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姝掀开厚实的帘栊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马车周围跟着二十余名家仆,看走路姿势,像是都会武功的。
若没猜错,这些人都是暗卫假扮的。
萧霁瑾将帘子放下,隔绝了外面的寒气:“太冷了,当心着凉。”
盛姝收回目光:“我许久未出门,对外面有些好奇。”
萧霁瑾想起自己确实很久没带她出门了,有些愧疚地道:“等过些时日,你身子好些了,我再带你出来。”
盛姝笑着应下,实则过了今日,她就无需再仰仗萧霁瑾,天涯海角都随她去。
马车平缓地行驶着,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普照寺。
盛姝起身下车,刚站到马车边,就被萧霁瑾抱了下去,用大氅严严实实裹住。
她抬头看去,只见十几道台阶之上是两扇敞开的朱门,朱门之上,是“普照寺”三个大字,遒劲有力,描着金漆,足见素日香火不错。
庙里的人大概是早早得了消息,主持领着数名沙弥排列整齐地出来迎接。
萧霁瑾握着盛姝的手,道:“我夫人要来此上香,里面可都准备好了?”
主持手持佛珠,上前道:“皆已备好,施主请进。”
萧霁瑾便带着盛姝进去,身后暗卫扮作的仆从也随之跟上。
却被主持抬手拦下:“佛门乃清净之地,诸位施主杀孽深重,恐惊扰了菩萨。”
萧霁瑾回头瞥了他一眼:“如此说来,这寺庙我也进不得了?”他的杀孽,有过之而无不及。
主持不过按规矩行事,这普照寺在京郊,不少勋贵进进出出,向来是这个规矩。
但他也深知,倘若惹恼了这些勋贵,普照寺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他只好让到一旁,念了一声佛号,而后阖上眸子,拨动手中佛珠。
萧霁瑾便直接带人进去。
盛家当日被抄家流放,只好暂将祖宗牌位供奉至寺庙,然而到底是罪臣,只能摆放在地藏菩萨殿的偏殿。
盛姝随小沙弥进去,只见不大偏殿里放满了牌位,最前面正是她父母亲和大哥盛致的牌位。
盛姝触景生情,红着眼睛道:“父亲,母亲,大哥,姝儿不孝,到今日才来看你们。”
萧霁瑾揽住她的肩膀:“姝儿,逝者已矣,别伤了身子。”
盛姝平复了心情,到蒲团前跪下,磕了头,又给他们上香。
她做完这一切,才对萧霁瑾道:“夫君,我想单独陪爹娘说会话,可以吗?”
她如今有了身孕,萧霁瑾恐她心结难解,就道:“别站太久,我在外面等你。”
盛姝乖巧地点点头,目送他出去,又有小沙弥替她将门关上。
她这才开始紧张起来,不知二哥是否逃了出来,又到了何处,准备如何带她走?
正惴惴不安地想着时,突然看到供桌上盖的布动了一下,她皱眉看去,只见里面爬出一个人,身着褐色布袍,头缠灰色布巾——正是盛济!
盛济对她竖起食指,示意她噤声,而后掀开布,指了指桌子下面。
盛姝看了一眼门外,确实萧霁瑾看不到,这才提起衣裙,悄声走过去,而后弯腰钻了进去。
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到下面有一个洞口,黑洞洞的,不知通往何处。
盛姝正愁如何下去时,忽从里面钻出一颗头颅,她被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捂住嘴,这才没叫出声来。
宫将离示意自己是好人,又伸出手,表示自己会接住她。
盛姝并非矫情之人,几乎没什么犹豫地张开手臂,按在他宽阔厚实的肩膀上,被他托着抱了下去。
下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盛姝进去后只能弯腰站着,左右也都是泥土,十分逼仄,闷得人心口难受。
宫将离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走去,盛济也随之钻了进来,跟在他们身后。
三人很是默契,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他们都知道萧霁瑾随时会发现,只能不停地挪动。
盛姝出了很多热汗,身上很快就湿透了,胸口也闷得难受,像是被巨石压住一样,让人喘不上气。
越往前走,她就难受得越厉害,最后几乎是被宫将离拖着走的。
盛济察觉到不对劲,就拉住宫将离,示意他停下,又用手摸了摸盛姝的脸,只摸到一手的汗,他低声问:“没事吧?”
