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后看着面前深拜的儿子,心头五味杂陈。
直到外头响起“恭送陛下”的声响,她才堪堪回过神来,忧心忡忡地问着身侧的玉芝嬷嬷:“玉芝,你说我这做的,到底是错还是对?”
玉芝嬷嬷也满脸难色,摇头道:“老奴不知……对与不对,全看天命吧。”
许太后拨着白玉佛珠叹口气:“只能如此了。”
锦屏香暖,烛光朦胧的金殿之内,听到裴青玄愿意放自己回李家三日,李妩怔在原地,懵了好一会儿。
“怎么,不乐意?”裴青玄走到她身前:“若是阿妩舍不得朕,便不去了。”
“乐意,我乐意。”
李妩回过神,生怕他反悔,双手揪着他的袖子,一双乌黑美眸亮晶晶:“我要回家。”
裴青玄垂眸瞥过她的手,再看她这副迫不及待的模样,狭眸眯起:“阿妩就这样着急离开朕,真叫朕心寒……”
李妩心下一沉,生怕他反悔,赶紧抱住他的手,软着嗓音撒娇:“这不是许久没见到家人了,实在想他们么。”
她又仰起脸,信誓旦旦与他道:“我知道玄哥哥对我好,你放心,说好三日就三日,三日之后我就回宫来陪你。”
裴青玄见她眼角眉梢俱是灵动愉意,与前两日的郁郁寡欢截然不同,心下也软了些,屈指敲了下她的额头:“要不是看你才将病好,怕你又将自个儿气坏,朕才不放你。”
李妩嘴角弧度微不可察僵了下,而后又弯起眼眸,甜甜朝他笑道:“多谢陛下,你放心,我回家一趟,身体定然大好了。”
裴青玄望着她明媚笑靥,眸色微暗:“阿妩要离朕三日,一句多谢就应付了?”
李妩怔了下,再看男人那灼热逼人的目光,面上不禁发烫,这无耻之徒啊。罢了,反正最后一遭,待明日出了宫,从此再不必应付。
这般想着,她咬了咬下唇,再次抬眸,眸光潋滟,透着几分媚色:“那玄哥哥想怎样?”
轻软的嗓音,还有那犹如带着小勾子的盈盈眼波,她知晓怎样的姿态能叫男人动情。
心尖那点旖旎心思霎时燃成野火,连绵汹涌,裴青玄只觉脹得厲害,盯着她绯红双颊,喉头滚了滚。而后掐紧掌心那把细腰,俯身欺上:“小混账,明知故问?”
“哪有?”
她眨了眨眼,指尖由他薄唇摩挲,而后一点点移动,下颌、喉结、胸膛,轻戳,握着,直到身前传来一声悶哼,她无辜挪开眼:“明明是你要欺负我了。”
裴青玄又好气又好笑,咬着她的耳垂,哑声道:“小没良心,说这话之前好歹先松开。”
“难道你不喜欢?”李妩拢了拢手指,莹润水眸缓缓看向他:“可它好似挺欢喜的。不过,玄哥哥不喜欢的话,那阿妩只能听令了。”
纤细玉指刚要松开,男人扼住她的手腕又握住。
在李妩微诧的目光下,那高大如山的身躯覆压上来,直接将她抵到窗边:“是你先勾朕,那就怪不得朕了。”
接下来三日都见不到她,今夜总得吃饱餍足才是。
第43章
五月二十八,大吉,宜嫁娶,宜出行。
虽说昨夜被裴青玄折腾到腰酸腿软,浑身无力,但想到今日就能出宫,李妩早早便醒来。
她心情好,难得没赖在被窝继续睡,而是披了外衫,主动替裴青玄穿衣系带。
看着身前乌发披散,眉眼温柔替自己系革带之人,裴青玄眉眼也染了笑,待她系好,双手环住她的腰:“阿妩,你可知这一刻朕盼了多久?”
李妩仰起脸,好似还瞌睡着,迷蒙水眸透着疑惑。
裴青玄俯身抵着她的额,嗓音低醇:“夫君外出做事,妻子送他出门,再说上一句,我在家等你回来。”
这话叫李妩怔了怔,觉得熟悉,再一想,楚明诚从前也说过。
楚明诚还说:“阿妩大概不知,每日在衙署上值再苦再累,只要回家见到你,烦忧顷刻烟消云散。这时你若再说一句,夫君回来了,快些盥手用饭吧,我只觉这世上再没比这更幸福的时刻。”
原来尊贵如帝王,对妻子的期盼,与寻常男人并无二异。
“今日怕是不能等你回来了。”李妩将脸靠在他怀中,双臂也环抱着他,语气娇慵:“待三日后,我再等你回来可好。”
这份乖顺温柔叫裴青玄心下熨帖,抱了她好一会儿,才克制地松开:“现下还早,再回床上睡一阵。反正你次兄将新妇接回李府,也得午后,便是用了午膳再出宫也不迟。”
“府中就长嫂一位女主人,怕是有的忙。我早些回去,便是做不了其他,帮着照看安姐儿寿哥儿也好。”
“阿妩这样喜欢孩子,不如回来后,咱们也要一个。”裴青玄笑着看她。
他这意有所指的笑,叫李妩想到昨夜他深埋在里,磨蹭着就是不肯出去,还故意逗她:“埋一夜会不会有孕?”
