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香菇肉的,一口咬开,汤汁便沿着包子皮流下去,香味儿溢满整个马车厢。
再配一口熬得软烂的白粥,口腔到胃,全都熨帖极了。
陆姝双眼紧闭,鼻子一动一动,嗅着味道。
施晚意注意到,筷子一顿,下一瞬便夹起一个小包子,整个送进嘴里,然后一口一个,几筷子扫光。
“咕噜噜……”
陆姝饿得醒过来,边嗅边睁开眼,一见到施晚意,瞬间睁大双眼。
原来她眼睛这么大……
施晚意慢慢喝粥,也不说话,胡思乱想。
陆姝坐起来,脑袋瓜左右摇摆,又看到身下的筐,生气地问她:“我为什么在这儿?!”
不在祖母面前,连一声娘也不叫了。
施晚意没跟她一般见识,慈母一般柔声问:“醒了?饿了吧?喝点粥垫垫肚子……”
“你要带我去哪儿?!”陆姝怒瞪她。
“去你外祖家。”
陆姝拒绝:“我不去!”
施晚意笑道:“你祖母同意了。”
陆姝瞬间闭紧嘴,胸膛犹豫愤怒依旧起伏的厉害。
这小暴脾气,就得不搭理。
所以施晚意慢慢喝了一口粥,又喝了一口……
陆姝没忍住,闻着未散的包子味儿,舔了下嘴唇。
施晚意视而不见。
陆姝直接命令,“我要吃包子。”
“没有。”
她吃肉包,尚能说得过去,左右守不守孝,端看她自个儿乐意不乐意,孩子却不行,尤其是陆姝这么大的。
“有粥。”
陆姝鼓着脸,“我不要喝粥。”
她还使起性子,一边拍打被子,一边任性地喊:“我就要吃包子,就要吃包子!”
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宋婆子微微蹙眉。
施晚意像是没脾气似的,哄道:“正好我要去东市买你外祖母极爱吃的点心,到时给你买。”
陆姝这才消停下来,神色里是轻易闹到东西的得意。
一刻多钟后,马车停在一家东市最大的酒楼前,施晚意率先走下马车,宋婆子给陆姝裹好斗篷,随后扶着她下去。
没人带,陆姝没多少机会出来玩儿,好奇地不住打量周围,即便下着雪,没什么人,仍然满眼新奇。
施晚意站定在马车前几步的地方,等着陆姝走到她身边,就要经过的时候,伸出脚。
陆姝没注意,直接绊在她的脚上,整个人向前扑去。
“姝姐儿!”
她的奶嬷嬷和婢女紧张极了,可宋婆子挡在那儿,她们只能眼睁睁瞧着陆姝摔在厚实的雪上,又因为穿得太多,身体太圆,爬不起来。
酒楼上,撑起的直棱窗后,一着广袖交领月白长衫的清雅男子本是在看雪和往来行人,有马车停下便随意一瞥,恰巧将她伸脚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尤其……施晚意做坏事时露出的一抹笑容,太过明朗,不由教人投以更多注视。
他身侧,穿着端谨儒衫的年轻书生发现,扫一眼马车,道:“大人,这是吏部侍郎陆家的马车,许是陆家的娘子。”
他们二人,一人是世家姜氏子,姜屿,一人是姜家幕僚,庄含。
都是极聪明的人,但半分没怀疑那是亲娘。
而施晚意还有更让人没法儿怀疑的无良行径。
陆姝自力更生爬不起来,还又滚了几下,是奶嬷嬷快步过去扶她起来。
施晚意看着奶嬷嬷着紧拍掉她身上的雪,语气里是明晃晃的虚假担忧:“咱们府里最重规矩,这衣服脏了,不好在外逗留,便回府里吃包子吧。”
“你!”
陆姝气得呼哧直喘,短胖的小手抓一把雪,扔向她,脱口而出,“你是故意的!你怎么这么坏!”
施晚意低头扫了一眼沾在斗篷上的一小团雪渍,并无恼意,反而包容地看着她,温柔道:“还有更坏的呢……”
陆姝:“……”
随即,“我讨厌你!”
陆姝抬起短腿向旁边跑。
宋婆子一把揪住了她的后襟,单手拎起来,轻松地塞回马车上去。
而合上门帘之前,她毫无起伏地说:“姝姐儿,这是您肆意妄为的代价,可还得意?”
不止陆姝看着她不敢置信,施晚意也惊得瞪圆眼睛,万没想到比她高不多少的宋婆子如此威猛。
这一刻,施晚意似乎更加确定了未来的发展方向,双眼发亮地看着宋婆子,连马车带着哭闹的陆姝离开都充耳不闻,亦步亦趋地跟在宋婆子身边,追问:“嬷嬷,您怎么练的?”
