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小娘子回过神,下意识抬起头,望向他的一双眼睛带着诧异无辜。
而她双手依旧搭在他腰间,手指的温热柔软清晰可觉。
又是可惜,为何可惜?
赵崇眸光微沉,低下头望入云莺的双眸:“爱妃在想些什么?”
云莺听言怔了下。
随即心底飞快闪过丝茫然,刚刚她分神了吗?
可皇帝问话不能不答。
云莺欲斟酌回话,尚未来得及开口,复又听皇帝道:“方才爱妃的表情,似乎一脸可惜。”
嗯?这么明显吗?
云莺不敢相信自己的心思全表露在脸上,但更难猜到心声被窥听,故而只以为是皇帝看出什么才有如是一句。
她缩了下搭在赵崇腰间的手,想将手抽回来,反被赵崇的手掌摁住,不得动弹。赵崇一瞬不瞬盯住她,问出那句终于有机会问的话:“爱妃在可惜什么?”
眼见这个问题无法回避,继而想一想刚到手不久的波斯犬,云莺犹豫道:“陛下恕嫔妾无罪,嫔妾才敢说。”
赵崇爽快满口应允:“爱妃实话实说,朕恕你无罪。”
云莺这才低声道:“启禀陛下,是嫔妾胆大妄为,竟偷偷打量陛下。见陛下如此身材,想是武艺极佳,却不曾有机会领略陛下这般的英武风姿,故而……”便又连忙告罪,“嫔妾妄言,请陛下恕罪。”
她这番话出口没有丝毫的磕绊。
原因乃是前世成为六宫宠妃的云莺惯会哄皇帝,要说出这样的话根本无须多思考,更不会心虚。
将话说罢,她螓首低垂,似乎无法直面赵崇。
搭在赵崇腰间、被赵崇手掌覆住的手指也轻轻颤了颤。
可惜不曾有机会领略他的英武风姿?
赵崇分辨得出这不是真话,他面色又沉一沉反问道:“是吗?”
云莺:“……”
【总不能说……】
【可惜被翻这么多次牌子却不让侍寝。】
【太不矜持了。】
云莺心下兀自否认过,低声道:“嫔妾不敢对陛下有所隐瞒。”
赵崇将她的“隐瞒”听得分明。
只她内心这点不愿意流露的不矜持落在赵崇眼中,却逐渐变成另一回事。
这些时日,他也知她与旁的小娘子性情不同,六宫再无人如她这般时常有些胆大包天的腹诽。可正因如此,想来这般性情,许多话牵扯到小女儿家心思的话便不愿意多说了,以致于暗暗有这许多愁思。
她本是他的妃嫔,爱慕他可谓天经地义。
但性情所致,她平素从不献媚邀宠,想是做不出那般羞赧姿态,又不愿呈明实话叫他觉得轻浮,故而此时反倒不愿意对他表露真情。
念头转过,赵崇看云莺的眼神变得温柔许多。
他握住云莺的手,手臂将她拢在自己身前,抱她一抱,继而安抚般摸一摸她的后脑勺。
赵崇轻叹道:“再过些时日便要到每年秋狩的日子。你若想见识,朕届时带上你一道去参加狩猎便也是了。”顿一顿,他补上句,“不必为此感到委屈。”
云莺本是捡几句不易出错的话让此事揭过去。
未想皇帝莫名对她说出“不必委屈”这样的话,莫名有几分肉麻,直令她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
这般心思却不敢表露任何端倪。
云莺被迫做矜持状,将脸深深埋在皇帝身前,也瓮声瓮气肉麻回应:“嫔妾不敢称委屈。”
赵崇感觉怀里的人似又身体轻颤了下,以为她心中动容,愈发生出几分怜爱之心。当下再摸了下云莺的后脑勺,有心略过这一茬,他便有意带着点儿促狭道:“好了,爱妃快为朕宽衣,若是再这么磨蹭下去,只怕水都要凉了。”
云莺的手也被他捉回腰间搭在亵裤的裤带上。
不一时,终于宽衣解带的赵崇入得浴桶,舒舒服服泡在热水中。
而云莺坐在龙纹浴桶旁放着的一张高脚椅上拿着打湿了的巾帕帮他擦背。
感受着云莺的一双柔荑,在浴桶里浸得片刻又数月不曾让妃嫔侍寝的赵崇有些心痒,身体也有了该有的反应。但到底没有唐突,怕令身后的小娘子惊吓,他便同云莺说起别的事以便分散些注意力。
“内侍监明日会将清竹阁之前被克扣的份例送过来。”
说着赵崇记起在朝晖殿的时候,云莺猜中他会将协理六宫的权力交给蒋繁秋,顿一顿又随意道,“今日晨早在朝晖殿,夏江宣读晋封良妃的那道旨意时,朕瞧爱妃似乎不怎么觉得意外?”
