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跟你不分彼此。”
....
三郎还没上门提亲,她这辈子都没法嫁他了。
徐玠和管家的声音近在咫尺,邵明姮强行让自己镇定,眸中隐去恐惧。
“吱呀”
犹如钝刀拉扯皮肉,她抠着掌心,望向来人。
徐玠喝得满脸通红,然眼睛却依旧精明狠戾,他拧眉愣了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邵家小娘子?”
邵明姮咬了下舌尖,福身道:“徐伯伯。”
徐玠敛起笑,掸了掸衣角,走进屋里。
“小娘子在这儿是何意图?”
他分明想羞辱邵明姮,逼她亲口说出难堪的话。
邵明姮挤出一抹笑,倒茶的手忍住发抖,回他:“明姮想求徐伯伯庇护。”
“哦?”徐玠右手支着额头,酒味好似腌透全身,蒸腾着热气往外冒涌,熏得邵明姮胃里不停翻腾,一阵热汗一阵冷汗。
“小娘子想要怎么庇护?”
他老练的眼睛游移在邵明姮薄薄的春衫上,恨不能扯开撕碎,看看里头白嫩豆腐一样的肌肤,摸起来是怎样的销魂。
“明姮全凭徐伯伯安排。”
徐玠摸着下颌,虚虚合着眼皮叩动桌面,不疾不徐问:“是申大人自作主张,还是同小娘子商量好了?”
“我自己的主意。”
“那便不该叫我徐伯伯了。”徐玠站起来,解开外衣带子,打了个酒嗝。
脚步踉跄的朝着邵明姮走去。
邵明姮耳根发热,眼睛一闭,感觉那粗糙油腻的手握住自己的手腕,拇指缓缓擦着。
像是被一滩腐肉缠上,她舌尖死死抵住上颚,克制住想逃跑的欲/望。
就在她快要窒息的前一刻——
“徐大人。”
遒劲爽朗的一声叫喊,犹如兜头泼下冰水,邵明姮打了个冷颤,瞥向门外。
顾云慕大步走在前面,流云图纹的锦袍雕出魁梧壮硕的身材,眉宇间英气硬朗,不怒而威,武将的震慑极具压迫性。
另一侧,则是瘦削颀长的顾云庭,清冷寡淡的神情,似浑然没有看到屋内的旖/旎,深沉的眼眸蜻蜓点水般略过,继而看向整理衣裳的徐玠。
邵明姮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她慌不迭背过身去,用力擦拭那截手腕。
纵然要做卑贱之事,她也不想他们看见。
嫂嫂说过,顾云庭自小便与旁的孩子不同,在他们只知顽皮打闹镇日受罚的时候,他已经像个大人一般抱著书卷昼夜苦读,他是极冷情的性子,鲜少有事情能让他分神关心。
换句话说,别人是死是活都与他没有干系。
“两位顾大人,怎不在前厅吃酒,跑这儿来看下官的韵事?”徐玠被人撞破,也不回避,当着两人面系好带子,俨然常态。
顾云慕扫了眼邵明姮背影,方才只是一瞥,却有种熟悉的错觉,仿佛在哪见过。又凛眉侧头,瞧见顾云庭讳莫如深的表情,脑中忽然闪过一道人影。
“徐大人艳福不浅。”
“下官也只此爱好罢了,顾大人若是不嫌弃,下官正好新入了两个舞姬,尚未开/苞,今夜便叫人送去您下榻的住处。”
顾云慕正欲回绝,身边人却忽然开口。
“就她吧。”
此言一出,顾云慕和徐玠俱是愣住。
到底徐玠先反应过来,挽起左边衣袖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此人很是棘手,不如那两名舞姬讨人喜欢,那舞姬腰若柳裁,能歌善舞,且是楼里妈妈调/教好的,最会宽解人心。”
他说的天花乱坠,打眼往对面一瞧。
顾云庭神色依旧阴冷漠然,仿佛没有将他说的听进去。
他打听过顾家两位郎君的秉性,顾家二郎可是至今没有通房侍妾的男人,是不重欲不厮混的主儿,怎么就相中了邵明姮?
难道两人认识?
思绪百转千回,徐玠脑门有点热,转念一想,若真认识,邵家又岂会出事,想来是自己胡思乱想,平白瞎担心。
他还未开口,顾云慕大掌拍向他肩膀:“徐大人,我家二郎眼光素来独到,长这么大头回见他开口要人,到底是长大了,心思也重。
当然,徐大人若是割舍不下,也不必勉强,佳人再好,也不能让徐大人为难。”
徐玠只觉得半边身子快要被拍进砖里,忍痛附和道:“哪里为难,顾大人喜欢尽管带走。”
转头咬牙切齿的冲邵明姮笑道:“邵家小娘子,你可真是好福气。”
.......
