路引,还有一封带血的举报信,上面写了幽城官员趁旱灾,以灾养富,和当地豪强勾结,侵吞各方的赈灾货物钱财,并且趁机兼并田地,逼平民卖儿卖女,导致数万人流离失所,剩余的,还有一封遗书。
虞汐璇皱眉,这不科学啊!
实在是刚才那人年岁不大,刚才蓝笙也检查过,对方的年岁不到十五,就是一个少年,东干朝廷怎么会派他出来。
而且看那人的气质和打扮,十足十的读书人。
蓝笙将食物端上,“主子,你先吃饭吧,等到明日雨停了,我们到了幽城,将对方的信件交给官府就行了。”
虞汐璇望向西侧,再次看了看对方的印信和路引,抿了抿嘴,右手抵唇沉思道:“洪驹,总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那边苍梧将东西安置好了后,进屋听到这句话,灵光一闪,“主子,我想,我知道对方是谁了?”
“哦!谁?”虞汐璇道。
苍梧:“你忘了,去年朝廷科举选拔的状元就是这个名字,年岁也对得上。”
虞汐璇反应过来。
这个世界也有科举制度,只是没有那么狂热,可能也有现今朝廷对武者约束不多,或者习武之人的上限太高的原因,民众有多种选择,可以选择高居庙堂,也可以处江湖之远。
各大门派承认国家威权,但是一般却不受他们的统治,甚至有时候会刻意避免和官方接触,防止被朝廷当成杀人的刀,在地方,比起官府,武林门派的掌控更大,当然大家也不会和国家大方向背着干,待到国家危亡时,也会同仇敌忾,鄙视叛国背信忘义之徒。
去年东干的科举爆了一个大冷门,宣武帝钦点的状元洪驹,听说是个寒门子弟,家中只有一个亲近族叔,日子贫寒,虽说乡间坊闻聪明伶俐,从小成绩优异,也是所在城镇的解元,但是在会考时,洪驹虽然在家乡小有名气,在全国范围内,就显得平平了,无论如何也不是他。
后来传出消息,洪驹殿试水平确实中规中矩,殿试主考官也已经拟定了殿试排名,等到宣武帝最后确认时,将处于后面的洪驹提了上来,钦点为状元,让主考官格外惊异,猜不到皇帝的心思,而且洪驹虽然声明不显,殿试进士们的身世背景,大家都知道,尤其洪驹这般寒门子弟更是稀少,也不会认错人,再说洪驹长相只能说是清秀,算不上相貌卓绝,搞不清皇帝的意思。
就在大家犯迷糊时,后来从朝野传出消息,宣武帝之所以钦点他,是因为宣武帝做了一个梦,近些年来,随着宣武帝年岁渐高,愈发的迷信,殿试前,曾经做了一个梦,梦到他身处险境,是一匹血色灵驹将他驼起,飞驰而上,摆脱了危险,第二天殿试时看到洪驹的名字时,福灵心至,又见对方是寒门弟子,一路走过来不容易,觉得是上天的暗示,就将洪驹钦点为状元郎。
是此,略显平凡的十四岁少年郎就这样拔得头筹,获得状元郎,因为不是靠着真才实学,而是因为名字,所以洪驹在京城受到排挤,加上他做事有些执拗,不通人情,就更加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