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尘眼底冰凉漠然,终于还是手上轻微用力,让怀中的姑娘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
白歌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光怪陆离,场景不断变换,她似乎在梦中不停奔跑,眼前一会儿是裴桓的脸,一会儿又变成谢尘的脸,接着两张面孔好似合在了一起,谢尘的冷沉的声音顶着裴桓的脸传了出来:“我是谁?”
“啊!”
白歌猛的睁开眼睛,吓得惊出一身冷汗,只觉得自己这梦做的真是离奇又恐怖,她轻轻喘着气,心中暗叹估计是昨天被谢尘吓得。
她捂着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懒懒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嘶哑着声音喊了声:“小招,水。”
却在转过身的瞬间,惊得呼吸一滞。
在她的枕边一侧,躺着一个男人,而且是个有些熟悉的男人。
冷白的肤色,流畅精致的侧面轮廓,俊秀的眉宇,淡色的薄唇。
这是——谢尘!
这一个瞬间,白歌觉得自己应该是还没醒,赶紧又闭上眼睛用手狠狠掐了小臂一下。
再睁开眼,身边依旧躺着谢尘,她慌乱的坐起身看向四周,茜色绣海棠花帐幔,紫檀木的桌椅摆件,这是戚白玉的房间,她怎么会躺在戚白玉的床上?
白歌登时脑中一片空白,完全呆住。
直到身边锦被被人掀开,白歌愣愣转头,就见谢尘已然起身下榻。
他走到桌前倒了杯水,端到白歌面前。
“水,喝吧。”
白歌看着他,白色的云缎中衣,素净的颜色衬的他面如冠玉,俊美清寒。
她声音仿佛含在嗓子里,艰难的一点点吐出。
“我,为什么在这?”
谢尘手稳稳端着那杯水,眼睫微垂,声音平静无波:“我昨晚过来时,你就在这里,喝醉了不让人走。”
没有解释她为什么在这里,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脸色血色渐渐褪尽,变得惨白,仿佛一朵刚刚盛开的花于顷刻间凋谢。
白歌嘴唇轻轻颤抖着,声音干涩嘶哑:“那你为什么不走?”
谢尘看着她,嘴角轻轻扯动一下,幽邃的眸子中情绪如平静湖面下早已汹涌的波涛。
“我为什么要走?”
那一瞬间,白歌透过这张漂亮清俊如仙如玉的脸,却仿佛看见了世间最鬼蜮的人心。
“姑娘,你起来啦——”“啪——”
小招的声音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一并在房间中响起。
接着便是难言的尴尬的寂静。
小招端着铜盆和另一个丫鬟云香一同站在门口,眼看着白歌坐在榻上伸手将谢尘手中的青瓷茶盏打翻在地。
紧接着“咣当——”一声,小招的手中的铜盆也砸到了地上。
“这、这——”云香指着床榻上的白歌,脸上逐渐染上了愤怒:“七姑娘,你怎么敢、怎么有脸做出这样的事!”
这一句话让小招瞬间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她转身就推了云香一个踉跄,大声喝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姑娘做什么了,你怎么不说你家主子半夜闯进未婚女子的闺房里呢!”
云香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指着白歌和谢尘道:“这谁的闺房,这是我家夫人的卧房,三爷在这难道不应该?昨天夫人明明让人把七姑娘送到边上的耳房里休息了,她怎么会在这儿,会在夫人的床上,还敢在这儿装无辜?”
小招顿时语塞,她昨晚和云香等人一起在侧边小厢房摆酒,也喝得多了刚醒过来就听云香说自己姑娘喝醉了被安置在戚白玉卧房边上的耳房里了,这才准备过来伺候姑娘洗漱,谁能想到竟撞到这一幕。
“我家姑娘喝醉了,怎么不无辜,你家大人又没喝醉!”看着已经白的不见一丝血色的脸,她心疼的硬撑着又辩驳了一句。
云香冷冷的瞥了一眼白歌:“七姑娘,我家夫人平日里待你不算薄,把你当亲妹妹一样放在心尖上疼,不论此事你是有心还是无意,都是在戳她的心窝子,夫人身体本就不好,你若是不想把她气死好顶了这谢夫人的名头,就赶紧收拾下来,免得一会儿夫人回来撞见你这般——”
“行了!”谢尘的声音打断了云香。
云香瞥到他幽邃的眼,顿时身上一凉,吓得闭了嘴。
白歌白着一张脸,硬撑着下了床,身上单薄的衣物让她觉得无比难堪。小招此时也顾不得别的,连忙上前帮白歌穿上衣服。
谢尘看着白歌微微抖着穿好衣服,一双手还紧紧攥着袖角,指节用力的透出青白。
他胸中微窒,却还是默然不语。
只是站在那,看着白歌纤细的身影有些摇晃着,步履仓皇的由丫鬟搀扶着出了玉漱院。
·
白歌直到坐在了韶音阁中,依旧在浑身发着抖,小招红着眼圈将热茶杯塞到她手里,看着她却不知道能说什么来安慰。
白歌此时整个人还是懵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谢尘那个凉薄的笑。
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舔舔干涩的唇,她声音哑的完全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小招,昨天我喝醉睡在白玉姐姐的耳房里,那她去哪了,怎么不在卧房?”
