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冰雪消融,宋婆子禀报:“娘子,老奴分别派了两个婢子到姝姐儿他们屋子,也嘱咐她们,只打扫和看顾着,其余不管。”
“做得好。”
施晚意不吝啬地夸赞老嬷嬷,“得亏有您帮我,否则靠我一人,做事哪里容易。”
宋婆子手交叠在腹前,下巴比平常只微微扬起一个度,得意的极为矜持。
施晚意暗笑,自个儿拔钗解头发,随口问道:“从前没多理会,今日我瞧丁姨娘也不是狐媚之姿,尤其他们母子多年伴在一处,子肖母,更能看出些脾性来。当年陆仁和她的事儿,可有隐情?”
宋婆子正色,冷淡地说:“老奴只听说,早年她和姑爷似乎有情谊,但后来,姑爷与您成婚了,她自然再不能做正头娘子。”
美貌毫无依仗的时候,就会成为危险,施晚意猜想,对那时的丁姨娘来说,陆仁应该是她最好的选择,但陆仁没选择她。
“一个美貌的孤女,寄人篱下,想必不易……”
“您怜惜她?”
施晚意道:“我怜惜的是女子苦命。”
陆姝年纪小,凭性子行事,应是没想过,她越是维护丁姨娘和陆一钊,越有可能教偏心原身的人对两人生厌、生恨,即便他们有可能真的身不由己。
原身痛苦的根源是陆仁,错的是陆仁,天真纯善从来就没有错。
这一点,施晚意分得清楚。
但是如果原身尚在,痛苦已经根深蒂固,不会随着陆仁的消失而消散,陆家的一切,依旧会往她身上加诸痛苦。
施晚意随手将外衫扔到屏风上,率性道:“不苛待他们母子是我明辨是非,不过分善良是我爱憎分明。”
宋婆子柔和地看着屏风后的人影,随后恭敬地躬身一礼,方才退出去。
然而旁人眼里,施晚意就是苛待妾室和庶子,完全不理会她亲生女儿也是相同的待遇。
庞嬷嬷带着下人们回到正院,老戚氏知晓施晚意的所作所为,当着陆侍郎的面儿,就叱骂起来:“混账!混账!她施晚意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立刻给我将人叫过来!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当着我的面儿也敢罚人!”
陆侍郎虽也皱眉,却道:“姝姐儿目无尊长在先,施氏有些教训,也正常。”
他态度有些过分包容,好像他们陆家必须巴着儿媳妇似的。
老戚氏无法接受,心里越发不畅快,“你当施家真会让咱们陆家占到好处吗?施家巴不得接女儿回去。”
陆侍郎眉头皱得更厉害,不耐烦道:“姻亲关系在,自有隐晦的好处,你非要撕破脸不成?总之,让施氏管家,就好生管,莫要生事。”
他说完,半刻都不待不下去一般,抬脚就走。
老戚氏压抑着火气,许久才将心气暂时平了下去。
后宅里的计较,向来不是眼高于顶的男人们能明白的,有的是教人挑不出错的法子整治施晚意。
施晚意管家的前几日,相安无事。
老戚氏没有出任何幺蛾子,看上去就像是管家权交给了施晚意,她就安心颐养天年了。
而施晚意没插手府里原来的管理,也没对任何府务指手画脚,就按照自个儿的步调,点了点府里的下人,了解府中各处的情况。
然后施晚意便有数了,下人们至少面上皆不敢忤逆她这个大夫人,而且府中有些地方对她也不设防,比如府里的书库、绣房、浆洗房、膳房……
于是,陆府众人瞧来,就是大夫人不管事儿,整日不务正业地四处闲逛,尤其是书库和膳房,日日能瞧见她。
书库且还罢了,就是翻翻书;膳房里寻常有什么好吃食,是一点儿也躲不过她的眼和嘴。
老戚氏听了回报,嘲讽了几句“眼皮子浅”,但也更加认为庞嬷嬷的劝说是高估施晚意。
人不够了解时,往往对自己所想极其自信,便会一意孤行。
腊月初一这日,老戚氏又被施晚意的“请安”早早吵醒,但她脸色不甚好,却没有像往常那般着恼,慈蔼地跟施晚意说话,夸了她好几句,说她管家没出差错。
狼给羊上供,能安什么好心呢?
