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出房间,慌乱中烧鸡也不知道到哪去了,回头一看,文耀在一堆乱纸中,静静地打坐。
二姐夫只觉得天塌了,眼角不断抽搐,整张脸都带的扭曲了。
万万不能让文耀继续这样,他也只有这一个儿子,必须让文耀走上正途,将来还指望着文耀光宗耀祖。他跑到佛堂门口,想要将佛像推倒,没想到太重,最后气的抱起一块石头砸了一通。
香炉里还插着母亲铁氏供的香,二姐夫一并拔掉,一脚踢到外面去。
惊动了一群下人,眼神怪异的看着他,二姐夫吩咐道:“从今以后,把这地方锁了,佛像扔出去,家里再也不许有人和小少爷提佛。”
有人壮着胆子说:“老爷,把佛堂锁了,咱们怎么和老夫人交代?”
铁氏倒也不是诚笃的信佛,她只是非常的迷信罢了,有什么她都要信一信。尤其是文耀没染上天花后,铁氏就更加迷信了。
见二姐夫不为所动,下人们就按照他的吩咐,把佛像搬了出去,并用一把大锁锁在了门上。
捣鼓了一阵,刚把佛像挪到废旧库房,铁氏就拄着拐棍过来了,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你个孽障,我七十七天的静心咒还没念完,就把我的佛堂关了!你安的什么心。”
二姐夫冷笑,“娘,我早就说文耀要以念书为重,你日日在他面前念叨他的命是佛祖救回来的,如今他的心一点都不在读书上了。”
铁氏:“……本就是这样,我往后不说了就是了,读书要紧。”
二姐夫依然不满,“这个破佛堂在他就读不了书,耽误了光阴,往后还怎么科举。”
铁氏气衰下来,最后同意了儿子的做法,不过脑子里还想着,私下弄个小佛堂在自己旁边。
锁掉了佛堂,二姐夫心情愉悦,回去浅眠了半个时辰,还没睡好又被吵醒了。以为又是沈二姐跑来找事,厌恶的起来了,就听见外面的人说:“老爷,小少爷一直在佛堂门口跪着不起来。”
二姐夫睡意顿时飞了一大半,心想肯定是文耀要闹,气不打一处来,穿上鞋子就又去佛堂门口。
这一看,还真是跪着,正正经经一点不懈怠的跪着。见二姐夫过来,文耀忽然重重的磕起了头。
二姐夫吓坏了:“文耀……你干什么呢?”
文耀直起背,“我是给您磕的,这是我最后一次给您磕头,我想好了,我要出家了。”
二姐夫脸上的怒色还未消退,就滑稽的僵住了,呆若木鸡。任他想破了天,都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他强颜欢笑道:“你一个小童,总学这些大人的说辞。”
文耀:“我虽然年岁小,但已经勘破大道,胜过无数碌碌无为的大人。”
“疯了疯了。”“小少爷沉迷经书,果然看疯了。”“小少爷被鬼附身了。”
二姐夫只觉得是在讽刺自己,从嘴里喷出一口血,撑着最后一分力气,往儿子脸上抽了一个巴掌。今日必须要打消他这种可怕的想法。找来棍棒,不顾下人阻拦,将文耀给打了一顿。
打完了,二姐夫浑身的力气也没了,跌坐在地上,头晕目眩,眼前也一片漆黑。等缓过来后,才发现母亲铁氏又闻声过来了,看着母亲和唯一的儿子抱在一起抽泣,二姐夫呢喃道:“家门不幸啊。”
铁氏哭的凄厉:“文耀啊,你可不能出家,你走了,谁给家里传香火,咱家的香火不能断啊。”
文耀声音微细,“怎么说,就只有我能了吗?”
铁氏连连点头,“若没有个子嗣,咱家的这些家财连个受用的人都没了。”
二姐夫也默认了这个说法,他环顾四周,找不到沈二姐的身影,忍不住冷冷的哼了一声。如果是以前,沈二姐必然过来了,今日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居然连儿子要出家也不管了。
折腾了好一会,众人都精疲力尽,眼看文耀不继续喊了,都以为事情要告一段落,就各自散去了。
铁氏心疼的揽着文耀走了,二姐夫心累胳膊也累,脚步蹒跚的回去,准备再睡一会。
下午,一阵尖叫再次打破宁静,几只乌鸦嗅到了鲜血味道,落到了房檐上,审视着半个府邸。
奶娘搀着文耀撞开了房门,血淋淋的剪子被他拿在手上,裤腿和裆部全部被血染红。奶娘颤声大喊,“快来人,小少爷自宫了!”
这伤势非同小可,一般的大夫看不了,为了保住命,只有请专为太监净身的老师傅来。
众人抬着已经不能行走的文耀时,他已经和纸一样惨白,视物不清,以为爹来了,伸出一只手,“爹,我也不能传宗接代了,现在能放我出家了吗?”
