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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与杀猪刀 (团子来袭)


  樊长玉和谢征神色具是一变。
  这么看来,当年的确是魏严心怀叵测,竟然连虎符都敢伪造。
  只是谢征很快便道:“你撒谎,魏严命魏祁林拿与孟叔远的常州虎符都是真的,崇州虎符何故是假的?”
  他冷冷吩咐:“十一。”
  刑房那边很快又传来利刃割肉声,俞宝儿尖叫着唤“娘亲”,又一块血淋淋的肉被扔进了铁笼子里供狼狗抢食。
  作为俞浅浅替身的那对母子似乎也被带过来观刑了,那对母子也在歇斯底里尖叫,一时间女人和孩童尖锐的哭声都响彻在整个地牢里,刺得人耳膜发疼。
  老管家急得在地上连连磕头,很快便见了血,他凄厉道:“别割别割!小老儿说的都是实话,小老儿只是王府一介管家,不知道那般多啊。那魏祁林被生擒后,没过多久便寻了个机会跑了,随即便是锦州战败的消息传来,紧跟着朝廷降罪与孟老将军,将锦州之败都怪在了运粮之失上……”
  老管家痛哭道:“王爷这才知魏祁林拿着虎符前来调兵,是真为了解锦州燃眉之急,可王爷事先并不确定孟老将军真去了罗城啊,虽有魏严的亲笔信,可连道圣旨也没有,调兵的虎符又是假的,王爷哪敢妄动?
  锦州失守后,王爷也自责不已,赶紧率军前去在锦州以下的城池设防,这才挡住了北厥大军势如破竹的势头。王爷是想等战事稍稳后向京城请罪的,可不久之后,便传来了东宫大火,太子和太子妃被烧死,王妃和大公子遇难,大公子还被烧毁了大半张脸……”
  老管家说到此处,愈发痛心,几乎是字字泣血道:“太子死了,十六皇子也死了,东宫又突然起了大火,王爷如何还不明白,王妃和大公子这是在皇子争位中被殃及了啊!
  若是真如魏严信中所言,先帝想保锦州,又想救十六皇子,才出此下策,让孟老去罗城,让王爷去运粮,为何要拿一枚假的虎符前来调兵?还是那枚虎符被有心之人换了,才让王爷不敢发兵,造成了锦州的惨案?”
  樊长玉越听越觉着手脚发凉,脑中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她问:“朝廷盖棺论定将锦州战败的所有过失推与孟将军时,长信王就没想过将此事捅出去?”
  老管家泪眼浑浊道:“王爷那时还没因抵御北厥继续南下有功被封王,虽拜了将,但拿什么去跟设计这些一切的人斗?若是魏祁林还在王爷手上,或许还有个人证,可以让魏祁林指认魏严。但京城那边直接否认了曾派人前来崇州调兵的事,就连孟老将军去罗城,也被说成了是孟老将军好大喜功才去攻打罗城的,什么证据也没有,王爷如何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啊?”
  所以……
  崇州虎符是魏严换了的?
  他曾私通过后妃,又设计害死承德太子和十六皇子,就为了独揽大权?
  魏严要追杀自己爹娘,是因为自己爹娘就是那个可以指控他一切罪行的证人?
  尽管早就猜测过各种真相,真正剖开的那一刻,樊长玉还是觉得脑子闷疼,一股冰冷的窒闷感席卷了她,让她想大叫一声发泄出来都感觉无力。
  樊长玉不自觉后退一步,谢征握住了她的手腕,源源不断的热意从他掌心向她冰凉的腕口传来,勉强让樊长玉镇定了些。
  壁龛上的油灯里的灯油似快燃尽了,灯芯处的亮斑变成豆子大的一点,让整个地牢愈发暗沉了下来。
  昏黄的灯光切出谢征英挺的侧脸轮廓,他一只手握着樊长玉的手腕,长睫半垂,面上瞧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平静得叫人心头莫名地发慌:“依你所言,长信王在崇州蛰伏多年终于造反,就是为了推到魏严?”
  老管家点头:“王爷半身所愿,的确只为如此。”
  谢征继续问:“当初那些说锦州惨案同魏严有关的流言,也是长信王放出去的?”
  老管家哽声再应了一声“是”,随即继续求饶道:“侯爷,您问小老儿的,小老儿都如实交代了,放过公子那唯一一点血脉吧……”
  谢征缓缓抬起眼,眸色凉薄:“你说的这些,我姑且当做是真的,但云麾将军先前同你说的那些,也半点不作假,在你们随家韬光养晦了十七载的那位大公子,并非随拓的长子,而是被金蝉脱壳的皇长孙。”
  老管家怔住,一张满是沧桑的脸上除了茫然与惊愣,再无旁的情绪。
  谢征不急不缓道:“随家若真像你说的这般忠义无辜,当日参加东宫宫宴的达官显贵何其多,太子妃为何要选随家做皇长孙的庇护之地?皇长孙能眼都不眨地杀长信王妃和随元青,似乎也半点没念着随家的好?”
