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崔娴福一福身,愈发羞赧,“嫔妾往后安心在庭兰轩研习诗词,再不如今日这样让陛下担心。”
赵崇:“……”
他的意思,难道不是禁足?
“崔婕妤为何会刚巧在御花园?”
少倾,崔娴行礼退下之后,继续往梅林走去的赵崇蹙眉问夏江。
夏江恭敬答:“回陛下的话,自淑顺仪陪太后娘娘在晏清湖玩冰的那一日过后,崔婕妤每日皆会过来御花园……”他斟酌了下,补上一句,“吟诗颂词。”
赵崇:“……”
“待除夕宫宴再允崔婕妤离开庭兰轩。”他吩咐夏江。
赵崇亲自在梅林折了几枝梅花。
之后他去往月漪殿,沈文茵、顾蓁蓁和谢宝林已经离开,而云莺正倚在罗汉床上逗着阿黄。
阿黄被云莺手中的肉脯吸引,仰起身子将两只前爪搭在云莺的膝上,吐着舌头哈着气,一双眼睛直盯着肉脯看,努力凑上前去。这般姿势便离得云莺很近,那长舌好似马上要舔上云莺的脸颊。
赵崇见状快步上前,而脚步声引得阿黄离开云莺身前。
它耳朵微动,看一眼赵崇立刻撒腿跑向他,可围着他转过两圈以后,却忽然“汪”叫一声,并冲他龇牙。
从罗汉床上下来的云莺当即喝止住阿黄。
眼见皇帝沉下脸,她两步上前福身道:“臣妾见过陛下,给陛下请安。”
赵崇一双眸子盯着波斯犬不放。
甚至是眉头紧拧。
阿黄以往见到皇帝从未有过这样犬吠龇牙的情况,云莺也知不能一味强行护着。她定住心神,暗暗猜测阿黄或是嗅见了什么气味,因而道:“阿黄无礼,还请陛下恕罪,许是陛下身上的什么气味让它受了刺激,方引得它失礼。”
可把因由归结到皇帝身上也不对……
赶在赵崇开口之前,云莺两步走到赵崇面前,双手先摁住他的手臂,转而握住他两只手,便去嗅他身上的香。
殿内的宫人尚未被屏退,突来这一幕令他们齐齐低下头,不敢多看。
好在碧梧反应极快不动声色让众人退下,她同碧柳也如小宫人们一样退出殿内,顺便带走阿黄。
赵崇垂眼看着踮脚凑过来嗅他脖颈的云莺,喉结不觉滚动两下。
离得那么近,他轻易便嗅见她身上淡淡甜杏子的香气。
她软软的手掌紧握住他的手,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间,柔软的唇也仿佛要贴上去一般。
刹那间,赵崇脑海闪过许多旖旎画面,那些亲密皆与云莺有关。
“爱妃……”
赵崇耳尖泛红,无声清了下嗓子,试图开口。
两个字才冒出来便见云莺的身体矮下去欲往别处去嗅。
他连忙双手扶住她,让她站好。
动作之间,赵崇的衣袖从云莺面前抚过。
云莺随他站直身子以后,瞥向赵崇那条手臂,继而扯过那片衣袖闻一闻。
衣袖上有若有似无的香气。
同皇帝身上龙涎香不一样的极淡的香味。
云莺认得这种香。
从前是顾蓁蓁喜欢用,后来被阿黄追着吠过一回,顾蓁蓁便不再用。
哦……
云莺了然,大概是过来月漪殿之前,见过其他的妃嫔,有过什么亲密之举,留下这种香,叫阿黄嗅见了。
赵崇:“???”
他听见云莺心声,被那句“有过什么亲密之举”闹得无言,方想起御花园里被崔婕妤扯过衣袖。
赵崇耳尖红得更厉害。
分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也被云莺的心声闹得心虚,想和她认真解释。
寻得根源的云莺却松开赵崇并退开两步。
她温声道:“阿黄对陛下衣袖上的这种合香敏感,方才会在陛下面前失礼,请陛下恕罪。”
赵崇听云莺提起,当下将手中梅枝递过去,同她解释:“朕去御花园为爱妃折梅的时候,碰上了崔婕妤,或是崔婕妤身上的香,不小心沾上了。”
崔婕妤?
云莺暗道这“不小心”得多“不小心”,面上只微微一笑,接过梅花枝:“陛下费心了。”
赵崇见云莺不相信,当下上前两步,将人拢在怀里,摁在身前,低头在她耳边说:“衣袖上的香当真是不小心沾上的,朕同她什么也没有。”
话出口后,赵崇自己先愣一愣。
未及细想听见云莺失笑道:“陛下说得臣妾活似不知礼矩、醋海生波。”
赵崇微怔中去看怀里的人。
“爱妃不介意?”
