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檀抿嘴,浅浅地笑了笑:“二爷爱吃甜的?看不出来呢。”
长青故意要逗乐阿檀,他挤了挤眼睛:“二爷嘴巴刁着呢,太甜太淡都不行,只爱一丝丝,要恰到好处,实在是个难伺候的主子,不如我们就别管他了,多做几样咸口的,讨好老夫人才简单些。”
“那不能,二爷是我主子,我自然要一心一意为他着想,你放心好了,我做一水儿的甜口,酒酿甜橙、蜜渍芙蓉包子、杏仁核桃糕、酥琼叶,总得有一两样叫二爷喜欢的。”阿檀的声音软软的,甜得像蜜一样。
长青听了,赶紧摆手:“其他可以,这杏仁核桃糕万万不可,你既在厨房做事,须得谨记在心,虽然二爷爱吃甜口的,但吃不得杏仁,采办的人固然不敢把这玩意买回来,但我还是要和你嘱咐一声,以防万一,别出岔子。”
阿檀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道:“还有这等忌讳,真稀罕,这又是为何?”
第9章
长青说起来也要笑:“谁能想到呢,秦家的男人个个是猛将,却吃不得杏仁,听说从老太公那辈开始就这样了,二爷吃了那玩意儿,身上要发疹子的,沾不得。”
阿檀认认真真地点头:“精贵人,精贵毛病,好,我知道了,你放心,我肯定记得很牢,这样不行,还有别的,我会的花样多着呢,不打紧。”
长青请示二爷晚上在哪里用膳的时候,秦玄策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留在观山庭。
果然,掌灯时分,小丫鬟们捧着饭食上来了,阿檀也跟在后头。
先前分明和这婢子说过,没事不要到他面前来,她却偏偏总在他眼皮底下晃来晃去,存的什么心思?
秦玄策面无表情,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
这位爷又怎么了,每每见她,脸色都不太美妙,白瞎了他这么一幅好相貌,看过去凶巴巴的,叫人害怕。
阿檀心里打鼓,神色愈发娇怯不堪,低了眉目,只敢偷偷地看他一下。落在秦玄策的眼里,就成了媚眼婉转的模样,大不正经。
好在小丫鬟很快就将饭食在案上摆好了,把秦玄策的目光吸引过去了。
一碗碧畦香稻粳米和三样菜。
一盘白色的,形如菊花,花瓣细长,层层叠叠地铺陈开;一盘红色的,形如茶花,花瓣圆润,片片交错;还有一盘金黄的,形如绣球花,一大团簇拥在一起。
精美细巧,宛若天成。
秦玄策不动箸,他看了看桌上的菜,又看了看阿檀,目光严厉。
总担心她又做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阿檀马上读懂了他的眼神,温顺地禀道:“如今初春时令,合着要餐花饮露,白色的是玉兰白鳜,玉兰花苞和鳜鱼肉蘸了蛋清煎煮的,红色的是红烧豕肉,切成了花瓣的形态,用了玫瑰花酱,酸甜口,黄色的是虾仁切花,裹着咸蛋黄炸出来的,这道菜没有用花材,不过撒了豆蔻和辛夷粉末,有花香气。”
她说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脸上不自觉笑了起来,微微地歪着头:“这是我专为二爷用心做的,二爷尝尝看,口味可还合您心意?”
秦玄策这才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边还会露出两个小酒窝。
他想起了她立在玉兰树下的姿态,平心而论,春色繁花皆不如她。虽然姜氏说过,那是卢曼容惯用的手段,但秦玄策对此没有丝毫印象,唯有今天,在桥上望去,花树人影,灼灼入眼。
阿檀的声音总是软软的,大约连她自己也不觉得,带着一点魅惑的意味:“时间仓促,来不及细心准备,先这几样,待过两三天,叫人去采办些当季的花草来,我给二爷做个繁花盛宴,可好?”
秦玄策面色如常,未置可否,拿起筷子,逐一尝了几口。
玉兰白鳜爽滑鲜香,咬下去,清新的花香在唇齿间绽开,风味甚是独特。红烧豕肉不知道怎么做的,薄薄的一片片,丰腴爽口。而那虾仁,外酥内嫩,浓香馥郁。
如此美味,令人愉悦,秦玄策突然觉得面前这婢子看过去有点顺眼。
她羞涩地望了过来,紧张地眨了眨眼睛,她的睫毛浓密纤长,尾梢还微微地翘了起来,就像小刷子,不自觉地撩了一下。
不,他收回刚才的想法。
秦玄策的手停了下来,面色淡淡的:“还不下去?”
“啊?哦。”阿檀有点失望,磨磨蹭蹭地退了出去。
秦玄策不知为何,竟然松了一口气,岂料他的筷子刚刚重新拿起来,就听见阿檀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
“二爷……”
阿檀从门扇边探出半张脸,她总喜欢趴门缝,似乎这样会安全些:“明天,可以带我一起去大法明寺烧香吗?”
