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顾崇文走出花厅,谢珩敛笑将卫萧叫到面前,“去查查顾大人这两天都见过什么人。”
雪嫣对他语焉不详,顾崇文也拿话搪塞,必是出了什么事情。
卫萧拱手领命,“是。”
另一边,顾崇文找到雪嫣,沉凝着眉告诫她,“在大公子面前切忌不可乱说话。”
雪嫣垂下头,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女儿可不可以不见。”
顾崇文也不忍心见雪嫣如此伤心,这件事情说到底她是无辜的,这种情形还要她去面对谢珩,委实太过残忍,只是这事拖不得。
顾崇文不得已劝道:“你只将事情推于父亲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也做不得住。”
雪嫣把苦涩咽进喉咙,“好。”
她让心月给自己补上脂粉,好让眼睛看上去不是那么红肿,在心里一遍遍给自己做着建设,将破败的心防重新撑起。
谢珩等在花厅,见她过来便站起身跨步上前,“雪嫣。”
高大的身形将雪嫣纤弱的身段笼罩于身下,雪嫣不敢看他,低垂着眼帘盯着地面,如同一个没有魂魄的木偶,生涩艰难道:“该说的昨夜我都说了,已经是这样了,你就当我们有缘无份。”
“哭过了?”谢珩声音很轻。
雪嫣眼底水汽晃动,轻翕开双唇用力呼吸,她用尽全力忍耐,泪滴悬在眼眶,将纤细的眼睫压的不堪重负。
谢珩心口抽痛,“雪嫣,是谁为难你了?”
雪嫣惊醒过来,退了开一步转过身,深深喘了口气,将眼泪逼回,逼自己说绝情的话,“没有谁为难我,我说了三年太长,一切都变了。”
谢珩摇头,他又怎么会信,若真是这样,她就不会哭得让他这样心疼。
“雪嫣,若这是你真心所愿,我即便再有不舍,也必然成全你,可看你如此,我怎么放心的下。“谢珩声音如轻柔的风,绻绻淌过雪嫣耳畔,“你可知我在还没有恢复记忆的那段时间,想得是什么,我想得是,我只是一个孑然一身的镖师,而你是顾府千金,我该如何才能予你喜乐安宁,之后想起一切,我最庆幸的是终于可以护你疼你。”
雪嫣胸口激荡,千般苦痛翻涌在心上,令她近乎窒息,她张嘴汲取空气,冷冽的空气灌入肺腑如刀刃割过。
谢珩珍而重的说:“雪嫣我不怕你不要我,我怕的是你连护你的机会都不给我。”
雪嫣本就是假作出来的绝情濒临决堤。
“对不起,你便当是我负了你。”
谢珩拢在袖下的双手紧握,眼里流露出痛色。
顾崇文适时进来,看了雪嫣一眼,“你先回去吧。”
雪嫣如蒙特赦,狼狈快步离开。
林素兰来找顾崇文,恰看到雪嫣煞白着脸,步履虚软的从花厅走出来,忙过去扶住她,“囡儿,你怎么了。”
谢珩追随在雪嫣身上的目光骤然顿住。
他无声在口中咀嚼着林素兰唤的那两字——囡儿,同时眸中生出一种极为复杂荒唐的神色。
顾崇文朝谢珩笑笑:“我就不留大公子了。”
谢珩敛起眸色,不含情绪的目光从顾崇文身上扫过,一言不发朝外走去。
*
日过正中,晃眼的阳光自层叠的树影间洒落,卫萧踩着斑驳的光影一路去到谢珩书房。
“如何。”谢珩听到脚步声,启唇淡问。
卫萧抬了抬眼眸,谢珩静静站在窗棂前,素雅的雪衣与外头的积雪一致,洁白中透着冷意。
他低下视线回话,“属下查过了,有人看到昨日清早时候顾大人去过京兆府,至于为得何事就不得而知了,而主子不在的这三年,也没有传出过与四姑娘有纠葛的人。”
谢珩眼里看不出情绪,“你觉得二弟是如何一个人。”
卫萧沉凝半晌,如实道:“世子与主子不同,世子性子冷,对什么都不看重,多数时候有些不近人情。”
“你说对了一半,二弟对不在意之事确实寡薄,但实则性格执着,自小到大,对于想要的东西他会想尽办法得到。”
血脉相连的孪生兄弟,谢珩怎么会不清楚他的脾性。
“主子是觉得此事和世子有关,可是这没有任何理由啊。”卫萧说出自己的看法。
谢珩未置可否,若不是,谢策这样性子的人,该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对雪嫣用恶语。
念及此,他眸中的神色愈淡了几分。
有些事早有征兆,根本禁不起深究,也不能深究。
“主子是觉得此事和世子有关,可是这没有任何理由啊。”卫萧说出自己的看法。
长久的沉默后,谢珩道:“你说得对。”