才领教过皇帝的莫名其妙,云莺只心有不解。
怎么连她意外不意外蒋氏被晋封良妃这种小事也一清二楚?
莫不是她暗地里被监视了?
赵崇:“……”
若非不能暴露自己这能听见周围人心声的本事,他很想问一问云莺:这难道不应该叫关心?
“嫔妾只是觉得良妃娘娘性情温婉,定能不负陛下所望。”
云莺回答说。
赵崇知她没有说实话。
但这么个问题执着追问下去也无意义,恐怕越叫她生疑,便转而问起同波斯犬有关的事情。
聊起波斯犬,云莺明显话多了些。
赵崇亦不再说别的,浴间的气氛也随之变得轻松不少。
良久,沐浴过后的赵崇从龙纹大浴桶出来。
云莺取来干巾帕要帮他擦去身上水珠,然大抵是太高估自己的脸皮,回身一刹那,目光骤然触及赤条条的赵崇,到底脸红了红。唯有移开视线,眼观鼻鼻观心才能平心静气继续帮他擦身。
赵崇目光落在云莺两颊浮现的一抹绯红。
偏她面上强作镇静,再记起她藏于内心深处的小女儿家心思,只觉得云莺这模样无比可爱。
且她本生得极美。
一点娇羞之意不经意平添两分妖冶妩丽,亦是一种无声的勾人。
赵崇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他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云莺正紧攥着巾帕的手指,色若胭脂的蔻丹染在指尖,愈衬得玉手纤纤。
赵崇不动声色往云莺的方向略移动半步。
虽只小小半步,但是足以令他们之间本便亲密的距离变得暧昧。
有所觉察的云莺彻底停下帮赵崇擦身的动作。
手腕却再次被赵崇宽大的手掌擒住,她微微一怔,手中巾帕被抽走,跟着她的掌心握住了别的。
“帮帮朕。”
赵崇俯下身来,在云莺耳边哑声说。
他们最终在浴间待得许久。
赵崇出去后,宫人动作麻利重新送热水进来。
云莺泡在浴桶里,人有点儿茫然和麻木。
从被皇帝第一次翻牌子起,她早便已经做好了侍寝的准备,心下也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
总归有前世的经历在,该不该知道的无不是清清楚楚。
然而皇帝翻她牌子却没有让她侍寝。
一次又一次皆是如此。
坦诚说,云莺虽然不抗拒侍寝,但也晓得侍寝之后便可能有喜。
前世经历令她对怀上龙嗣反而有些抗拒。
只是从前的她怀孕不易,兼之打定主意这辈子不再费心争宠,便认为即使侍寝几次也没有那种轻轻松松怀上龙嗣的运气。不侍寝,于她更无须有这些担忧。
基于这种种的心思,云莺此前便从未上心过皇帝没有让她真正侍寝这事。
直至今日……
云莺茫然,因她刚刚被迫确认皇帝身体无碍。
那么,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纠结过一刻钟云莺便不愿多想了。
皇帝爱怎样便怎样罢。
甩开这些念头,她沐浴梳洗过,穿着寝衣回到里间,见皇帝正靠坐在床头随意翻看她的书册子。
略拢一拢身上的宽松寝衣,自床尾上得床榻的云莺在里侧躺下。
已然搁下书册子的赵崇长臂一伸将她捞到怀中,轻嗅着她身上飘来的淡淡馨香问:“爱妃的生辰是哪一日?”
“嫔妾的生辰尚早,寻常须得京城下起大雪才近了。”
云莺轻声道。
赵崇闻言眉心拢一拢:“的确有些远。”
云莺觉得皇帝这话别有深意,但困意逐渐翻涌,懒怠多想,便只闭上眼静静的靠在他身前。
半梦半醒间似听见耳边的一声轻笑。
她勉强喃喃说得声“陛下……”回应,再没能说出别的话,已被困意拖入沉沉梦乡,一觉黑甜。
赵崇手指抚过云莺的脸颊。
将人团一团往自己怀里又抱一抱,他主动帮云莺调整个更舒服的姿势,这才同她一道安寝。
赵崇一觉也睡得不错。
晨早醒来,见云莺仍在睡着,甚至捉弄她两下,待到她悠悠醒转便同她相继起身,在宫人的服侍下洗漱梳洗。
这些日子每天晨早、傍晚都会去遛狗,云莺也习惯这个时辰起来了。
送走去上朝的皇帝后,她用过早膳便牵着波斯犬出门。
和往常那样遛了波斯犬近一个时辰,云莺准备离开御花园回清竹阁,却意外遇到刚晋封的良妃。
她牵着波斯犬上前行礼:“见过良妃娘娘。”
良妃面上笑意温婉,伸手来扶云莺起身:“云婕妤不必多礼。”又看一眼被云莺牵着的波斯犬,笑道,“这波斯犬生得当真好看,威风凛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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