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洵!”
苏不迟立即扑过去查看他的伤势,伤在左胸靠近心脏的位置,万幸的是没有伤到心脉。她松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全都洒在伤口上。然后又从柜子里翻出一把剪刀,想要把伤口附近的衣服剪开。
然而哪怕她装的再冷静,不断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她深吸了口气,暗骂了自己一声“没用”,再次动起手来。
这时,俞洵忽然伸出带血的手捂住了她,苍白的脸色露出一个很轻的笑容,“别害怕,我没事。”
彭副将在一旁咬牙骂道:“那群该死的孙子,居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有机会老子一定弄死他们!”
原来刚才俞洵带人去附近巡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一对老夫妻。其中那个老头崴了脚走不动路,那老婆子便求俞洵帮忙。人在面对老弱妇孺的时候往往比面对一个成年人要少了两分戒备,所以那婆子道谢的时候忽然抽出一把匕首朝他刺来,俞洵一时不查就这样子中了他们的圈套。
“彭副将,我怕鲁老三会趁这个机会来袭,还请你出去主持大局,万不要让他们有机可乘。”
彭副将憋了一口气,道:“将军放心。”
说着,便出去了。
苏不迟手上没有停歇,也终于把那间碍眼的衣服给剪开了。急急忙忙的端来一盆水正想给他清理伤口,可在看到伤口的那一刻,她忽然愣住了。
方才看到他满身的血迹还以为刺的很深,可如今仔细一敲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而且血已经止住了,“这.......”
“放心,她刺过来的时候我挡住了,所以并没有刺的很深。”
“那外头那么大的阵仗是怎么回事?”吓得她差点以为俞洵要命不久矣,特别是刚看到他时的情景,仿佛天都会塌下来。
俞洵咬牙坐了起来,用指腹擦掉了她眼角的泪珠,“那是做给水匪看的。”
苏不迟长松了一口气,继续替他处理伤口,“你是想将计就计好借此机会引诱他们上当?”
“也不全是为了他们,今天早上我接到密报,端王妃暴毙了。”
“什么?”苏不迟大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
俞洵的眉头蹙了起来,“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我有预感京城马上就有大事发生,所以我需得马上回去。”
苏不迟怔怔的看着她,漆黑不见底的眸子里蕴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作者有话说:
“红叶窗中无俗事,白云乡里有温柔。”韩纯玉《浣溪沙》
第65章
◎俞洵,我恨你◎
“不迟聪慧。”
苏不迟勉强动了动嘴唇,他做了这么大一个局,又把彭副将支走,显然是有话想单独对她说。
“我想让你等会去和彭副将商议,就说我的伤势极为严重需要立即进城医治。”
“你为何不直接喝彭副将说,难道你不信任他?”
俞洵道:“不是不信任,而是军中人多眼杂,我不敢保证其中是否混有奸细。既然是做戏,自然就要做全套。”
苏不迟总感觉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既然是想将计就计,直接把他伤重的消息放出去引诱鲁老三来即可,为何还要多此一举?仔细想来想后,她忽然明白了过来,倒吸一口凉气道:“不行,我不同意!”
俞洵奇怪,“为何不同意?”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想把回城的消息透露给鲁老三,好引他去官道劫你。鲁老三无论是想杀你还是抓你,势必都会带上自己的精锐,这样一来沙柳湾的防备反而是最空虚的时候。届时彭副将便可带人长驱直入大破水匪,我说的对不对?”
这根本就不是引蛇出洞,而是调虎离山!
俞洵错愕的看着她,目光沉寂了下来。
看到他这副模样,苏不迟就知道自己肯定猜对了,紧紧握住他微凉的手,恳求道:“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你会有多危险?鲁老三知道你骗了他之后,很可能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若真是如此,等彭副将回头再去救援的时候,他们那队人都性命难保,更何况他身上本来就有伤!
“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冒险一试。”他神色如常,但清冷的眸子却露出异常坚定的神色,坚定到让苏不迟心中发凉。
他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剿灭水匪,而是没有办法再继续?????等下去。其实苏不迟也不是不能理解俞洵的决定,她只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他可以做到这个份上,不惜把自己的性命都赌上?
“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一定。”
......
