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领衣服的时候,云兰宫的大宫女喜梅也去领衣服了,明明那件衣服是娘娘看上的,喜梅非说是她们贵人先看上的,还说了很多嘲讽的话。
说现在陛下正在云兰宫陪着她们贵人,要是因为衣服事惹她们贵人不开心了,那陛下肯定会怪罪下来,到时候受责罚的可就是皇后了。
还说,陛下眼里只有她们贵人。
喜梅边说边轻笑着,那副得意的样子真的很讨打。
偏偏,明霞不能做什么,前几天身上挨了板子还疼着呢,主要也怕给皇后娘娘招来祸事,可有些事忍起来真的很辛苦,只能对着明玉发牢骚。
明玉安抚道:“现下娘娘身子最重要,旁的事都可以放放。”
“但——”明霞话未说完,苏暮雪在常嬷嬷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明霞,常常嬷嬷做了酥饼,你要不要吃?”
常嬷嬷也笑着说道:“去晚了,小坠子就自己一个人吃完了。”
明霞最喜欢吃常嬷嬷做的酥饼,知道苏暮雪是在想办法让她笑,轻声回:“不行,不能全让小坠子吃了,奴婢也要吃。”
屈膝行了礼,转身走了。
苏暮雪看着她走远,脸上的笑渐渐消失,眉梢拢着,“明玉让你们跟着本宫受委屈了。”
“娘娘可不要这么讲。”明玉上前,屈膝跪下,“奴婢们能跟着娘娘,是奴婢们三生有幸修来的服气,怎么会委屈呢。”
苏暮雪伸手把明玉扶起,“你先去把衣服放下,放好了和明霞一起去吃酥饼。”
明玉站起,点头:“是。”
苏暮雪走到廊下看着盛开的花,问道:“嬷嬷,我做错了吗?”
当年不管不顾陪他入皇家别苑错了吗?
生死相随错了吗?
喜欢他,错了吗?
“明霞都是胡说的,娘娘莫往心里去。”常嬷嬷是看着苏暮雪长大的,她哪哪都好,只有一处最让人担心。
她太善良太心软。
苏暮雪隐隐叹息一声,有些事不是你不去想便可以当没有发生,就像明霞说的,陛下在意王嫣然已经多过了她。
那三年,终将只是她的三年。
被偏爱的人总会有恃无恐,王嫣然便是如此,身子刚好便带着一众人去了正曦宫,说是请安,看那个架势倒像是来找事的。
见到苏暮雪以后,一口一个皇后姐姐的叫着,时不时抬起手理下发丝,她手腕上的玉镯,就这么明晃晃呈现在苏暮雪眼前。
王嫣然含笑道:“这是闽疆进宫的,听闻有驱邪的作用,陛下担忧臣妾身子,故把此镯送给了臣妾,姐姐不会介意吧?”
苏暮雪端起茶盏慢饮一口茶,“妹妹说哪里话,这是陛下的心意,本宫怎么会介意。”
“还是姐姐识大体。”王嫣然头偏了偏,露出耳朵上的耳坠,纹路和玉镯上的一样,一看就是一副,她唇角浸着笑道,“陛下太小题大做了,臣妾都说没事,陛下还不放心,送了玉镯还不当,还送了耳坠。姐姐,好看吗?”
故意的说了这么多,就是来给苏暮雪添堵的。
喜梅在一旁搭言道:“贵人当然好看了,陛下不都说,贵人是皇宫里最好看的吗。”
一唱一和,这戏演的妙极了。
明霞想说什么,被明玉捏住了手。
苏暮雪放下茶盏,轻拭下唇角,“陛下眼光自然是极好的,陛下说好看,那就一定是好看。妹妹天生丽质,别说皇宫了,怕是整个帝京也没谁的容貌能超过妹妹。”
王嫣然是特意过来给苏暮雪添堵的,让她知晓,陛下眼里,她王嫣然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不过结果和预期的不太一样,苏暮雪似乎看着并没有生气。
王嫣然很不满意,这招不行,她想起另一招,抬手抚上小腹,笑语嫣然问道:“姐姐,妹妹最近酷爱吃食些酸涩的食物,你知道是何故吗?”