可施晚意不管,被夸了就是好事,笑靥如花,整个人跟开水泡过的黄豆似的,越发膨胀。
老戚氏心下瞧不上她这端不住的德性,但也没表现出来。
每月初一十五,陆家请安的人最全。
等到陆家众人皆至,看见了这婆媳相得、其乐融融的情形,陆侍郎和三个儿子诧异过后根本没当回事儿,倒是祝婉君和戚春竹两个深知老戚氏性子的儿媳以及老戚氏亲闺女陆芮,总觉着有事发生。
果然,紧接着老戚氏便当着一家子的面儿,道:“这月十八,是吏部尚书常老大人家嫡曾孙的百日宴,常尚书是老爷的上官。”
她说着,转头看向陆侍郎,一副提醒施晚意的模样,刻意地问:“老爷,常老大人好文雅,见多识广,虽只是百日宴,也需得仔细备礼吧。”
陆侍郎一身大家长的威严,颔首。
老戚氏便又转向施晚意,慈和道:“你上心些,府里的事有你,我和老爷再没有不放心的。”
施晚意听懂了,这是给她划了范围,得既文雅又贵重,否则见多识广的常尚书入不了眼。
祝婉君和戚春竹都瞧向施晚意,猜测她没有库房钥匙和印章,是否会闹起来,还是就吃了这个闷亏,擎拿钱出来填补……
直接闹开来要,多难看,那是下策,再说施晚意的目的也不是真要好好管家。
是以她极财大气粗地豪横道:“母亲只管放心,我肯定办得妥妥当当的,给父亲在同僚前挣够脸面。”
一瞬间,施晚意好像被“人傻钱多”的光环笼罩。
陆家的聪明人们都沉默下来。
她好像不觉得自个儿吃了闷亏……
良久,陆侍郎才道:“注意分寸,也不可太惹眼。”
瞬间,施晚意应答的声音都不那么高涨了,“是……父亲。”
好像不能撒一把钱教人知道她的阔绰,极为遗憾。
庶出二郎陆仲和嫡出三郎陆代各自不同地沉默着,四郎陆值尚年轻,没那么多心思。
陆芮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而手里没多少嫁妆还要等着府里月例作为开销的的三夫人戚春竹和二夫人祝婉君内心更多浮动。
祝婉君酸涩,但因为一直知晓她和二郎是庶出儿子媳妇,在府里没地位,她家世也不好,娘家给不了多少帮扶,跟大嫂比不了,心态还算平衡。
更多的是心疼儿女,投到他们膝下,吃用都比不上旁人,这辈子也不会像长嫂这样有底气。
戚春竹则是仗着是老戚氏娘家侄女,比施晚意得老戚氏心,一向觉得施晚意除了投胎的好,其他全不如她,所以不服气和嫉妒要比祝婉君多上许多。
但他们这些小九九,向来不敢在陆侍郎面前表现。
又说了几句话,陆侍郎和陆家的年轻爷们们便离开。
施晚意和祝婉君也先后告退,大房和三房的院子在两个方向,两人没多寒暄,就在正院门前分开。
戚春竹和陆芮留在正院。
其他人一走,陆芮便缠着老戚氏要新衣服和新首饰。
她一贯用的都好,但近些日子因为老戚氏摆明了要调理施晚意,都没给她做过新衣服,更别说打新首饰。
老戚氏对她宠溺,此时却不同意:“早跟你说不要着急,十五之后,自然先紧着你做,哪能让你出门穿用旧的?”
“才那么几日,能做出什么时兴又精致的来?出去定要被人比下去的,我不要!”陆芮不满意,撒娇求道,“娘,您也不想我教人笑话吧?就给我做嘛~”
她边说边拉着母亲的手晃。
老戚氏教她晃得眼晕,按住她的手,“莫闹我,莫闹我……”
但说什么都要让她等着,不差这几日光景。
戚春竹等施晚意一走,就坐到了上首第一把椅子上,瞧着这一幕,眼睛转了转,待到陆芮未能如意,置气离开,她也连忙告退跟上陆芮。
“二娘,莫急着走。”
陆芮脸上还不高兴,停下脚回头,语气颇不好,“三嫂,有什么事儿吗?”
戚春竹道:“可惜我手里紧,也没什么好东西,不然定要给妹妹置办的。”
“不过大嫂应是趁的,她如今又穿戴不得艳丽的衣裳首饰,不如妹妹去撒撒娇,教咱们阔绰的长嫂洒洒水。”
陆芮有些意动,又不愿意去施晚意跟前弱气。
戚春竹从表姐变成嫂子,认识她多少年了,哪不知道她的性子,使劲儿撺掇:“你是咱们府里嫡出的娘子,嫂嫂们如何能不爱护?她难道敢落下个不悌友弟妹的名声吗?”
“再说,如今她管家,给妹妹准备出门赴宴的衣物,是应当应分的事儿,妹妹只管去,一定能如意。”
她说完,还轻轻推了陆芮一把。
陆芮顺势就走了几步,还要嘴硬地粉饰:“若不是三嫂这么说,我才不去的。”
戚春竹笑得宠溺,“是是是,都是三嫂的主意。”
陆芮就磨磨蹭蹭、别别扭扭地去了东院,偏她好面子,施晚意稀奇地问她来意,她也要作出些骄矜的姿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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