众人冷汗直流,小声的交流,“小少爷真是疯了,这下完了。”
……
河边,曹雨薇慢吞吞的洗完了衣服,看见飞驰过去的骏马,知道那是去往徐家道喜的,不禁咬牙。谁能想到,徐晏温那么快就回来了呢?
她先是盼着沈春娴嫁过去过的不好,接着又盼着徐家落魄,一样都没成。盼着盼着,徐家又要风光了。
曹雨薇心里已经麻木,提不起什么情绪了,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像是什么戏里的丑角。
将衣服拧干了收回盆里,想着自己又该怎么办。
她洗衣服洗了一上午,姑妈派来监视她的小表妹也累了,偷偷跑去逛胭脂铺子,曹雨薇其实是故意洗那么慢的,因为她实在是不想回张家。
从一年多以前,她和姑妈在河边的那场闹剧后,姑父姑妈都已经看她很不顺眼了,如果不是曹雨薇相貌还不错,姑妈打着收点聘礼的念头,已经不会容忍她继续住下去了。
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她,事情的起因是她无意间发现姑妈忘性大,沐浴时候时常会忘记衣服里还有碎银子,但这些银子是绝不能等到洗衣服时再收的,那样会先一步被姑妈的女儿拿走。
曹雨薇到了张家后没有半点能用的银子,更何况她已经想攒钱离开了,便对这点碎银子打起了主意。
于是姑妈一沐浴完,曹雨薇就会偷偷的进去搜有没有银子,一次两次还好,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一日居然撞见了姑父进来。她赶紧用姑妈的衣服遮掩,却被误认为是姑妈,被姑父从背后抱住了。
曹雨薇当时就失声尖叫,姑父也被吓了一跳,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的就被蒙上了禽兽的名头。
可晚上姑父和姑妈一合计,顿时气的七窍生烟,立刻找了一家急着娶妻的,要把曹雨薇送走。曹雨薇连自己爹娘的都不听,又怎么会听姑父姑妈的。连夜逃跑,没想到天太黑,又着急,就不慎掉进了水里,引发了河边的闹剧。
至此,怕曹雨薇再偷钱,或是逃跑,她上个茅房都被姑妈的女儿盯着。
处境太艰难,曹雨薇都没功夫管沈春娴了,蔫哒哒的回到了张家,无视老车夫看笑话的目光,把衣服晾上去,接着躲进了屋里。过了一会儿,姑妈来砸门,曹雨薇扬起一个笑脸,讨好的打开门,“衣服都洗干净了。”
姑妈不理会这个,先是警惕的往屋里看了看,防止曹雨薇又作妖,才说:“锦心啊,上回的王家你不喜欢,媒婆又来提了一家,大财主的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身体弱,也知书达理的,你看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曹雨薇心里滴血,脸上也只能为难的笑着,“这种大事,还是得我爹娘为我出主意,劳烦姑妈再等等。”
姑妈看似不着急,“你爹娘两年来都没来过消息,眼看着你都二十了,再耽搁哪还有人家要你,你自己想想吧。”
曹雨薇内心恨不得咬死她,她虽然年纪是不小了,但也离二十还有整整一年。看着姑妈走了,曹雨薇孤零零的坐在屋内,越想越觉得往后的日子黯淡无光。嫁给什么财主的病儿子她是不愿意的,想到姑妈会赚她的聘礼,曹雨薇更是觉得浑身和针扎的一样。
思来想去,她对姑妈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等到天黑了,再度潜进姑妈的房间找钱。
姑妈此时不在房间内,应当是饭后消食去了,从她的针线盒内找到了一点碎银子,曹雨薇一咬牙,又打开了姑妈床头上的匣子。
拿点碎银子没事,但动了里面的银票必然是要被发现的,曹雨薇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必须得为下次逃跑做好准备。
刚打开匣子,曹雨薇就惊讶的发现有两封信件放在最上面,显然是最近一段时间收到的,她心里一动,拆开了,居然是家里给她写的信!
曹雨薇只觉得一道惊雷劈进了她脑子里,原来家里并不是不管她了,只是信都被姑妈给藏起来了。
她泪眼朦胧的辨认出,是二哥的字,二哥简短的表示他已经娶妻,父母这一年来也多病,让曹雨薇不要再置气不回信。最后说,他会在三月初九乘船到码头,来接曹雨薇回家。
曹雨薇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掉下来,她其实早就后悔了。
三月初九……姑妈肯定会阻拦,她要偷偷过去和曹二哥汇合。
第44章 女儿歌.七
徐家, 此刻被夜色笼罩。
沈春娴站在树下抬抬脚,徐晏温便弯腰给她整理裙摆,她蹭脏了徐晏温的衣摆, 徐晏温便抬眼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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