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真有那么好打,那地界早就让人夷为平地了。”顾安南高高仰着的脸显得有些落寞:“别去烦她,我另想法子就是了。”
还能有什么法子?
不把这只“幕后黑手”打掉,什么时候才能把山里的泥鳅清理干净?
只有银烟和尚隐约猜到了一点,牧公他老人家八成是想放帝姬回洛阳了——他将人困在身边,恩仇交杂,也留不下,八成是干脆想叫她自己做主回洛阳去。
今日早些时候,似乎还亲自送了个传信兵出去。银烟大师不知道被送到吴苏的那封信上写着什么,但想来无非是“诀别”二字。
这从军事和战略的角度讲算是大错特错的决定,在顾安南这却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银烟和尚叹了口气,沾着药粉的手指往牧公眼下一抹,冷不防突然看见大营外边窜进来一个白衣裳的男鬼,吓得手一抖,药粉掉了一大半到顾大帅的眼睛里。
顾安南:“?!”
银烟大师一惊,抖进眼睛的药粉更多了:“没没没事这个瞎不了可能就疼一下,要不先洗洗?”
牧公啊啊大叫,开始到处找水洗眼睛,徐青树也跟着团团转,觉得他家大帅早晚要让银烟大师玩死!
顾家军的几个顶头将军开始跳大神似的在原地乱蹦,士兵们却根本见怪不怪。
小事,大帅是有点活泼,问题不大。
刚刚回来的白衣男鬼吕太白:“等等!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跑什么?!要水?我身上没水啊酒行吗?”
徐青树整个脑子都是懵的,一看见水囊,也顾不上听吕太白说了什么,唰地一下将他腰上别着的葫芦解下来,哗啦一下对准顾安南驱鬼似地一泼!
“……”
顾安南气得笑出来了:“你们谋杀主帅的手法挺别致啊?!迷烟!迷烟人呢?”
“这这这,”银烟大师终于找到清水了,让乱七八糟的牧公重见了天日:“阿弥陀佛,现在没事啦。吕先生吓了贫僧好大一跳——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吕太白这才想起自己的正经事,对着湿淋淋的顾安南劈头盖脸地说道:“咸阳的事我好像查明白了。”
顾安南进了军帐,直挺挺地往硬邦邦的板床上一倒,气若游丝道:“说。”
银烟和尚毫无愧疚,招呼着其余几个没良心的将军呼啦啦从营帐里退了出来:“走走,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徐青树:“可是我还得照顾大帅呢?”
“滚!”顾安南吼道:“再让你们照顾一会儿,你大帅就他娘的归西了!”
球球蛋蛋的将军们一溜烟滚出去了。
顾安南扑在床|上:“说。”
吕太白坐在他床沿,神色有些复杂:“当时你在聆风县拖了具尸体,把自己的信物都放在他身上了,然后点了把火是吧?”
顾安南一翻身,肃容道:“怎么。”
“能表征身份的东西全留下了吗?”吕太白攥拳在鼻子下面一抵:“有没有什么带走的……私房物?”
私房物?
顾安南冷笑:“后来何三在乱葬岗捡着我的时候,我身上干净得跟要投胎似的,还能有什么没放下的东……”
他说着说着,神色一变,话音一顿。
吕太白立即探问:“是什么?”
顾安南神色几变。
“是只发簪,我磨的。”他抬起深深的眼:“怎么了?”
簪头是满大街常见的祥云纹样,也没有刻字,算不上什么能表征他身份的物件,再说除了他自己以外也没人知道这簪子的存在,就是放在那尸身之上也没什么意义。
所以他带出来了。
当时濒死的顾安南还存着一份私心,想着若是能从这个死劫里逃出去,将来他一定要将这带血的簪递到她面前。
答应了她的事,桩桩件件,他都做到了。
包括这支她想要的簪。
“但出火场时匆忙,不知掉在何处了。”顾安南一下就反应了过来:“你找到这东西了?它在谁手里?”
谁能在火场中拿到这支簪子,就代表谁是那些黑衣蒙面人的主人!就是秘密救下他的人!
吕太白神色复杂,顾安南似有所感,瞳孔随着主人跌宕的心绪瞬间放大。
“这都好几个月了,”吕太白摇头叹道:“你就没见过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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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玉簪在吴苏的雾气中泛着黯淡的光芒。
它半黑半洁,簪在如云乌发上,沉默得像一段被掩埋的真相。
一只玉手将它从发中抽了出来,拢在手掌上把玩:“下这么大本钱,看来你和海圣人的旧怨还不小——要不要说说看?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钟夫人为了不与顾家军合作,甚至连资助匪患这种阴招都使出来了。可见若不将这两桩仇怨化解,今日确已走进了死局。
“我没兴趣对一个小辈说当年事。”钟夫人掩袖啜茶:“我倒是想问问,您今日来用的是什么身份?”