他望着廊外被霜雪压折至不堪重负的树枝,淡淡道:“备马,我要进宫一趟。”
……
谢策散值从京兆府回到府上已经是掌灯时分,他下了马车往府中走,同时耳边响起马蹄身。
谢策侧目看去,是谢珩。
他停下步子,待人走近后笑着道了声,“大哥。”
谢珩看着他,片刻才挽出笑意,“二弟。”
两人并肩走入府中。
“大哥从哪里回来。”谢策不经意的问,凤眸轻扬,是难得好心情。
“入宫了一趟。”
谢策脚步稍顿,转过视线,谢珩那双与他相似的黑眸里同样含笑。
谢珩道:“我去请了皇上赐婚。”
谢策瞳眸缩紧,眼里的笑意一寸寸敛起。
谢珩淡淡而笑:“稍迟一些,赐婚的圣旨便该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打谢二一个措手不及
第040章
谢策脸色立时就沉了下来, 紧握的双手上青筋暴起,声音透着冷冽,“大哥和祖父母亲商量过么,便去请皇上赐婚。”
谢珩收起笑意, 冷静从容地看着他, “那夜我与你说的,你若是还记得, 便该明白我为何这么做。”
谢策下颌凌厉绷紧, 谢珩这一遭真是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再善于忍耐, 也按耐不住心头翻涌的戾气。
“皇上命我调任至岭南,待成婚后, 我便会带雪嫣离开。”谢珩言语温和,说出了话却是一次比一次让人震惊。
在他身后的卫萧垂下目光, 皇上又怎么会轻易答应赐婚,岭南极穷苦,多年来赋税都交不清, 是主子许诺以三年为期,让岭南得一正常缴纳赋税为条件,才向皇上求来的赐婚。
谢策眯了眸,“调任?”
“这些年侯府全靠有你撑起, 父亲在天有灵定会欣慰,我调任的期间, 将侯府交由你我也放心。”谢珩抬手按在谢策肩上,笑的同时, 眼底锋芒乍现, “我只要雪嫣。”
谢策眸中精光一闪, 反倒沉静了下来,阖眼轻笑。
不过转瞬,浅薄的笑意便消失无踪,谢策抬起幽邃深沉的黑眸,紧压着唇角与谢珩无言对视。
原来如此,谢珩是怀疑他了,他是在告诉他,他不在乎那些,甚至拿侯府来跟他换。
谢珩将手背于身后,“皇上最注重手足情谊,忌讳不睦,侯府的百年威望不能毁在你我手里,二弟懂我意思么。”
四目相对,有些事情不消言语,两人都再明白不过。
……
圣旨很快送到侯府,府上众人对于谢珩调任岭南这样的苦寒之地都大为震惊,赐婚反到成了小事,吕氏更是难以接受,当众斥责了谢珩。
谢策如同事不关己的旁观者,独自回了墨云居。
青墨提心吊胆的跟在谢策身后,如今圣旨已下,一切既成定局,再无回旋的余地。
世子这回是真的棋差一招,本以为拆散了大公子与四姑娘,可谁又能想到大公子竟会独断专行的去向圣上请旨。
青墨跟至屋内,舔了舔唇,“世子。”
“滚出去。”
谢策眉眼沉怒深寒,袖手将桌案上的东西尽数扫落,青墨一惊,低头退了出去 。
谢策跌坐进太师椅内,微垂的眼眸里血丝弥散,周身却拢着一层颓丧,苍凉和不甘缠在眼底。
嘴角噙出冷笑,笑意慢慢放大,癫狂骇人,眼里的狠绝好似要将所有都捣毁。
*
同样接到赐婚圣旨的顾府也是一片哗然。
送走来传召的太监,顾崇文双手捧着明晃晃的圣旨,眉心皱紧,凝紧的面容上是深深的忧虑。
相反林素兰满脸喜色,她因为对顾崇文执意不让雪嫣嫁与谢珩一事心怀怨怼,言语间也不如以往婉顺,“如今圣旨都下了,老爷总不能再一意孤行。”
“你知道什么。”顾崇文目光冷冷瞥去,想到世子那边若是迁怒,就一阵忐忑难安,可此事亦非他能控制,况且到了这个地步,顾家若真的有事,侯府只怕也要被牵扯。
被呵斥的林素兰噤声不语,顾老夫人难得与她站在同一阵线上,对顾崇文道:“我倒觉得这是好事,说明大公子对四姐儿的看重。”
与侯府结亲,对顾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顾老夫人心里打着算盘珠,看雪嫣的面色更加和蔼。
雪嫣始终怔怔低着头,眼里从震惊到无措、戚然、愧、痛……万般情绪就缠在一起。
就算时安求得赐婚又能如何,她注定逃不过谢策的掌控,他就像是挥不走,驱不散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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