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端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羞窘之色。
话音甫落。
南诏小王爷花了些工夫消化苏山如珠炮般蹦出来的话语,愣了一息后,脸色忽而变得难堪至极,咒骂一声后转头就走。
待南诏士兵们纷纷退散而去后,沈清端又在原地多立了一晌,才与苏山、陆让回了二楼。
躲在后厨的小六也跑了出来,稚嫩的童声里带着几分担忧之意。
“他们走了。”
沈清端朝着他淡淡一笑,而后便推门进了屋舍内。才刚坐下,陆让便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句:“看来德阳县主在南诏国过的不好。”
沈清端一愣,旋即问:“为何?”
“我曾给南诏人看过诊,听他说起过王室里的腌臜之事,单说父子共用一妻这事便再平常不过,南诏王爷比陛下小了三岁,儿子却这般大。咱们县主只怕是活的不容易。”陆让如此慨叹着,眉眼里漾着几分屈辱之意。
说到底,德阳县主代表的是大雍皇室,若是在南诏王廷里处境不佳,丢的也是整个中原百姓的面子。
忆起方才南诏小王爷黑沉的面色,沈清端也渐渐地回过味来,他却是不曾知晓南诏皇室里还有这等辱人的规矩。
若如此,他必不会在德阳县主和亲一事里推波助澜。
他沉吟片刻,便命死士去打探消息。
*
与此同时的南诏王廷。
德阳县主正躺在别苑的贵妃榻之上,身边的侍女们小心翼翼地侍候在其身侧,几乎是连大气也不敢喘。
德阳县主小憩片刻,便吩咐左侧的侍女:“王爷该吃药了,你亲自送去。”
话音未落。
别苑外便响起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德阳县主立时改换了面色,露出浓重神色下的孤傲冷寂,忽而遣退了伺候的侍女们,孤零零地从贵妃榻里起身。
疾步而来的南诏小王爷达烈已撞见了屋门,入目所及的便是他魂牵梦萦的那一抹倩影,明艳又清傲,婀娜又纤韵。
头一回见这位来自朝廷的县主娘娘时,他的这颗心便跳动得似被猎场里的麋鹿掀翻了一般。
父王英气尚存,与这位县主娘娘也算是是琴瑟和鸣,达烈不敢多做肖想。年初时父王受了重伤,这才露出几分要将县主送给达烈做妻的意思。
与朝廷联姻乃是百年大计,父王死了,便该由他享用这位貌美的县主。
若达烈只是迷恋德阳县主的皮肉,左不过是使些蛮力让这个中原的娇娇女体悟到南诏人的精壮罢了。
可该死的是,达烈却爱上了德阳县主这个人。
不论是她斜佻着杏眼睥睨他的冷傲神色,还是闲暇时莞尔一笑的姣美容颜,亦或是那些藏在柔美皮囊下的阴狠心思。
他都为此沦陷。
因着如此,他瞒着父皇绑了荆州知府,为博美人一笑,污了荆州干净的水源,以谋求往中原进犯的由头,也立誓要让京城里那些负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那个沈清端便是头一个。
可县主骗了他,这位沈清端哪里是她的仇人,分明是她放在心上的爱人。借着自己的手想与爱人重逢。
达烈气得牙痒痒,再不顾往日里德阳县主与他的约法三章,走上前去一把将瘦弱不堪的德阳抱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将她压在榻上。
*
别苑一片狼藉。
达烈纾散了心中的欲.望及愤怒,如今也恢复了几分理智,望着怀中泪意涟涟的德阳县主,此刻才生出了几分悔意。
他用南诏语向德阳道了歉。
德阳却不理睬,却破败的木偶娃娃一般阖上了眼,掩去了眸中透骨的伤切。
她似是疲累至极,也无力气再去追问达烈突然暴起的原因。左不过是沈清端使了什么手段罢了。
达烈轻抚着德阳县主滑腻莹润的后背,禁不住将她抱得更紧密了几分,嘴角挂上了餍足的笑意。
他违法了与“母妃”的约法三章,往后便愈发小意温柔地偿还自己的罪孽吧。
德阳县主沉沉睡去,梦里忆起了旧时云南王府尚未覆灭的时候。
她跟在凌序身后驾马狂奔,胸间流溢着自由与安然。
可一夕之间一切都变了样。
先是云南王府覆灭,再是她苦心等了心上人十余年,最后眼睁睁地瞧着他娶了心爱的女子,再将自己送来了南诏和亲。
她也是受过《女德》、《女训》教训的金枝玉叶,却被迫离开故土,嫁给了一个英雄迟暮的王爷和对她虎视眈眈的继子。
多讽刺,多可笑。
她在南诏的三年工夫里,起先是恨沈清端,恨他无情寡义,阴私狠毒。而后是恨明侦帝,她知道即便是没有沈清端的推波助澜,她也一定会嫁来南诏和亲。
用一个侄女便能维固边陲安稳而不用费一兵一卒,这笔稳赚不亏的买卖,明侦帝又怎么会不答应?
