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多少兵马?”高氏家主问道。
“不过三千之数。”洗氏家主轻笑道,“且大多无甲,只有兵将有甲,还是从天竺国买来的。”
“阇婆国可有派使者前来汴京进贡加封?”高氏家主又问到关键问题。
“太宗年间,曾有一次,但随后因其国灭,便臣属于三齐佛国,早已与大宋断了藩属。”洗氏家主笃定道。
“既然如此,那便做了!”黄氏家主也是果断之人,“只要打败阇婆国兵,也不必灭其国,只要占地种园,供应国中所需便可。”
“既如此,我等七家不如便分了这阇婆国,各自裂土称王,岂不快哉?”宁氏家主忍不住笑问。
“要去你去,”黄氏家主连连摆手,“那偏远之地当个土皇帝有什么意思,又没多大,你我七人加起来的土地,还不如你老家合浦县大,真要当,何必去那么远的地方当?”
“就是,那些地方,酷热难耐,人皆短寿,又有瘟疫无数,不带着一整盒回春丹和破瘴丸,我都不敢轻易过去!”李氏家主感慨道,“在大宋,有文教有武功,方是大族传承之道,若举族去了那里,要不了十年,怕是要沦落为蛮夷了。”
“对了,”冼氏家主骤然想起一事,“咱们官家爱民如子,南边的事,大家都管着些,别乱说消息,又像蜀中那样,那么便宜的人手,直接断了货源!”
“冼家主说的是!”众人纷纷一惊,黄氏家主更是感激道,“官家素来心善,咱们做事也温和些,能安抚尽量安抚,如此,便是以后有些争议,也好转圜。”
“对对,官家有霹雳手段,当初荒宗之死,可是把重臣和大户都洗得干净决绝,好些大族还举族背着重债,”李氏家主双手合十,平稳心绪,“虽然这犯事不到诛族的地步,但也会成为家族罪人,谁要是越了雷池,可别怪我李家撇清干系。”
宁氏家主笑道:“老李你放心,如今朝廷又折腾出了轮船,虽然那水车大轮还不适于海上,但相信很快便能改进到海船之上,咱们这次图谋阇婆国,不就是为了立下大功,让咱们广西诸路也进入其中么,此等利器,若是错过了,以如今泉州这后起之势,怕是这整个航路,都要让给福建子们了。”
“呸,不过是仗着杭州船利和福建无地,可着劲赶海上跑么,”黄氏家主露出一口白牙,杀气腾腾道,“可别让我在海上碰到,否则看我生
啖了他们!”
在场众人顿时大笑。
随后便是各种安排,有的需要补货,跑一趟南海要去交趾和占城换水稻,再带着船去吕宋换成油料,拿水稻做补给。
有的要去阇婆国安插人手,洗氏家主则要去北方,向陛下要求以油树作物的数量,换取火炮。
这个是不能做假的,因为这些油树每年的产量都是有数的,由朝廷清点,他要是虚报,来年榨油数量对不上,那便是欺君之罪。
他不但要换取得火炮,还要换铠甲和□□,有了这些东西,只需要一千精兵,就能碾压阇婆国那一万拿着削尖木棍做战的普通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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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时,赵士程接见了当初在太子时就派出去种油料作物的大户代表。
这位大户是岭南大族冼氏,家族历史能追溯到八百多年前的晋朝去,只是如今这位家主的皮肤黝黑起皱,全然一脸被风雨打磨的老农模样。
洗氏家主不但给赵士氏看了大桶的油料,还拿出厚厚的本子,上边详细记载了每一片土地上的油棕成活数量,还有树苗稀奇古怪的不同死因,不同水量肥力的长势,是一本极为详细的种植指南。
然后表示南海诸岛,蛮夷凶狠,希望能有些兵器维护自身,且能在宣传大宋天威,教化蛮夷。
赵士程十分满意,对洗氏家主的要求全数答应,不但答应给二十六门临近淘汰的火炮,还把一些小的、有一点问题的枪械和一千副铠甲也送给他们,勉励他们好好干。
洗氏家主叩头谢恩,心中狂喜,觉得自己顺利通过到天子法眼,也算是上人杰。
“对了,”让他告退之前,赵士程突然想起一事,道,“爪哇岛西旁边有一个马六甲州,是去天竺的必经之路,尚无国家,你既然要占爪哇,便把这里也一起占了。”
我、我的娘啊——
宛如晴天霹雳,洗辰良腿脚一软,几乎是瞬间就跪了下去,整个人都虚脱了,官家、官家怎么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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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反正我信
古往今来, 纵观历史,都没什么新鲜事。
无论这些航海者将他们的目的说得多么高尚, 但赵士程对他们会做的事情, 却是心知肚明。
最简单的一个道理,这些人冒着败血病、大浪、孤独、死亡远去万里之外,如果不是为了利益, 难道还能是为了他们说的宣扬教化?