营帐里死一般的寂静,僵持许久最后毫无疑问是苏不迟败下阵来,因为她找不出理由来反驳,“我答应你,不过我要和你一起去。”
俞洵斩钉截铁的道:“不行!”
“你身受重伤却没有大夫同行,鲁老三是不会相信的。”
“我自有办法解决,但你不能去。”
“为什么?!”她宁愿和他同生共死,也不愿一个人待在这里。
俞洵定定的看着她,“你去了只会拖累我们,我无暇护你周全。”
苏不迟的心猛地被人刺了一刀,顿时所有的情绪都退却下来。诚然这句话很是刺耳,但确实是事实。她缓缓收回自己的手,站起来道:“你说的对,我这就去找彭副将。”
然而这时俞洵却忽然拉住了她,“苏不迟,只有你平安无事,我才没有后顾之忧。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嗯......”
走出营帐的时候,苏不迟看到俞曷横刀仍守在帐前。见她出来,他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警惕的盯着四周。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询问一句俞洵的情况,可他没有,想来他应该也是知道内情的人。
苏不迟走了过去,问:“俞洵的功夫如何?”
俞曷古怪的看向她,不过还是道:“侯爷三岁便开始习武。”
意思就是说他的功夫很好,看来她心里最后一个疑问也有了答案。以俞洵的才智,他不可能看不出那对老夫妻有问题,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让这个计划看上去更加真是。
她望着远处的天际,长吸了一口气。
按照计划,护送俞洵的马车会在凌晨出发。苏不迟看到有一个人穿了周大夫的衣服混在护送的队伍里,便知道这就是他的解决办法。
俞洵身上有伤,所以她在包扎伤口的时候特意多固定了几层,但这样也无法防止伤口不会崩裂。她拿出一瓶金疮药,道:“这是我重新调配过的,伤口若是裂开便撒在上面。”
俞洵接过,系好腰带后回身在她的眼尾处落下一吻,呢喃的道:“等我回来。”
说完,掀起帐子走了出去。
马车消失在苍茫的夜色当中,苏不迟提着一颗心坐在灯下。大约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彭副将带了大队人马也悄无声息往沙柳湾而去。整个军营顿时安静下来,空荡荡的宛如鬼域。
她就这样一直呆坐,眉头从方才起就没有松开过。对她来说现在的每一刻都是煎熬,可偏偏能做的只有等待。
从凌晨到天亮,度日如年。终于当太阳悬在山峦之间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欢呼声。苏不迟从半死的状态瞬间活了过来,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就看到俞洵站在柔和的晨曦之下,容颜清雅。他身上多了好几道伤口,但好在平安的回来了。
苏不迟再也顾不上还有许多人在场,猛的扑进他的怀里,“俞洵,我恨你!”
恨他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从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亦恨他没有经过自己的允许就强势的闯入她的生活,更恨自己会情不自禁的深陷其中。
“对不起。”
她哽咽道:“如果还有下次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俞洵笑了起来,一如破晓而来的万丈光芒,“好。”
此次剿匪不仅抓了近九成的水匪,连鲁老三也被擒获。不过他们也有许多人受了伤,苏不迟先让人把伤员分成急缓两类,优先处理那些伤重的人。她和周大夫忙的昏天黑地,幸好后来俞洵又找个两个人来帮忙。不过饶是如此,等全部处理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她累得实在走不动路,直接坐在医帐外的一块空地上休息。
今夜月明星稀,俞洵下令设宴犒赏,不远处的篝火已经燃烧起来。苏不迟缓了一会后便想回去幻神衣服,再去和他们一块庆祝。
这时,这个小将士犹犹豫豫的走了过来。苏不迟认识他,他是进宝的同乡,之前见过两次,“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神情凝重,“小苏大夫......你随我过来一下。”
进宝的尸体安静的躺在后面的帐子里,苏不迟有一阵的恍惚,觉得眼前的场景都不真实起来。明明昨天还在一起说说笑笑,可现在他却躺在这里没有半分生息。眼泪刹那间模糊了视线,“怎么会这样?”
那小将士道:“进宝听说俞将军伤重需要转移,便自告奋勇前去护送。彭副将不许他去,可他对我说他十分敬佩俞将军,不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所以还是偷偷的跟了去。结果不小心被那群水匪的流矢射中要害,当场就没了。我看你们的关系要好,想着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你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