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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卿,龙榻爬不得 (东边的小周)


  “小姐...这是...杜公子送给您的同心锁?”
  宝笙见小姐点点头,她看向女子手里的黑疙瘩,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
  不因有他,实在是杜公子送给小姐的同心锁与栏杆上其他做工精巧的锁相比——实在是太丑陋了!
  难怪小姐看到奇丑无比的同心锁,气得全蟹宴都吃不下,孤身一人跑了出来。
  正当宝笙以为小姐要将黑铁疙瘩扔进山沟里解气,却见女子蹲下身,细心将铁锁拴在栏杆上,又解开荷包上的穗带,缠绕在同心锁上。
  做完了这一切,魏无晏头也不回地走下了山。
  山风习习,穗带随风飘荡,女子不曾注意到黑漆漆的同心锁在日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行笔锋犀利的鎏金字迹:
  “愿魏清晏与陶临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
  薛锰目送小皇帝走下山,折返回鹊桥酒楼。
  他小心翼翼推开包厢的雕花木门,瞧见摄政王摘下面具,孤身一人坐在桌旁。
  男子单手撑着额头,双眸紧闭,不过从他眉宇间拧起的细纹,还是能窥出男子此刻低沉的心情。
  桌上的空酒坛子东歪西倒,屋内充斥着浓烈的酒气。
  能让素来滴酒不沾的摄政王闷头喝起酒来,可见小皇帝将王爷气得不轻啊。
  一个弱女子假扮皇子,不仅在阿谀我诈,勾心斗角的后宫隐藏身份,最终还登上皇位受百官朝拜,说出去都叫世人觉得不可思议。
  偏偏小皇帝还能揣着这个天大的秘密,整日在摄政王跟前若无其事,嬉皮笑脸,将王爷都糊弄了过去。
  小皇帝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得大!
  “启禀王爷,皇上下山后乘上一辆马车,朝着....朝着城门的方向驶离去了,王爷要不要卑职去将陛下带回来?”
  薛锰说完话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高大的身子缩在墙角,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陶临渊指尖抵着额头,缓缓抬起长眸,露出一对结满寒霜的冷眸。
  “不必了,派一队人马在陛下身后跟着。”
  他的声音阴沉且冰冷,透着刺骨的寒意。
  薛锰的脊梁不由弯得更低,他不敢抬起头来,只瓮声瓮气道:“可是...朱逢秋最近动作频频,卑职但他会对陛下....”
  薛锰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男子冷声打断。
  陶临渊盯着桌案上空落落的木盒,冷冷道:“陛下涉世未深,行事却胆大妄为,是时候让她吃点苦头,好知晓世间险恶...”
  “是,卑职领命。”
  薛锰退出包厢。
  陶临渊抬眸看向窗外山景,深邃的峡谷之间,弥漫着变化莫测的氤氲山气。
  屋内酒香浓烈,可小皇帝留下的独有幽香却如氤氲缭绕的雾气,钻入他的乌发,钻入他的眉宇,钻入他的衣裳,随着他的呼吸,沁入心肺,流入血液,缠绵相依。
  其实,他方才对薛锰说的话并未说尽。
  小皇帝胆大妄为,一心追逐自由,是时候让她吃点苦头,好知晓世间险恶——从此心甘情愿留在他身畔。
  ———
  深夜,距离宣州城百余里外的悦来居客栈内,魏无晏手捧温茶,透过半开的支摘窗眺望远方。
  远方的宣州城只有芝麻粒大小,闪着微弱的光芒,笼罩在广阔的天幕下,险些隐藏在点点繁星之中。
  可就是在如此不起眼的地方,她逍遥自在地度过了四个月。
  其中大半的时光,还是与那个男子相依为伴。
  也不知男子苏醒后,发现自己给他酒中加入曼陀罗粉,还从他身上拿走出城文碟不告而别离去,会不会感到愤怒?
  还有,他到底是不是他?
  那日在鹊桥酒楼里,魏无晏几乎笃定戴着面具的杜衡就是摄政王,可她还是决定豪赌上一把。
  摄政王曾说过他百毒不侵,那她在酒中所下的曼陀罗粉对摄政王并不会起效果。
  如果男子喝下酒,并没有陷入昏睡,那她只好与摄政王撕破脸皮,亲手摘下他的面具,然后问一问摄政王既然都知晓了她的身份,为何还要冒充杜衡与她在宣州城纠缠不清。
  是当下朝局不稳,摄政王还需要她这个傀儡皇帝回到宫中继续陪他上演贤君衷臣的戏码?
  还是摄政王报复心强烈,得知她揣着女儿身的秘密欺骗他一年之久,所以摄政王也要借着别人的身份欺骗自己,让她爱上他假扮的杜衡后,再杀之后快?