再是恨朱珠公主。
最后恨生她养她的大长公主。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估计就离开荆州了。
男主搞事业的戏份我比较想一笔带过,因为女主是贤内助嘛,想重点写她怎么靠自己的智慧帮助男主。
三更没有了。
写不出来了。
明天加油。
第60章 一更
苏荷愫与陈氏等人连夜赶去了廊坊, 直至天蒙蒙亮时借着微弱的曦光觑见了廊坊巍峨的全景。
因它毗邻西北沙汉关,内壤荆州山脉,是以县内格局面貌既裹着粗粝的硬朗之气, 又搀着些汉中的紧凑之感。
苏荷愫却无暇去欣赏廊坊的景色, 满心满眼皆记挂着远在荆州的沈清端。
廊坊知县府已被副官刘青打扫了干净, 他接到苏荷愫等人后,万分尊敬地将这些女眷们领去了知县府,连红袖与康嬷嬷这般的下人也得了他几句尊称。
苏荷愫心内暗暗讶异:这位名为刘青的副官也太客气了些。
只她心间被担忧沈清端一事填满, 也无暇再去猜想旁人的心思。
于嫣容也担心苏景言会遭遇什么不测,怀里抱着熟睡的露哥儿,垂到腰间的手恰好攥住了一方锦帕, 那锦帕被汗水浸湿了大半,已失去了花红柳绿的底色。
赶了一夜的车, 陈氏让苏荷愫等人先去安寝, 有什么话睡一觉起来再说。
苏月雪点头应下,握着苏荷愫的柔荑温声劝慰了几句,而后便领着涵姐儿和非哥儿去了自己的房里。
黄昏之时, 众人才悠悠转醒。刘青买了好些婆子伺候苏荷愫等人, 其间有个生的貌美灵秀的丫鬟,份外殷勤地伺候起了苏荷愫。
苏荷愫正困窘于不知如何打探廊坊内的消息, 见这丫鬟似是机灵的很儿, 便笑问了一句:“你可是廊坊人?”
那丫鬟盈盈一笑,口齿伶俐地回道:“奴婢是土生土长的廊坊人。”
苏荷愫嘴角的笑意愈盛,忙问:“那你可否说些廊坊的旧事,也好让我们长长见识。”
那丫鬟自然不愿错过这等博主子欢心的好事, 当即便说道:“先头那位知县走后, 廊坊内就没有个主事的人, 全靠百姓们自个儿做些能吃饱饭的营生。如今终于是盼星星盼月亮地将新知县盼来了,大伙儿们都很高兴呢。”
苏荷愫不欲听这般冠冕堂皇的高话,只将手腕上不甚值钱的玉镯子褪下,递给那丫鬟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喜不自胜地接过镯子,当下便回道:“奴婢叫芍药。”
“芍药,我对外头的事不感兴趣。你可否与我说说廊坊内世家大族里的事儿?”
一只玉镯已让芍药喜得不知所以,当即也不隐瞒,将她知晓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与了苏荷愫听。
廊坊内的世家大族并不多,统共只有四户人家,其一是范家,与京城的忠王府有些沾亲带故的姻亲关系,是以便名正言顺列于四大世家之手。
芍药不知范府靠何营生,只知范夫人膝下有三子一女,两子皆战死沙场。嫡幼子娶了胡家的嫡长女,婚后也算和美。
其二则是胡家,廊坊内的当铺与钱庄大多都是胡记铺子,虽没有什么世家底蕴,可却是实打实的富庶。
其三是刘家,便是副官刘青的本家,族人们都还算出息,平日里行事也低调也本分。
说到这四大世家最后的那一家,方才还眉飞色舞的芍药却露出几分难堪之色来。
苏荷愫见她卡壳,忙问:“这最后一家呢?怎么不说了?”
芍药瞥了一眼苏荷愫,见她蹙起柳眉似是漾起了几分不快之色,这才笑道:“这最后一家姓凌,夫人应当也听过他们在京里的本家,便是陛下的胞弟云南王府。只是……凌家也改了姓,再不复往日的鼎盛。”
旁听的陈氏与苏月雪二人也惊讶不已,再没想到会在廊坊遇上云南王府的族人。
苏荷愫也讶异得厉害,可她略往深处细想了一番。往素想不明白的事儿顿时迎刃而解。
譬如沈清端为何非要调来廊坊这荒芜之地,又譬如刘青为何会对她们这般恭敬,再譬如为何沈清端非要留在荆州铲除怀有狼子野心的南诏国。
只因这廊坊乃是他掩藏已久的巢穴,也是他完成凌云大志最大的仪仗。
苏荷愫心间掠过好些沟沟壑壑,愣了一息后便遣退了芍药,与陈氏说:“母亲,要劳累你与那三家的掌家太太交际一番,且试探试探她们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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