小招见她似乎回过些神来,忙道:“我今早听云香和墨香说,大姑娘昨夜喝了些酒念及已故的老太君,伤心之下去了小佛堂彻夜抄经,应该就宿在那边了。”
白歌闭了闭眼,说了一句:“我要回国公府。”
之后她便再没开口,似乎只这一句就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莫忘斋。
李滨进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然大亮,艳阳高挂。
他来到谢尘桌案前,微垂着头,低声回复道:“三爷,七姑娘刚刚回了戚国公府。”
他犹豫了一下,才又道:“要不要派人去国公府探探。”
半晌,他才听到谢尘又轻又冷的声音。
“不必,很快她就会回来了。”
李滨抬起头,便瞧见三爷的目光凝在桌案上笔架旁的一个胖墩墩的陶人上,神色冷清。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下,但脑子像浆糊,尽力了
第二十五章
跨进国公府大门的时候, 还不到午时,初夏的日头高悬,空气炙热干燥。
白歌此时脸色苍白, 眼圈泛红,就连嘴唇也干裂发白,有路过的丫鬟婆子见她这样忍不住好奇的打量两眼。
她自清晨滴水未进,却也不觉得渴, 只是一口气堵在胸中, 除了憋闷惶恐再没旁的知觉。
小招扶着她, 主仆二人刚从角门穿过入了后院, 就听有人在身后唤她。
“七姑娘, 等一下。”
白歌木然回过头,见一个面生的丫鬟从后面匆匆追了过来。
那丫鬟打量她两眼,草草行礼道:“七姑娘这边走吧,大老爷和三老爷听说你回来了, 都在正院等你。”
·
白歌被丫鬟带过来时,正院厅堂里的气氛一片僵硬沉寂。
戚国公阴沉冰冷着一张脸坐在最上首,身边坐着正捏着帕子垂泪的大夫人薛氏。
戚三爷坐在左下首的梨花木圈椅上, 见了她进来顿时双目圆睁,神情中满是愤怒失望, 厉声呵斥了一句。
“你这不知廉耻的祸害, 还不赶紧跪下!”
白歌茫然的看着戚三爷,完全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戚国公坐在最上首, 此时威严的国字脸上尽是阴冷讥嘲, 他看着下首的戚三爷, 指着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白歌, 冷冷喝道道:“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
戚三爷顿时脸色涨红, 站起身几步走到白歌面前,指着她的鼻子气极道:“你,你,你做出这等下作之事,如此伤风败俗,竟连半点羞耻悔意都没有吗?”
白歌顿时懵住,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戚三爷,又看看坐在上首的戚国公和,心中不好的预感升起。
“我做了什么?”
她想拔高音调的问上一句,最后却只有低哑的声音从口中吐出。
薛氏放下帕子,露出一双哭红的眼睛,尖声骂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做了什么,趁着嫡姐不在,假借醉酒之名爬姐夫的床,呸——你做下的腌臜事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一边骂,骂到后面又哭了起来:“我那苦命的女儿啊,怎么遇上这么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没有,真的没有爬什么床——”
白歌听着薛氏的喝骂,用力摇着头,她看向自己的父亲,如同溺水中绝望的人,眸中全是惶然,声音干涩的解释道:“爹爹,我真的没做这样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白玉姐姐的卧房里,我并非有意——”
“啪——”
清脆的一声响,戚三爷一个耳光落在白歌的脸上,将她扇到在地上。
“够了!”
戚三爷脸上现出一种难堪的神情。
“别再这不知羞耻的辩解了,你干出这样的事情,你让我怎么面对长兄长嫂,怎么面对整个戚家!”
戚三爷颤抖着手扔出一把匕首在地上,“莫在多说,再留你我着实无颜面对戚家列祖列宗,你今日便自绝于此吧。”
白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脸上火辣辣的痛,她怔怔看着那匕首,颤抖着唇轻声重复着:“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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