  他视线不温不火地落在老管家身上,没有一丝杀意,却让老管家浑身抖若筛糠,涕泗横流道:“您说的这些,小老儿真不知道了……”
  谢征收回了目光,淡淡道:“且再好生想想,当年的事,遗忘了什么,毕竟你誓死效忠的那位大公子,借着随家这块跳板给魏严做完局后,即将靠着李家去争那把龙椅了。魏严倒了,自是皆大欢喜,可隋拓一家都被他算计死了,你自诩对随家忠心,就不想报仇?”
  老管家已完全被这些消息弄懵了,他先前当真以为樊长玉说的那些事,是联合赵询来骗他的。
  此刻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招了,再听谢征这番话,苍老的面上除了凄楚和万念俱灰的茫然,竟再无其他情绪。
  谢征没放过老人面上丝毫的情绪变化,见他似乎真不知道了,才握着樊长玉的手腕缓步从地牢离去,老管家似乎此时才缓过神来,跪坐在牢房里,呜呜痛哭。
  樊长玉面上亦格外沉重。
  牢房外就是刑室,俞宝儿和谢十一站在左右两边牢房的视线死角处,桌子上的托盘里还摆着几块刚宰割下来血淋淋的碎猪肉。
  先前丢进对面关狼狗的笼子里的肉块,便是从托盘里切下来的。
  俞宝儿只是配合凄厉惨叫,隔壁牢房关押的就是那对母子,她们跟老管家一样,从牢房里的视角只能看到那个关狼狗的笼子,听见俞宝儿的惨叫声,看到狼狗啃食那些血淋淋的肉块,以为真是俞宝儿被活剐了,这才吓得惊叫出声。
  俞宝儿看到樊长玉了,本想迎上去,见她面色极不好,又立在了原地,只唤了声:“长玉姑姑。”
  樊长玉勉强点了点头,说:“辛苦宝儿了,你先出去找长宁玩吧。”
  俞宝儿不放心地看了樊长玉一眼,又看了看她身旁的谢征,最终跟着谢十一离开了地牢。
  过了这么久,樊长玉还是觉得心口闷得慌,刑房置有茶几和太师椅,樊长玉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灌下后,情绪稍微稳定了些,抬手要倒第二杯的时候,谢征按住了她提茶壶的手。
  “长玉。”他嗓音很沉,按在她手背的大掌完完全全覆住了她的,似要给她什么支撑:“难受就哭出来。”
  从听到自己父亲没能搬去救兵的真相后到现在,樊长玉一直都还算镇静,只有脸色瞧着苍白了几分。
  她抬起头看着谢征,倔强的眼里泛着几丝红意,但依旧没哭,只对他道:“我外祖父,我爹,都是冤枉的。”
  从前她没有证据,不能这般笃定又认真地同他说出这句话,现在可以了。
  她声线绷得很紧,谢征却听得心口莫名地刺疼了一下。
  他用力把她按进了怀中,“对不起。”
  对不起,明明你背负的不比我少,当初却没能等到真正的真相水落石出,就让你独自承受了那么多。
  樊长玉用力逼退眼中的涩意,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我会替我外祖父、我爹洗刷这十七年的冤屈。”
  从知道自己身世时起,她就没有一刻不在想着这些,只是那时候她没有任何证据。
  她在心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管多难,都要一直沿着这条道走。
  现在有了铁证,佐证了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离那个目标也一下子进了一大步,她才被各种情冲击得难受。
  凭什么?
  他魏严为了一己私欲,就给她外祖父盖上了十七载的污名!
  若是她不能替外祖父洗刷冤屈,那么外祖父还会成为千古罪人!
  在千百年后,依然被后世人戳着脊梁骨骂。
  那是替大胤征战了大半辈子的忠骨啊!
  因为当年长信王没敢把事情闹大,魏严才睁只眼闭只眼,任她爹娘逃出去偷活了十六年。
  长信王一反,重提当年旧事,魏严怕自己父母站出来当那个证人,所以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了她爹娘!
  樊长玉极少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这一刻却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心底翻涌的怨恨和愤怒,像是脱缰的野马,顺着血液涌进四肢百骸,在骨隙里激荡,让她手上的骨节都捏得“咔嚓”作响。
  谢征按在她后背的大掌力道半分不曾减轻,说:“这是你的仇,也是我的仇。”
  不是安慰,胜是安慰。
  樊长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些激烈涌动的情绪,抬眸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恰在此时,谢十一带着俞宝儿和长宁又匆匆进了地牢,神色罕见地慌张,瞧见相拥的二人后,也不及回避,只赶紧垂下眼道:“主子,不好了,五军营的人围了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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