暮芸抬眼。
“是亡国帝姬,还是牧公夫人?”钟夫人语气放缓:“又或者,是明菀钱庄庄主。”
暮芸明白了。
前两个身份都不足以让同时和朝廷与海圣人有仇的钟夫人同自己谈合作——如今仍能坐在这里对话的,唯有明菀钱庄庄主。
钟夫人能用吴苏的进出货权限辖制住吴苏商会,但手里握着一大堆国债的明菀钱庄又何尝没有属于自己的筹码呢?
若非如此,前日渡芳口上,温澜楼的龚财神等人就不会恭恭敬敬地摆宴席请她了。
“昨天晚上,我下榻的宅院遭人盗窃,贵重的东西却一样也没有丢。”暮芸看向旁边的罪魁祸首:“你说这伙贼是在找什么呢?”
那还用问吗?
当然是象征她身份的重纹莲花令。
若是当时便能找到这个令,暮芸相信钟薇现在就会直接把自己剁成肉泥,然后将明菀钱庄据为己有。
“就是因为找不到,所以才愿意同你谈。”钟夫人毫无愧色,甚至有点坦荡:“平心而论,我儿夭亡时你年岁还小,只要今后你不代表朝廷,我愿意与你合作。”
明菀钱庄与吴苏商会强强联手,确实两面得宜。
暮芸失笑:“我这辈子是没法不代表朝廷了。”
“怎么不能?”钟夫人目光沉定,看过来时自带威慑。这一下强弱异势,暮芸竟是处于了一生中为数不多的下风:“你以帝姬身份假死,脱离顾家军——”
她缓缓站起身来,一字字说道:“再以明菀钱庄庄主的身份,嫁进吴苏钟家。”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大帅给芸妹挡刀:稳稳护住,肋骨断了也能将人护在怀中。
大帅给沈明璋挡箭(一脚踹开):“他奶奶的看什么看?!起来干!”
沈明璋:“……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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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快——来——啊!有人要抢你媳妇啦!
第92章 风云出我辈(十二)
崖州, 三平县。
顾安南活似被人点了穴道,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吕太白的话从他左边耳朵溜进去, 又从他右边耳朵疯狂地跑走了。
“你再说一遍。”他一把揪住吕太白的衣领,眼睛通红:“再说一遍行吗?”
吕太白心里叹了口气, 依言重复道:“当日你在咸阳借火死遁以后,附近庄子上的农户看见一个女子闯入火中, 进进出出好几次,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顾安南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吕太白将自己的衣领从他手里放出来,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炽热的目光, 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对, 就是帝姬。”
顾安南怔住了。
“她应该是想救你,但是只找到了你的‘尸身’……和一只玉簪。”吕太白也没料到查出来的结果会是这样:“别人发现她的时候, 她就在义庄火场外边站着——手里还拿着那只烧红的簪子——是不是带个云纹?”
顾安南眼中充了血,看起来有些吓人,他声音嘶哑地笑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
重逢以来, 暮芸在他面前总是有意虚虚笼着右手手掌,似乎在掩盖什么痕迹——可是那时在牧州城外的飞将峰上骤然遇到狼的时候,他好像瞥见过一眼。
一道很长的, 贯穿了整个手掌的伤疤。
烧伤。
“傻呀, ”他手掌拢起来, 无法抵挡的情绪汹涌而来, 他甚至失去了表情:“不疼吗?”
吕太白看他好像有点疯了。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事儿要是换了别人,可能是别有用心, 但如果是帝姬的话。”
“我觉得吧……可能当时在咸阳捅你那一下, 根本就不是她手生扎偏了——恰恰是因为她的手太熟了。”吕太白艰难地说道:“我猜是当时朝中已经容不下你, 她才要来做个杀你的样子给外人看。”
十二道金牌都召不回的将军,还是将军吗?在当时已然岌岌可危的大荆朝廷看来,其实顾将军已经是反贼了——甚至因为他比楚淮更加熟悉长安城,只怕还要更危险一些。
杀顾安南,势在必行。
问题是谁去杀。
“她主动领命,不是因为怕我反抗。”坐在行军床|上的顾安南眼里神色里满是濒死重生的光芒,就好似有人给困在囚笼中的他开了一扇天窗,扔下了一截可供攀援的绳:“她是怕别人来会真的杀了我,所以才要自己过来做扣对不对?你说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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