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紫色上衫被划开一道口子。
下一瞬,鲜血直流。
鹿白闷哼一声,咽下喉咙口微弱的痛呓。
正在跟刺客打斗的景殃猛然转身,手腕一转震开刺客的攻势,闪身来到她面前,看着她白皙细腻的肩部被一道淋漓的鲜血覆盖染红,眉头紧皱:
“刺客伤着你了?”
她忍受着肩膀火辣辣的疼痛,面色苍白,一时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景殃眉头深深蹙着,嘴唇微微抿起。
禁卫军终于赶到。
第二次攻势的刺客欲要逃走,被禁卫军捉拿押住,他口含毒药直接自尽,口角缓缓流出黑血,鼻息全无。
刺客死了。
景殃没空管刺客尸体,盯着鹿白的伤口,对昭和帝道:“陛下,宣太医。郡主受伤了。”
昭和帝拨开层层护卫匆匆过来,有些不满道:“景无晏,你不是刚好在旁边吗?怎么还能让暗器伤到郡主?”
鹿白觉得这事赖到景殃头上实在冤枉,顾不上肩上的伤,急忙解释道:“是我功夫太薄弱,没能躲开暗器,不关他……”
谁知景殃打断了她:“此事责任在我。你赶紧去处理伤口。”
太医拎着药箱匆匆赶到,鹿白只好先跟着太医去偏殿,把伤口给包扎好。
处理好伤,太医嘱咐她这几日不要用水,留了些药之后离开。
鹿白扶着伤口出来,却见大殿已经收拾妥当。
刺客尸体被禁卫军带走,夫人小姐们受到了惊吓,纷纷打道回府。
广南王险些受伤,与卫世子一同跟着陛下去看刺客的尸体。
这场刺杀突如其来,凶险万分,定然不能轻轻放过。
方才还热闹的集英殿一时冷清下来。
景殃一看到她便走过来,垂眸道:“伤口严重吗?”
肩膀火辣辣的钻心,连同着皮肤肌理都在痛。
鹿白却摇了摇头,笑道:“不痛了。你这么关心我呀?”
景殃这回居然没反驳:“回头送点补药给你。”
鹿白震惊地瞪大眼睛。
他怎么回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的攻略计划这么快就完成了吗!原来只需要受个伤就行了吗!
景殃交代她好好处理一下伤口,转身去处理刺客尸体的事情。
几位皇子走过来,把她团团围住。
鹿明疏看了一眼便皱起眉:“脸色如此苍白,你伤得很重?”
鹿枕闲一脸担忧:“皇姐,你痛不痛?”
鹿元晟看了看她的伤,目光落在散落一地的暗箭上,冷道:“这场刺杀也不知是冲着谁来的。宁蕖,你这几日好好养伤,父皇会查出背后真凶。若刺客落到我手里,我抽筋扒皮帮你审讯。”
鹿白笑道:“伤口无碍,你们不要担心。”
他们离得远,没有看分明,但鹿白心里清楚,刺客是冲着广南王叔来的。
只是王叔向来低调,又甚少出门,他能得罪谁?
几位皇子离开后,裴焕和几位小姐妹来关心她的伤势。等所有慰问之人走后,大殿早已寥寥无人。
禁卫军有序进殿,将殿内围了起来,检查落了一地的箭矢。
好好的中秋宴,就这么被迫中止。
卫世子择选世子妃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鹿白看了一圈,却发现景殃已经离开。
内侍走过来,请她去休息。
鹿白只好收回目光,点点头,带着吓坏了的墨竹回栖云宫。
-
大殿外,夜幕深深。
澄明的圆月高悬于上,把青石地板路映照出一片冷辉。
墨竹给鹿白披上斗篷,边走边道:
“郡主,今儿的刺杀当真凶险,您伤口还痛吗?”
鹿白思忖着方才的事,突然停住脚步。
不对。
景殃的态度……有点奇怪。
他那个眼神,带着往常没有的关心,以及……
三两分愧疚。
没错,就是愧疚!
鹿白直挺挺地立在这里,在这中秋夜色里,无端冒出一个大胆而又的猜测——
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
一瞬间,冷汗爬上背脊。
她惊在原地。
这个猜测太匪夷所思,让她不敢相信是真的,但又觉得确信无疑。
如果这场刺杀真是景殃干的,那他对自己过分关心的态度就能解释了——
是他派来的刺客,她却被误伤。
但鹿白却想不明白。
景殃是想刺杀广南王吗?这是为什么呢?
他们不是关系挺好吗?