  就当魏无晏以为男子落在锁骨上的吻不会停止,炽热的鼻息灼烧得她血脉涌动,几乎要忍不住与对方撕破脸皮之时,男子却突然止动作,埋在她颈窝里沉沉地睡着了。
  随后,便是她从男子身上摸索到出城文碟,落荒而逃...
  按道理说,距离宣州城越远,魏无晏的心里应会越踏实,可是她这几日睡得并不安稳,时常会陷入同一个梦境。
  梦中,杜衡带着鎏金面具,目光居高临下,面具下的双眸黑沉又冰冷,仿若结满了寒霜的匕首,锐利且没有一丝温度。
  魏无晏被男子凛冽的目光笼罩,感受到彻骨的寒意,如堕冰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摘下鎏金面罩,露出摄政王阴沉无比的俊容。
  “陛下,你逃不掉的。”
  魏无晏又一次从恶梦中惊醒,额间布满一层细汗。
  她心有余悸地环视四周,透过朦胧纱幔,瞧见宝笙在客房罗汉榻上睡得鼾声震天,才慢慢平复下惊恐的心情。
  只不过梦中男子的凛冽眸光过于瘆人,清冷的声音仿若还在她耳畔萦绕。
  魏无晏毫无睡意,索性披上件斗篷,又为自己倒上一盏温茶,将支摘窗挑开一道缝,看向远方的夜色。
  被噩梦折磨数日,魏无晏此时还真有些后悔她在那日离开时,没有亲手摘下杜衡的面具。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深夜中异常响亮。
  站在窗畔的魏无晏皱起黛眉,垂眸看向刚刚进入客栈的一队人马。
  都这么晚了,还有人住店?
  听车夫的口音,这队车马是从宣州城而来,再观察车队的规模和马车上的华丽装饰,猜想这家人应是宣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魏无晏心中涌起一抹不安,她下意识关上支摘窗,只留下一道细小的缝隙,供她观察外面的情景。
  悦来居的店小二打着哈欠走出来,对车队里的管事说上几句后,随后牵着马匹去了马厩。
  与此同时,马车上走下来几位头戴帷幔的女眷,匆匆步入客栈。
  “这间客栈如此寒酸,不知有没有备下热水,颠簸一路,身上都出汗了,父亲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离祖母的寿辰还有三个月,偏偏这么着急动身去夷陵,我在万宝阁拍下的那套红珊瑚头面还未送来...”
  “小姐小声些,方才二小姐嘀咕的时候被老爷听到了,得老爷好一顿训斥,奴婢一会去为您热水...”
  魏无晏听到主仆二人的对话声,眉心一跳。
  这女子的声音十分耳熟,她好似在哪听到过...
  魏无晏凝神想了片刻,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花灯夜那日,面戴玉兔面具的女子。
  后来,她从虔婆婆口中得知,原来那个在花灯节上处处刁难她的女子,是朱知州最小的女儿,名叫朱晴雪。
  如此一说,这队车马是朱知州一家人,准备前往夷陵去给朱知州的母亲祝寿。
  原来朱知州并非是土生土长的宣州人,而是襄州夷陵人氏。
  襄州紧邻荆州,魏浔的祖父又是荆州安抚使兼转运使,朱知州以前在襄州时,会不会与魏浔的祖父认识?
  还有,河堤的隐患刚刚解除,朱知州身为一州之长,却没有留下来与杜衡一起揪出隐藏在宣州城的大鱼,反而带着家眷连夜赶路前往襄州。
  种种举措,着实让人心中生疑。
  魏无晏看向楼下的马车,很快发现了朱知州的身影。
  借着皎洁月光,魏无晏看见朱知州并身穿官服,他正与客栈掌柜站在廊下交头接耳说着什么,不一会,只见客栈老板突然抬起头,伸手冲着魏无晏所站的方向指来。
  魏无晏急忙闪身躲起来,她刚刚起夜时并未点燃烛火,故而客房内漆黑一片,从外面观看,瞧不见屋内人的身影。
  不过魏无晏依旧心跳如雷,脑中猜想方才客栈掌柜那一指是什么意思?
  会不会是告诉朱知州她住在此间客房?
  朱知州又为何想知道她住在哪一间客房?
  莫非他已经知道自己就是帮助杜衡找出马侍郎的人?
  揣着种种不安的想法,天刚蒙蒙亮,魏无晏就唤醒了宝笙,准备动身离开客栈。
  宝笙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了眼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迟疑问道:“雨路泥泞,小姐确定要现在出发吗?”
  魏无晏点点头,催促宝笙收拾好行囊。
  她在离开宣州城前,特意雇上一队镖师护送她前往梁州。
  为首的陈镖师平日里沉迷寡言,他听过魏无晏立刻动身的要求,没有多言,只瞥了眼悄悄盯着他们谈话的客栈小厮,平静道:“卫姑娘若是收拾好了,咱们就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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