正是因为海洋贸易巨大的利润,才能供应起整个欧洲在十七十八世纪的蜕变。
美洲的黄金固然重要,可真正改变历史的, 却是那美洲无处不在的种植园。
廉价的蔗糖、渔场的鳕鱼、潘帕斯草原上的牛羊,当廉价的工人能用微薄的薪资摄取到足够的热量,才会有源源不断地生产力爆发。
农牧业的产值虽然不高, 却是一切生产的基本。
赵士程很清楚,以中国如今的土地,能供应粮食, 不饿死人,但想再进一步,拥有脂肪和蔗糖摄入,那么就要诉诸海外。
东南亚的地域本就在他的打算之中,那里有向西而去航道,万万没有让拱手让人的道理。
那里可太关键了,咽喉要道, 早点占了, 后世要有什么反复,也能说个自古以来。
所以, 看着面前的航海者大汗淋漓地下跪请罪, 赵士程自然也不会有问罪的意思。
不过, 指点还是要有的。
“何必畏惧,你们能大爪哇扩大油料种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赵士程笑了笑,“再者,你们远在海外,我也管不了尔等,不过……”
万事最怕这“不过”二字,冼辰良两股战战,又连连磕头,直说不敢。
“事不可做尽,这世上之事,给别人生路,便是给自己生路。”赵士程垂眸看他,轻声笑道,“行了,退下吧,我可不想下次再见,是让水师去给你等平乱收尸。”
冼辰良叩首谢恩,起身时才发现腿已经软得站不起来,几乎是用尽力气,才跄踉着退出殿外。
赵士程看他那吓成鹌鹑的样子,撑着头,自我反省了一下,没觉得自己有多吓人啊。
为了不让自己有皇帝那种唯我独尊的幻觉,他接见人物时,都十分温和体贴,从不自称“朕”,还会为别人着想,属下有疑惑也不会故做高深,该指点就给指点,那叫一个赏罚分明!
甚至上次新军里有营将犯了错,按律挨了十棍,他都没有再追究,直接让他第二天继续上任,将功补过了。
有他这样的老板,这些人到底在怕什么?
真是搞不懂。
赵士程感慨了一会自己的仁慈,又左右环视一圈,这才发现给自己写起居注的陈东,本想和他聊两句,但看他使劲缩小自己存在感,谨慎到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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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国,都城,会宁府。
会宁府并不是什么大城,能当国都只因为这是阿骨打的老家,以厚土的夯成房子居多,这样的房屋不但防火,也能在冬季阻隔严寒。
会宁府这座“府城”没有城墙,各部大军一回来,便化整为零,零散地回到各自的村落,皇帝吴乞买的房子也就是一个独栋土屋,周围栽着柳树做禁围。
当然,这样的房子也是皇帝的房子,叫乾元殿,诸王来这里议事时,都是坐在炕上一起说,没什么尊卑之位。
但这样的房屋,采光显然是不好的。
在冬季,需要做些针线活计时,朴实的完颜部妇人们便会坐在门口,身边放一个火盆,取暖制衣。
二月的天气,已经回暖不少,趁着天气不错,如今的金国皇后唐括氏正戴着皮帽,给她家皇帝织着一件厚毛衣。毛线团不停转动着,衣服的领子渐渐出现,她速度很快,只是当她开始织袖子时,发现毛线团已经用光。
但
问题不大,唐括氏收起毛衣,放下帘子回到屋里,从大柜子里拿出一条毛线卷,敲了敲桌子:“别喝了,帮我挽一下毛线。”
金国皇帝面色有些红,拿着酒壶,见正妻进来,顿时眉头一皱:“不是让你在门口帮我看着人么?”
“怎么,敢偷动国库的钱买酒,就不敢挨棍子了?”唐括氏调侃了一句,“别废话了,伸手!否则我可喊人了。”
吴乞买本想说不能喊婢女么,然后才想起周围的待从都已经被他遣走了。
于是只是伸手,但才一伸手,便感觉到剧痛。
“我的肩!”他缩回手,按住肩膀。
唐括氏看着他的肩膀,才发现是肩上的疮还没好,那疮看着不大,只是周围有拳头大轻微红肿,不由生气道:“大夫让人少饮酒,好好将养,怎么就不听劝?”
吴乞买分辨,说他生平不爱财不爱色,就这一点小爱好,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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