这人平日里光风霁月、温润如玉,床笫之间却孟浪禽兽得很,有时李妩都不懂,他在北庭那三年到底是流放吃苦,还是与军营里那堆粗汉学习风月之事?不过有一事倒是叫她惊讶,在她之前,他竟都没碰过女人。
哪怕与他的第一回 ,他看似游刃有余,可行动间的生疏与莽撞都清楚告诉李妩,他是初次。不过男人于这回事大多无师自通,开荤之后,便猛兽出笼般,一发不可收拾。
意识到自己思绪又被他带偏,李妩颊边也泛起淡淡绯色,嗔怪看他:“不是说待到明年定了名分,再要孩子?急什么。”
生怕他又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轻推他:“时辰不早了,你快些上朝罢。”
“谨遵娘子之命。”裴青玄在她额间亲了下,这才敛容肃色,转身离了寝殿。
待寝殿门扉重新阖上,李妩面庞的娇羞笑意也逐渐退去,静静盯着门口看了许久,才提声唤道:“素筝,伺候我洗漱吧。”
巳时三刻,李妩梳妆妥当。
离宫之前,她去了趟慈宁宫,喝过一盏茶,才从慈宁宫乘车离宫。
阔别两月,从三月暮春到五月初夏,再次看到熟悉又亲切的李府牌匾,李妩眼眶不禁泛红。
总算回来了。
可惜最多只能待三日,三日过后,她又要离开家。
“娘子,到了。”缓缓停下的马车外响起陈嬷嬷平淡的嗓音。
李妩掐了掐手指,将心头涌动的情绪压下,若无其事地掀开车帘。
马车停在李府的后门——张灯结彩的前门已有不少宾客,她若出现,难免引人注目,倒不如后门无声无息地回来。
在素筝的搀扶下,李妩踩着杌凳下车,站定之后,看着紧跟左右的陈嬷嬷与那位武婢梧桐,心头闪过一抹讽意。
说是说让这俩人伺候她,实则还不是要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不过这样也好,明面上的监视,总比藏在暗处的监视更好防备。
这般想着,李妩提裙迈进后门
不多时,长嫂崔氏闻讯赶来,迎着李妩一起去了李太傅的书房。
现下还未至午时,来到府上的宾客不算太多,有李砚书与李成远俩兄弟在前头应付就已足够。
见着小女儿回来,李太傅是又惊又喜,从头到尾将李妩打量了一遍,确定她安然无恙,悬了多日的心才算落下,连连颔首:“好、好,回来就好。”
李妩看着自家父亲鬓边明显的白发,整个人好似也消瘦了一圈,心间酸涩,直身与他行了个大礼:“女儿不孝,叫父亲担心了。”
“起来起来,今日是咱家大喜的日子,都要高高兴兴才是。”李太傅笑容苦涩,沉吟两息,忍不住问:“阿妩,你此番回来……还回去吗?”
李妩眼皮微动,余光扫过陈嬷嬷和梧桐,轻声答道:“回的。不过太后仁慈,允我在家住三日,好好陪陪家人。”
“三日……”李太傅叹息。
崔氏也听得皱眉:“你许久没归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才三日么?”
李妩朝崔氏笑笑:“虽说是短了些,但能回来赶上次兄的婚仪,就很足够了。”
寒暄过两句,她又道:“大嫂,前头女宾还需你招待呢,你先去忙吧,我这边自便。”
为着这场婚宴,崔氏真是忙得团团转,现下听李妩这样说,也知小姑子与公爹有事要聊,便不再多留:“行,我先去前头张罗,待忙过今日,明儿个再与你好好说话。”
崔氏起身,施施然与李太傅屈膝:“父亲,我先告退。”
李太傅颔首:“去吧。”
崔氏走后,李妩将书房内一干奴仆都屏退。
到底是李府的地盘,陈嬷嬷和梧桐互视一阵,也老实听吩咐,退到书房门口守着。
终归陛下是叫她们看着李娘子,待到夜里回宫汇报她一日的动向,到时候她们禀明“李娘子回府后,与李太傅在书房说话”便是,此番李娘子出宫本就是参加婚仪与探亲,想来陛下也不会多问这个。
书房安静下来,气氛也变得凝重。
李妩将门窗都阖上,确保一切妥当,这才走到李太傅面前,再次拜倒:“父亲,女儿给您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