邵明姮不明白顾云庭为何又愿意帮她了。
她站在他身后,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整个罩住。若有似无的药味不时飘进鼻间,夹着淡淡的墨香,那股苦涩冲淡些许。
顾云慕拉着徐玠又去了前厅,两名舞姬一左一右服侍,她们穿的衣裳,邵明姮连看都不敢看。
两条手臂在薄纱间晃动,走路时那拢雪白似要跳出束缚,她们没有穿鞋,赤着脚露出鲜红的指甲,发鬓松松垮垮,簪着硕大的牡丹,榴红色帔子荡在后腰,随风送出浓浓香气。
“郎君,我....”
“阿恒!”邵明姮被申萝撞了个满怀,后退着回抱住她。
申萝眼圈发热,横起胳膊悄悄擦去痕迹:“阿恒,跟我回家。”
她方才快要吓死了,幸好阿恒好端端站在这儿,否则她该怎么办?
“阿萝,我不回去了。”邵明姮拍拍她后背,安慰道,“往后都不回去了。”
“为什么?”
“从今天起,我就是顾郎君的人了。”
顾云庭掀开眼皮,投来的目光阴沉冰冷,邵明姮知道他心里不定怎么厌恶自己,但她必须要留下。
跟着这位顾郎君,在徐州不会有人再动她,且兴许能借住他的权势地位,接触到她想要的东西。
“阿恒,你疯了!你不可以这样做!”申萝惊呼,扭头瞪着一脸淡然的男人。
“阿萝,回来!”许氏气喘吁吁的喊道,冲上来一把拽住申萝的手,“跟我走,赶紧!”
她看见花墙下站着的顾云庭,虽不知身份,可见男子倨傲矜贵,便知是京里来的那两个之一。
此番她没给申萝商量的余地,使了个眼色,两个强壮的婢女架起申萝便往外走,许氏怕她胡言乱语得罪了上头,忙跟过去用绢帕堵了嘴,从侧门乘马车离开。
顾云庭继续往前走,邵明姮跟上,直到看见顾家的马车。
扈从搬出脚凳,邵明姮在他之前爬了上去,转过身来伸手去接他。
顾云庭冷眼看着,那只手白皙清秀,手腕处皮肤搓的通红,他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不由泛起恶心。
低头,扶着车辕自行上去。
邵明姮脸皮火热,她往下扯了扯衣袖,低下身坐进车里。
浓烈的药味,坐进来后犹如置身药肆当中,案上摆着新煮的汤药,顾云庭端起来,一饮而尽。
“帕子。”
邵明姮怔了瞬,随后从袖中抽出自己的锦帕,递过去时,顾云庭蹙了蹙眉,迟迟没有接下。
她明白他定是嫌弃自己的东西,顺着他指向从案边没合盖子的匣中捏起月白巾帕,重新递到他面前。
他的手指很白也很长,淡青色血管看的清楚,骨节像是青竹,瘦弱却很有力道。
“我不会帮你查案。”
没有情绪的一句话,他掀开眼皮,冷冷看过去。
第4章
◎讨好◎
平顶绿绒坠香囊的宽敞马车,当中摆着一张红木雕花浮纹小案,描金白瓷碗底留下黑乎乎的药汁,暖炉包裹在绣缠枝纹路的云锦缎子里,旁侧便是两本地方县志,翻开的一本用玉佩压着。
顾云庭说“我不会帮你查案”时,邵明姮刚好看到县志上的“安邑”两字,闻声抬起头来,直直对上那道冰冷的注视。
父亲和哥哥对她极少约束,公务巡视也不阻拦她同行相随,故而养了个明媚活泼的性子,可她一时忘了,今时今日不该用这种眼神打量对方。
她忙低下头,回道:“我只想寻得安稳庇护。”
顾云庭合上眼皮,靠在溜光水滑的引枕上歇息,他皮肤白的偏病态,狭长的眼尾似要飞进鬓里,相貌是俊俏的,可气质过于清冷,让人不想靠近。
邵明姮悄悄眨了眨眼睫,他又忽然开口。
“我来徐州是为了养病,与你所图之事没有半分助益,不必费心竭力在我这儿浪费心神,且与你说清楚了,省的白白耽误时日。”
长睫投落在皙白的面孔,浓密如雾,就像他说这话时,拒人千里。
“我也只是想苟活下去,不想被欺辱凌虐。”
顾云庭睁开眼,恹恹望着她,末了轻声道:“不要再画成她的模样。”
她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邵明姮羞赧的点头,自知无耻便不再出声。
顾云庭所住院落是顾家早些年的资产,位于东城达官显贵聚集处,地方不大不小,两进的格局足够安置随行的丫鬟小厮。
邵明姮怕被抛弃,一路紧紧跟着顾云庭来到内院,地上堆积着箱笼,粗扫过去,便知物料金贵,有雕花黄梨木大箱,也有紫檀小箱,乌木和榉木的也有,林林总总约莫十几个,都堆在后罩房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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