语气里充满对“威猛”的渴望。
楼上,姜屿受她感染,眸光轻动,轻浅的笑意溢出之时,有如天明曙色,积雪清辉。
庄含看着他,又看看楼下,若有所思。
随后远离窗边,召来护卫,耳语几句。
第6章
施晚意没能从宋婆子口中得到任何她想象中的传奇往事和隐藏身世,宋婆子也不是什么隐世高手,但不是话本故事里的传奇,不代表她就不是个传奇。
事实上,整个施家都颇具“传奇”色彩。
施家在前朝时候,就是普通的乡绅,不知名的祖宗冒了青烟,攀了门高亲,家里的女儿嫁进当时并州一个小世家。
谁曾想,那女儿夫君的官儿越走越高,儿子呢,野心更大,乱世中掺了一脚,直接给王朝改了自家姓。
也不知道是不是施家气场有些玄乎,施家主人和几个老仆眼瞅着姑爷家风风雨雨,他们莫名奇妙就水涨船高,成了太后的娘家,开国皇帝的母族,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现下施家奴仆成群,但几个老仆还老当益壮,在施家的地位不同寻常。
宋婆子跟了施晚意,还有个笑眯眯的王婆子,跟了施晚意舞刀弄枪的长姐施春浓。
这不是施家老爷老夫人做主的,他们养孩子跟闹着玩儿一样,所以是两个婆子自个儿选的。
宋婆子贫农出身,自小被卖到施家,那时候施家还没有多风光,仆人也没几个,啥活计都得干。
对于施晚意的追问,宋婆子实事求是地回答:“常做活的人,力气自然大,不过手上留下茧子不好看,您生来尊贵,不必练那些个无用的。”
他们一行人跟着酒楼里的伙计走进二楼雅间,施晚意抓着宋婆子的手,里外翻看。
宋婆子由着自家娘子一双嫩手扒着她的手摸,道:“原先虎口、指腹、掌心都有,老奴们担心手糙刮坏缎子祸害东西,也怕伤到小郎君和娘子们,想了好些法子弄掉了。”
隔壁,姜屿一听到说话声,便看向庄含。
这个时辰,酒楼几乎没有闲客,除了他们这间雅间,其余都空着。
庄含并不掩饰,一笑,认下了。
姜屿白玉似的脸上,一片冷然,显然不喜他擅作主张。
但他并未言语。
而施晚意越没什么越想有什么,她没有因为宋婆子的话便打消“悄悄变强壮,惊艳所有人”的念头,且她很乐观,自认为已经胖了一点,变壮肯定是指日可待。
他们要等点心和马车,施晚意也走到窗边,推开木窗,从这个角度看这大邺的都城一隅。
旧城年年在,容颜岁岁新。
窗外洋洋洒洒的大雪,掩盖住饱经沧桑的旧墙楼。
施晚意想着面前的窗棂有可能送走她好几代,忽然忍俊不禁。
宋婆子站在她身后,觑着窗下行人,道:“前几年,姜家那位郎君任金吾卫将军,雷厉风行,很是整顿了一番京中治安,如今看着可比陛下刚进京时,太平多了。”
施晚意仔细回忆,没什么印象,便问道:“哪个?”
“姜家二郎,姜屿。”
殊不知姜屿本人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深知偷听之举不甚君子依旧光明正大地立在窗后,而他的幕僚友人笑得意味深长。
宋婆子则是又想到一事,一顿,补充道:“您收藏的那幅画像上的姜玉郎,就是这位将军的亲兄长。”
施晚意和姜屿皆因为“姜玉郎”这个人一怔,庄含也收敛了笑。
施晚意对画像有滤镜,因而对姜家也产生了几分滤镜,不免疑惑:“不是文人吗?”
宋婆子回道:“世家子出身,当然是允文允武。”
“倒也是。”
施晚意并不多在意,转头对宋婆子道:“嬷嬷,这雪连绵数日,那些贫苦的百姓估摸着难熬冬,派人去城南瞧瞧,送些修房子的木头砖瓦吧。”
他们回京的一路,施晚意常这么撒钱,宋婆子先是答应下来,随后才道:“您送这些,有些人家恐怕转手就要卖掉。”
施晚意无所谓,“卖掉就卖掉,说明于他们来说,更要紧的不是房子,能缓一时之急也好。”
宋婆子建议:“您有善心,也可多置办些地,届时租子低些,亦或是收拢些佃户照拂,不说赚,好歹能留下些东西。”
百姓过得艰难便会卖地,土地通常都是流入世家豪族手中。
施晚意扶着窗框,青葱似的手指在凉风中白的泛青,脚在襦裙下一晃一晃,缺心眼儿一样,笑道:“又算不得什么好事儿,旁人皆买,我也不买,再说,我手里的钱,够败好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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