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房中榻上的人终于醒了。
白歌醒了,却没有睁开眼,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碎片般的梦境好似幻影一般自眼前掠过。
她好似抽离出来,看着他追着自己从东临阁的高台上跳下,看着他用手握住刺向自己的利刃,看着他背着自己走在冰冷飘雪的山林里。
许多曾经回想不起的细节,都在梦里一一呈现出来。
最后的场景,是除夕夜他抱着她坐在床边看漫天的烟火。
忽然眼角边有濡湿温润的触感,似有人用手指在为她拭掉眼角的泪。
睁开眼,那张脸和梦境中的人渐渐重合到一起。
一瞬间,白歌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落进了冰冷的湖中,带着恐惧和慌乱,不断的下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日光微落, 透过窗棂,屋子里熔金般的色调愈发浓重。
白歌盯着那一半轮廓被融进夕阳中的熟悉面孔,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还在庄子上, 只是睡了一觉,醒来时恰巧那人就在身边。
也不知是不是被那光刺到了眼睛,眼一眨就又有水溢出来。
谢尘很耐心的继续为她擦拭眼角。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只觉得喉咙干痒的厉害。
谢尘站起身去桌上用手指试了试茶壶的温度, 道:“我去让人换壶热水。”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只留白歌有些茫然的盯着床顶上织花莲纹的幔帐发呆。
谢尘居然找过来了, 为什么会这么快,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会不会牵连裴桓,甚至牵连定远侯一家。
心中不知转过多少个念头后,谢尘回来了, 他一只手提着一碗汤药,另一只手提着一个青瓷水壶。
走到桌前将水壶放下,然后端着药碗来到白歌榻前。
“先起来把药喝了。”
一边说着, 一边动作很轻的将白歌从床榻上扶起来,还贴心的在她背后垫了一个软枕。
他的神情很平静, 并没有白歌想象中的暴怒和阴沉, 却令让她觉得愈发不安。
接过药碗,她盯了一会儿, 就听谢尘道:“只是安神的药, 定远侯府的大夫开的方子, 放心喝吧。”
白歌没再犹豫, 也没什么心情矫情药苦不苦, 直接一碗喝了个干净。
放下药碗,温热的水就被递到手上,白歌看着不知何时起伺候人就格外熟练的谢大人,默不作声的喝了一口。
温水顺着口腔划过喉咙,身体如同被滋润般,渐渐有了力气。
“我怎么了?”
省去了一堆没有意义的问题,什么他为什么会在这,什么他要怎么处置她之类的问了也没用,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昏过去。
谢尘垂着眼盯着她小腹的位置,默然了片刻,才出声:“你有了身孕,两个月了。”
“当——”一声,白歌手中的瓷杯顺着窗沿滚落到地上,杯中的水撒了两人一身,但没人在意。
“怎么会,你不是已经——”
白歌诧异的看向谢尘,可话到一半却突然响起,自己之前叫小招倒的那些药,若是从停药了之后算,也有三个月了。
谢尘眼眸微微眯起,脸上的神情很淡,唇色也淡,因此即便他看着很平静,却也似一块捂不化的冰般透着渗人的寒气。
“你知道了,裴桓告诉你的?”
白歌也知道自己刚刚因为吃惊说漏了嘴,她蹙了蹙眉心:“不是,我早就停了那药了。”
谢尘眸中闪过一丝阴翳:“裴桓带你躲在定远侯府,既然我能找到你,你觉得我会放过他?”
白歌抬头看他,语气也冷硬起来:“我离开庄子,并非是因为裴桓,明明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何必总是牵累旁人。”
有那么一瞬间,谢尘真的想把那个姓裴的家伙弄死,可听到“我们”两个字之后,他竟然又升出一丝满足来。
果然他和她才是我们,而裴桓也不过只是旁人。
由于这丝别扭的满足心里,他不愿再因一个旁人惹她不快,便转移了话题。
“宋时雨已经被送去静水庵,赐婚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在这休养一晚,明天我接你回府。”
白歌手指紧紧抓着锦被,低声道:“我不会回去。”
谢尘只淡淡道:“就算在这定远侯府,也没人能拦的住我。”
白歌看着他,忽然问:“你之前一直给我喝的药是避子汤,那这个孩子呢?”