盛姝蹲下去,调整几下呼吸,觉得好些了,才同样低声道:“我没事,我们快走吧。”
盛济知道她是身体太虚弱,就拿出提前备好的药,准备给她吃一粒。
眼看药丸递到唇边,盛姝下意识伸手拦住——她记得许多药孕妇是不能吃的。
盛济不解,盛姝起身道:“二哥,出去后我再和你解释。”
盛济便没再多问,从后面搀扶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
偏殿外,萧霁瑾等了大约两刻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想进去看看盛姝。
守在门口的小沙弥摇摇头,示意他不可随意打搅旁人清净。
萧霁瑾自然不会遵从他们那些迂腐的佛门规矩,只扫了他一眼,将这不过十几岁的小子吓退了,而后推开门进去。
——却只见里面空空如也。
“人呢?!”他怒视小沙弥。
小沙弥不解地看进去,疑道:“奇怪,女施主何时出去的?”
萧霁瑾当即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怒道:“来人,将寺庙围住,给我搜!”
盛姝是从偏殿里不见的,他们自然也从这里开始搜起。
只是这一览无余的小偏殿,连窗子也没有,并不像能藏人的样子,唯有供奉着牌位的供桌很是可疑。
暗卫去看萧霁瑾,只见萧霁瑾脸色阴沉,一脚将那供桌踹翻,倒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供奉着的祖宗牌位也全都摔在了地上。
供桌之下,一个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萧霁瑾隐忍着怒气:“去个人回城调集所有人手,其余人分成两队,一队以普照寺为中心,往四面八方搜寻,一队人下去,看这洞口通往何处。”
暗卫们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敢有一点怠慢,立刻分散人手,回城的回城,找人的找人。
萧霁瑾站在偏殿里,等了足足一刻钟,却只听上来的人回禀:“主子,洞口往东北方向而去,刚出普照寺就塌陷了,属下正在重新挖通。”
听到东北方向,萧霁瑾立即想起了远在雍州的宋端,脸色当即变得更加阴沉:“留几个人继续挖,其余的随我去追。”
他刚出了普照寺,回城的暗卫就赶来了:“主子,盛济也不见了,可要派人去追?”
“好一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萧霁瑾咬牙道,“不管他,所有人手派出去,掘地三尺也把盛姝给我找回来。”
“是。”暗卫立刻就要去找。
“慢着,”萧霁瑾叫住他们,“不许伤到人,更不许吓到她。”
“是,主子。”暗卫只觉头大,夫人要跑,他们要追,岂有不把人吓到的道理?
萧霁瑾也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往雍州的方向而去。
他在寒风中攥紧了缰绳,想起盛姝这些日子的欺骗,越想越怒,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他吗?
那就最好别被他找到,他现在真想打断她的腿,将她永远锁起来。
·
看到出口的光线时,盛姝终于撑不住昏厥过去。
她能感受到有人将她抱了上去,冷风一吹,心口终于舒服些了。
她睁开眼,看了一眼寥廓的苍穹,纵然一身热汗被风吹凉透了,也觉身心舒畅。
趁这空当,宫将离去将接应的人带了过来。
盛济不敢耽搁,见盛姝好些了,就将她扶起来:“姝儿,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盛姝道:“二哥不必顾忌我,我撑得住的。”
盛济便拿一件外衣将她裹了,抱到马背上,而后带着她离开。
盛姝抱着二哥的腰,寒风将身上裹着的外衣吹的猎猎作响,她想:“我终于自由了。”
他们疾驰一天一夜,才在即将抵达雍州的一座客栈前停下。
盛济想将盛姝扶下来,却发现怀里的人怎么都叫不醒,他掀开外衣,这才发现盛姝已经昏过去,而且浑身滚烫,衣裙上还带血。
盛济连忙将人抱进客栈,好在他们随行的有大夫,不算太麻烦。
大夫把过脉后道:“高热是由于受寒所致,至于这血恐怕是……”
“是什么?”盛济急切地问。
就在这时,盛姝睁开眸子,拽着他的衣袖,有气无力地道:“……二哥,帮我保住这个孩子。”
盛济如遭雷劈,他看着妹妹苍白的脸色和哀求的眼神,只得道:“尽全力保住。”
·
小半个时辰后,大夫从房间里出来,道:“二爷,孩子保住了,只是姑娘身子虚弱,又昏睡过去了。”
盛济嗓音低沉:“这孩子能打掉吗?”
大夫道:“姑娘身子虚弱,本就不易有孕,若贸然打掉孩子,日后无法生育不说,身子也会受到损伤。”
盛济道:“那就保住,无论用什么法子,这是我盛家的血脉。”
“是,二爷。”大夫道,“我去厨房准备些药材,方便路上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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