喜酸,多半和怀孕有关。
苏暮雪指尖微缩,虽早已料到王嫣然进宫多时萧安辰不可能不宠幸她,但听到她亲口说出来,苏暮雪的心还是狠狠抽了一下,那种无力的酸痛感瞬间遍及全身。
他明明许诺,要和她一世一双人。
他明明说过,这辈子他只要她。
他明明答应过,此生定不负她。
他……
还是失言了。
第15章
自那日之后,王嫣然来正曦宫的次数越发多了,名为请安,实则炫耀,言谈间,不是陛下赏了她绫罗绸缎便是珠宝首饰再或者什么稀罕玩意,反正每次来时都会同苏暮雪说上一二。
边说边笑,一副受宠幸的娇羞模样。
饶是苏暮雪见惯了,也难免会难过,不过她掩饰的极好,没让王嫣然看出什么。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王嫣然反而不高兴,最后甩着袖子悻悻离开。
隔日再来,又是同一番话。
明霞每次看王嫣然来,恨不得把她挡门外,她真是看不得王嫣然那股嚣张劲,她好像忘了,在后宫里谁才是最尊贵的那个。
明霞不敢和苏暮雪说什么,便和明玉抱怨,明玉每每都劝她,“娘娘都不气,你气什么?再说了,娘娘隐忍肯定有娘娘自己的理由。”
又有一次,王嫣然带着赏赐的东西来到正曦宫,话里话外都是姐姐穿的太寒酸,妹妹这正好又得了赏赐,特意给姐姐送过来。
说着说着,提到了萧安辰,“姐姐有段日子没见陛下了吧,要是姐姐想的话,回头我跟陛下说说,让陛下来正曦宫瞧瞧姐姐。”
还未等苏暮雪说什么,王嫣然又道:“不过陛下不来,姐姐也省了不少事,不像妹妹,每天忙着见陛下,也没个空闲。”
“还是姐姐叫人羡慕。”
说着羡慕,眼神都是嘲笑,苏暮雪淡声道:“那真是辛苦妹妹了。”
“这是妹妹应该做的。”王嫣然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眉梢轻蹙了下,“姐姐这茶是不是新茶吧,喝着味道有些不太对,陛下给了妹妹些新茶,回头妹妹让喜梅给姐姐送过来。”
她接着轻叹一声:“陛下也是,怎么能忘了姐姐呢,好歹姐姐当年在别苑伴驾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
话锋一转,她又道:“不过啊,有些事过去了便是过去了,姐姐也不能倚着那三年过一生,不是。”
明霞手指倏然攥紧,作势要上前说什么,明玉握住她的手,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妹妹说的极是。”苏暮雪示意明玉端来新鲜的果子,“妹妹尝尝。”
“不了。”王嫣然站起身,眉眼弯弯道,“妹妹刚想起来,陛下今夜要在云兰宫用晚膳,妹妹要回去准备准备,姐姐,你慢慢吃。”
得意的神情都快压不住了。
其实王嫣然也没想压,她就是想看苏暮雪不痛快,苏暮雪越不痛快,她越发高兴。
走出殿门后,喜梅见身后没人,笑嘻嘻道:“娘娘瞧见没,皇后又清瘦了,看来皇后日子过的很不好。”
王嫣然轻嗤:“这是她自找的,她以为和陛下有过生死之约便不一样了吗,哼,我就是要让她知道,不管她和陛下有过什么样的约定,陛下现下喜欢的只有我。”
“她,什么都不是。”
白日天色还很好,到了傍晚,天色渐沉,天空黑压压的,像是要下雨了似的。
须臾,有风呼啸而至,卷起地上落叶,树枝晃动发出细碎的声音,绵延间流淌进庆和殿内。
案几前年轻帝王正在伏案书写,烛光映出他侧颜,线条凌厉,隐隐透着一抹清冽感。
他半垂着眸,脸上落下浓重的影,下颌紧绷,肩背挺得笔直,宽大的袖袍搭在案几上,冷白指尖握着笔,声音没有什么温度,“皇后同王贵人如何了?”
周嵩躬身道:“近几日王贵人一直去正曦宫请安。”
“请安?”萧安辰唇角轻扯了下,眼皮很慢地挑了下,神色非但没有缓和,还变得越发冷凝了些,“那皇后呢?可有什么动作?”
“没有。”周嵩把打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禀告,“不管王贵人如何言语嘲讽,皇后娘娘都不恼不怒。”
“她倒是能忍。”萧安辰随手扔下笔,缓缓抬眸,漆黑的眸子里翻滚着意味不明的情绪,看不出生气,但也看不出没有生气。
周嵩越发搞不懂了,这不就是陛下想看到的情景吗,宠幸王贵人,让她恃宠而骄,然后诱导她去找皇后的麻烦。
难道……
陛下舍不得了?
周嵩自作聪明道:“要不要奴才去提点一下王贵人,让她不要——”
周嵩话还没说完,萧安辰冰冷的眼神射过来,带着肃杀的气息,手指随意掐掉摆放在案几上的一株花,轻轻一捏,花碎了,施施然掉落到地上,像极了头颅掉下的样子,“周嵩你跟朕几年了?”
“三、三年。”周嵩背上都是冷汗,低头回。
“朕最不喜自作聪明的人。”萧安辰眉梢挑着,声音极低沉,“你可明白?”
周嵩扑通一声跪地上,“奴才该死,请陛下责罚。”
萧安辰站起身,走到周嵩面前,“想活的长久,管好你的嘴。”
随后道:“摆驾云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