谢尘的脸色终于变了,很奇怪的,似乎白歌这句话刺痛了他一般,他声音带了些厉色掩盖着内里的干涩:“不能要。”
似乎终于有什么东西落了地,白歌忽然松了下来,她软软的靠在软垫上,虚弱却放松。
“我不会和你回去,这个孩子我要生下来,你若不愿,将我一并杀了就是。”
她说的很是轻松,透着一股子懒意,似是在漫长的周折后终于找到了一个落脚点,懒得再挣扎。
谢尘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他黑眸幽冷,脸色雪白,阴寒无比。
“茵茵,你这是用你自己的命威胁我吗?”
但他的情绪丝毫影响不了白歌,她只是看着他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不怕第二次。”
东临阁那晚后,她其实不是没有后悔过,那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死在了她的懦弱和自私下。
而如今,她拥有的东西已经太少太少,因此每一样都想紧紧抓在手里。
她的话,将他瞬间拉回那个寒冷的夜晚,她从东临阁的高台上一坠而下,每当回想起那个画面,那种恐惧感都会紧紧攥住他的心脏。
谢尘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他伸手去握白歌的手,将那冰凉柔软的手放在掌心。
“我并非不愿要我们的孩子。”他低声说。
他怎么可能不想要一个和白歌的孩子呢,只是不能而已。
白歌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我看过去年四月太医院给我诊脉的脉案。”
谢尘脸色僵住,他的眼角眉梢渐渐染上一种奇怪的哀伤。
“茵茵,你会死的。”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艰难,“太医说过,你的身体不能再承受分娩之苦,很难活下来。”
白歌被他话中的含义惊到,一时愣住。
“茵茵,我可以没有子嗣,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很好。”
他低头轻轻吻了一下白歌的手指。
白歌望向他,声音有些艰涩:“所以,你瞒着我给我喝堕胎药,避子汤,就是因为这个。”
谢尘专注的看着她,黑眸里那种冷意褪去,涌动着汹涌难名的情绪,却瞧的白歌有些发凉。
“茵茵,我爱你,所以只要你在我身边,旁的都不必在意。”
“啪——”的一声响,白歌实在是没忍住,动手给了眼前人一个巴掌,只是她刚醒来实在没什么力气,打在这人脸上简直就是不痛不痒,只是微微红了一片。
她深吸一口气,胸中情绪激荡,几乎想要骂出声来。
“谢尘,我就算是死,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没道理被你这样当成孩子哄骗。”
谢尘脸上肌肤白的几近透明,那红印渐渐浮出来,清晰的看出一个掌印,他睫毛微微垂着,看着白歌的样子专注的让人觉得他想把她印在眼睛里。
“那些都是会让你伤心的事,你没必要知道。”
白歌气的几近颤抖,竟又笑了:“你当我是什么,一个你喜欢的物件罢了,你从来就没在意过哪怕一点点我的意愿,从来都是,可我不是物件,我是一个人。”
“你从没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过,你们都是。”
白歌想起最初自己被送到谢府,她好像一直都是一个筹码,被人利用,被人威胁,被人压榨,从不被人在意所思所想。
反观过来,自从来了京城,倒是这段在定远侯府寄人篱下的日子最是舒心。
起码在这里,她被当成一个人来对待。
“谢尘,你走吧,离我远远的,不然我真的会死的。”
随手捡起刚刚落在地上的瓷杯,在床沿上狠狠砸了一下,茶杯四分五裂碎成一地,只留她手中的那一小块碎瓷片。
在谢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在自己胳膊上狠狠划了一下,锋利的瓷片刹那间将她的肌肤划开了又深又长的口子,鲜血顺着她洁白莹润的手臂滑了下来,一瞬间的疼痛让白歌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你干什么!”
谢尘眸子里闪过惊怒,这是他在见到白歌之后第一次显露出明显的怒意来。
他没想到,她竟然在自己面前做出这等自残之事,她这般行径与一刀捅在他的心头无异。
谢尘劈手就要夺过她手中的碎瓷片,白歌没有躲,轻易被他将瓷片夺走。
“你看,你拦不住我的。”
白歌看着自己流着血的胳膊,烟紫色的衣衫已经被染红,带着凉意的刺痛让她更加清醒。
她抬头看着谢尘写满怒意的眸子,心中泛上些许快意,这种感觉很奇妙,宛若你打算了一个你讨厌之人的心爱之物,看他愤怒有无奈的样子,解气极了。
“因为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想做什么就能去做,我想伤害我自己随时都可以,哪怕你把我锁在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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