假如这是真的,那景殃跟广南王关系或许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那么,她之前的一些猜测就要全盘推翻。
鹿白冷静片刻,转身往回走:“我不回去了,我要出宫。”
她用没受伤的手臂朝墨竹挥了挥,把墨竹的哀嚎声抛到脑后。
无论如何,她得去探探景殃的态度。
顺便……陪他过个中秋节吧。
看在他孤家寡人的份上。
-
中秋节的夜晚,街上一夜无禁,灯火通明。
以防刺杀事件引起慌乱,被昭和帝下令大臣们三缄其口。
因此只有来参加中秋宴地臣子知晓此事,京城中普通百姓仍然不知。
城里,家家户户都点了红灯笼,院内薄烟袅袅,团圆赏月。
街上不乏出来走动的百姓,三两成群围而嬉笑,热闹至极。
鹿白加快脚步走到楚宁王府,顺利被放行,轻车熟路地往主院去。
楚宁王府偌大奢丽,却比外面冷清许多。
侍卫照常站岗,严肃有序,主院空无一人。
鹿白提留着裙摆,嘀咕道:“景殃人呢?”
房梁上方突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伤养好了就到处跑?”
鹿白顺着声音抬头,看到院落主屋上方的黛色瓦顶上站了个人。
他正跟褚一交代着什么,见她走近,挥手示意褚一退下。
褚一瞥她一眼,一副被搅扰公事的不满神情,默默闪身消失。
鹿白:?
她突然觉得她来得不是时候。
景殃从屋顶一跃之而下,走到她面前,低眸在她伤口上看了几秒,道:
“疼不疼?”
“疼!特别疼!”鹿白理直气壮地伸手,“你没保护好我,让我受伤了,要给我补偿。”
其实现在回想,景殃当时的表现也有古怪。
那刺客武功能有多高深,在卫祁光和他两人的夹击下都不落败?
除非是景殃放水,故意造成“被缠住”的假象。
景殃闻言挑了挑眉。
他没拆穿这个小丫头的口不对心,难得夸了一句:
“今日射艺表现得不错。”
“……好吧。”
鹿白没坚持几秒就坦诚道:“其实我是来陪你过节的。”
本以为景殃会说不需要之类的,但他破天荒地笑了下,低声说:
“嗯,谢了。”
鹿白没料想到这个回答,半晌,闷出一句:
“不客气。”
景殃指了指屋顶:“上去看看?”
“好啊。”
鹿白拣起脚尖,一把抱住他的脖颈。
鼻息凑得极近。
她心跳微微一快,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甚至,她能看清楚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景殃掀眸,由高至下地瞥她。
两人对视了数秒。
片刻后,景殃终是没计较,手臂穿过她的腿弯,提气而起。
不过是两息,鹿白的脚底就踩到实地。
景殃把她放好之后又跃下屋檐,走进主屋里,半炷香后端了一盘梨月饼上来。
“王府厨子刚做的,尝尝。”
他把梨月饼递给鹿白,打量她几眼,道:“陛下是不是在吃食上苛待你了?即将及笄,怎么个头就这么丁点儿大。”
“哪有!我能长高,你别乌鸦嘴。”
鹿白在屋脊边缘坐下,小绣鞋脚丫在空中踢踢晃晃,不经意道:
“说起来,今晚的刺杀让我的肩膀到现在还在痛。要是被我抓到幕后主使,我定不放过他!”
“就凭你的三脚猫功夫?”
景殃眉梢微微一扬:“况且你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吗?”
“不知道啊。”
鹿白哼道:“但幕后主使险些让我受重伤,我想把他抓进皇宫当公公服侍我,这不过分吧。”
说完,她探头探脑地去瞧景殃的脸色。
景殃轻嗤一声,单方面强势地结束话题:“不是陪我赏月吗?这么大个月亮不够你看的?”
“……”
看来这刺杀确实跟他有脱不开的关系。
虽然鹿白心心念念王府里藏着的叛国书,但今日不同往常,她决定日行一善陪他一晚。
她眼珠转了转,指了指梨月饼,眼尾藏着狡黠,笑得像个无赖:
“九公公,本郡主命令你给我剥月饼的油纸。”
“想得挺美。”
话虽如此,景殃还是挑拣了个月饼,细细剥开递给她。
鹿白未动,满脸无辜的模样,得寸进尺说:
“可是我受伤了,没法接哎。”
景殃看了眼她没受伤的另一个肩膀和手臂,把剥开油纸的梨月饼丢回竹盘里:
“那就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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