“为何带你去?”秦玄策声音冷漠。
阿檀的腿脚有些发软,又把身子缩回去了一点点,但心中的渴望终究占据了上风,她鼓足了勇气,怯生生地道:“嗯……听说大法明寺有一片梅林,这时节,还有最后一波梅花未谢,我去摘些回来,给二爷做梅花酒酿,佛寺、残雪、梅花,做出来的酒酿有世外仙气,格外好喝,真的。”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没什么底气,但已经是她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借口了,没办法,她就是这么笨,不懂得哄人。
果然,秦玄策冷淡地道:“我不是附庸风雅之人,不喜花花草草的,你不用成天折腾那些虚头,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阿檀失望极了,低下头,闷闷地“哦”了一声。
好可怜,看过去就像一个糯米团子快要融化了,软乎乎,蔫巴巴。
秦玄策觉得自己不该抬头,不该多看她一眼,但他无意间这么做了,后悔也来不及了。他继续端着一脸冷峻的表情,硬邦邦地道了一句:“明日辰时二刻出门,记得早起。”
阿檀怔了一下,很快笑了起来,桃花眼睛弯弯的,宛如盛了一汪春水,“是,谢二爷。”
她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欢喜,捂着脸跑了。
秦玄策觉得天气好像有些热起来了,手心微微地出了一点汗。
时值早春初令,空山寂静,古寺禅音,僧人在佛堂里敲着木鱼,喃喃地念诵经文,偶有鸟语一二,风从山外来,隐约有梅花香气,而转角石阶上,却有青苔痕迹。
大法明寺位于长安城北,地处僻远,是为百年名刹,历代多有大德高僧,如今的主持悟因大师更是出身皇族,世人传闻其通晓命理,能证大智慧因果,备受推崇,时多有达官显贵往来其中,倒是寻常百姓不敢登临寺门了,故而很是清静。
到了大法明寺,仆从们皆候在大雄宝殿外,秦夫人自带了秦玄策进去,命儿子跪下,认认真真地磕头烧香。
秦玄策勇武刚硬,在疆场上杀人无数,本不信鬼神之说,但自从父兄亡故之后,每每秦夫人叫他同来烧香,他无不依从,无他,但为宽慰老母之心。
可是如今天这般,他就有点不能忍了。
秦夫人跪在佛像前,拜了又拜,先是谢了菩萨庇佑儿子平安归来,然后就开始唠叨。
“菩萨在上,救苦救难,保佑我早日抱个大孙子……不,孙女也好。”秦夫人抹了一把眼泪,主要是做给秦玄策看的,“我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懂事的走了,剩下一个糟心的,年纪一把了,也不成家,说他不听,还要气我,我心里苦啊,是我没把他教好,我对不起秦家的列祖列宗,对不起老爷……”
秦玄策冷静地提醒:“母亲,家里还有三弟。”
“闭嘴。”秦夫人瞪了儿子一眼,“我在和菩萨说话,你不要插嘴,老三不是我生的,不相干,我只想抱自己亲生的大孙子,你别扯其他的。”
秦玄策面无表情地别过脸去。
秦夫人对着佛像继续念叨:“求菩萨慈悲,早日为吾儿指点姻缘,我所求不多,无论哪家姑娘,只要他能点头应允即可,当然,最好那姑娘家世般配、容貌端庄、性子温存、知书达礼、好生养……”
哦,所求不多,秦玄策听不下去了,默默地起身,想要出去。
这个时候,大殿内又进来一群人。
当先的是一个白发老妇,锦衣金佩,旁边一个妙龄少女扶着她,身后簇拥着大群仆妇,伺奉拂尘、巾帕、水瓯等物,赫然显贵做派。
那老妇人年纪虽大,眼神却好,一见秦夫人便出声招呼:“这不是阿弥吗,巧得很,今日居然在此偶遇。”
阿弥是秦夫人闺中小字,如今已经鲜少有人会这样唤她了。
秦夫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个熟人,她客气地迎了上去:“有些日子没见了,傅家婶婶看过去依旧康泰矍铄,倒似越活越年轻了。”
秦夫人虽然在秦府被称为“老夫人”,那是因为如今当家的是她儿子,实际上,她自己年不过四旬而已。而眼前这位傅老夫人,那真是老了,足足比秦夫人大了一个辈分,秦夫人一向以“婶”呼之。
傅老夫人的长子武安侯傅成晏,当年与秦家的老国公秦勉并称大周两大悍将,一守北塞,一征西境,为朝廷开疆扩土,立下不世功勋,时人称“世有傅秦,国祚方熙”,傅姓尚在秦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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