云莺但笑:“陛下将臣妾说糊涂了,臣妾介意什么?”
赵崇便感觉心被刺了下,他依旧看着云莺,不禁又问:“朕倘若去别处,爱妃也不介意?”
云莺只觉得皇帝今日又变得奇怪。
他去别的妃嫔那里,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难道是希望她会介意?
然后呢?强行将他留在月漪殿?这未免也……
理所当然的事情,他理所当然该去别处,她理所当然的不介意。
赵崇垂眸,厌起这一种理所当然。
第57章 期待
云莺看着赵崇眉眼的不悦, 再想一想,又怀疑是否自己不知情知趣了——
或许皇帝陛下想看一出“爱妃呷醋”的戏码,偏她太“懂事”。
哎呀呀。
现在说自己介意还来不来得及?
自然是来不及了。
且云莺也没有兴致陪着皇帝演这样的戏。
因而,她冲赵崇微微一笑, 好脾气说:“只要陛下高兴便好。”
要多大度便有多大度。
赵崇心口闷堵, 紧抿着唇没应声。
曾几何时,他会因她不会在他面前同他闹别扭而认为她懂事, 如今却宁愿她不那么的懂事。
云莺见赵崇闷不吭声, 想着话头已不在阿黄身上,阿黄应当不会被发作, 索性一面拉他在罗汉床上坐下, 一面主动将话题扯得更远:“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臣妾今日手气不错,方才打叶子牌赢下些银钱, 正好让小厨房添菜。”说罢便喊碧梧和碧柳进来。
待两名大宫女出现,云莺先吩咐碧柳去让小厨房添两道菜,继而对碧梧道:“去小库房将那只甜白釉的梅瓶取来,我要插花。”碧柳和碧梧各自应声而去。
云莺将手里的梅花枝暂放在一旁。
她去净过手后, 折回来从小炉子上取过铜壶为赵崇倒一杯热茶。
袅袅热气从茶盏里飘了出来,氤氲在赵崇和云莺面前。
赵崇隔着白雾看云莺,见她嘴角微弯,笑意浅浅,分明与往日无异,偏愈发让人心浮气躁。
她是不该介意,但她为何不介意?
纵然不介意, 见他情绪不佳为何一言不发, 也不哄一哄他高兴?
赵崇气闷, 端起茶盏喝茶,一口热茶入口烫得舌尖疼。
见云莺瞪大眼睛看他,满是诧异,便眉眼不动,硬生生忍着疼将茶咽下,心底那股气闷之感亦更加清晰。
他重重搁下茶盏。
眼看着皇帝饮下滚烫茶水的云莺以为他被烫了嘴又生不快,忙从糖盒里取出颗奶糖喂过去。
奶糖送到赵崇的唇边。
他瞥一眼,并未张嘴去吃糖而是抬手握住云莺的手腕。
“爱妃似乎对朕不怎么上心。”
赵崇紧盯住云莺,眸光沉沉,带着一点逼视。
他手上没有太过用力。
云莺便也没有被他抓得手腕疼。
只是听见赵崇这句话以后,她心底闪过疑惑,是因为给他倒的热茶不小心让他烫了嘴?抑或方才说的不介意?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非常没有道理。
云莺收起唇边的浅笑,回望赵崇,慢悠悠开口:“陛下不是说过的吗?”
“臣妾,永远都是陛下的人。”
人都是你的。
说这些?
是数月之前,赵崇在清竹阁对云莺说过的话。那日他忽而至清竹阁,赶巧碰上云莺被月事折磨,再后来,他吻了她,冒出一句:“莺莺,你永远都是朕的人。”
赵崇微怔之下记起这件事。
他更在意的却是云莺记得他曾说过的话,记得如此清楚,无须多思索竟便轻轻松松说出口。
意识到这一点,赵崇瞬间心情变得舒畅。
且如此的一句话同样提醒他这个事实——没错,她是他的人,永远都是。
“莺莺自然永远都是朕的人。”
赵崇不紧不慢开口,握住云莺手腕的那只手没有松开,且话音落下,他拽过她的手,将她指间那颗奶糖吃下。
奶糖很甜。
不似刚刚那一口茶水带着苦涩。
赵崇一面吃糖,一面握住云莺手腕的手指松一松,转而去握她的手。
这次是握住她的手不肯放。
云莺看见皇帝眉眼明显比起前一刻变得舒展。
而碧梧也抱着一只甜白釉暗花梅瓶回来,将梅瓶放在罗汉床榻桌上,她目不斜视悄声退下。
“陛下,臣妾该插花了。”
试图从皇帝的掌心抽回来手却失败,云莺嘴角微弯,提醒赵崇。
赵崇挑了下眉,不为所动,甚至换一只手来握她的手。
云莺无言,便全无挣扎的想法直接放弃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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