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要南国成千上万的百姓来替他北国皇子陪葬,谁知却连城门都进不去。
两次没能攻入城门,北人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
顾震,当年的顾家军,曾令北国不少将士头疼,在他手里吃了不少亏,很快有人认了出来,第三次攻入城门的便是北国的一位老熟人。
温敦将军。
两人在战场上初次相见,温敦还只是一个毛头孩子,十几年过去,一个正值壮年,一个却已是垂暮之人。
顾震中了一箭,温敦失了一条胳膊,双方都没讨到好,各自回到营地休整。
当夜温敦咽不下这口气,第四次夜袭攻门,殊不知襄州早有防备,城门上浇了火油,北人爬到一半,只觉身上一片湿滑,夜里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凑到鼻尖一闻,方才脸色大变,正欲撤回,南国一只火把扔下来,顿时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北人一个都没跑掉,城墙内有沙石隔断,火势燃起来,只能往城墙外蔓延,整个墙面,连着草地霎时之间成了一片火海。
与此同时,南国的城门突然打开,两千余精兵,举着‘裴’字旗,从里反杀,直击营地,积攒了五六年的怨气,全都发泄了出来,这一战北人死伤惨重。
四次破城,北人竟然失了一万余兵马,襄州大胜。
但接下来怎么办。
襄州一座城池加起来,没有一千兵马,若非顾震前来支援,早就沦陷,如今顾震受伤,若是北人下一次再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抵御得住。
顾震带伤退入后方休养,城门的防守暂且由王荆接手。
顾震已有五十多岁,平日里舞刀弄枪,身子骨倒也壮实,可人一旦受了伤,瞬间憔悴了起来。
箭头取出来后,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梦呓了几次,一直在唤,“宁宁......”
邢风在他身边伺候,拿帕子沾了他额头的汗,应道,“顾老将军放心,芸娘一切安好。”
前几日邢风一到襄州,便遭受了顾家三辈人的冷眼,多年来,顾家一直将他当成了未来的姑爷,可他竟然悔了婚,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相见,结果自己送上门来,顾家能有什么好脸色给他。
顾家表公子,当场讽刺了一声,“我还以为看错了呢,原来真是负心汉。”
邢风也没恼,确实是自己有负在先,挂着一张笑颜,热脸贴冷屁股,主动搭话,“顾老将军,顾二爷,顾公子......”
换来的也只是冷哼。
这几日顾家二爷和顾公子,一直在守城门,他一个文人上不了战场,便拦了照料老将军的活儿。
第二日下午,顾震终于清醒了一些,看到邢风,也顾不得埋汰他了,急声道,“找到宁宁,取玉佩,召回兵马。”
此一战北国大败,皇帝定会心生戒备,下一回攻入城门的便是北国大军。
南国再无援军前来,襄州多半守不住。
听他说起玉佩,邢风脸色顿时一僵,顾震瞥了他一眼,目露嘲讽,“你之前佩戴过的那枚。”
顾震人不在临安,眼线却在,他邢风和宁宁之间的事,全都传进了顾家人的耳朵,玉佩他戴了好几年,顾家怎不知道。
如今在他身上没见到,定也是退给了宁宁。
这话似是戳到了邢风的痛处,脸色一白,顾老将军可没功夫看他这副伤怀样,怕自己待会儿又昏睡过来,赶紧交代,“让人找到宁宁,拿上玉佩,去各地召集曾经被打回原籍的顾家军。”
当年他给了芸娘母亲,本想让她拿去反了那狗贼,带宁宁逃出临安,回果州,她却到死都守在了王家。
国难当头,各地的将士,恐怕早就在候着了,有了那一万多的人马,加上自己这些年养的兵马,还有王荆手里的两千多精兵,姑且能同北国周旋月余。
顾老将军算是找对了人,玉佩此时在哪儿,邢风比任何人都清楚,顾老将军说完,邢风便道,“玉佩不在宁宁身上,在裴大人手里。”
可此时裴安已回了临安。
顾震一愣,随后一咬牙,要起身,“罢了,我亲自走一趟,你扶我起来......”
“顾老将军......”邢风紧张地起身,正欲阻止,外面顾家的侍卫进来,满脸喜悦地禀报道,“顾老将军,姑爷来了。”
顾老将军头一个反应是看向邢风。
不对,不是这棒槌。
他顾家的姑爷是裴家世子裴安。
反应过来,顾老将军的态度完全不同,赶紧道,“人呢,赶紧请进来。”
片刻后,裴安掀帘走了进来。
裴安这些年的名声,家喻户晓,顾老将军听过不少,今日还是头一回见到本人,确实一表人才,无论是气度还是模样,完全碾压跟前的前姑爷,不由颇为满意。
裴安倒是见过顾震。
十年前来临安交兵权,正逢父母双亡,还曾到府上来吊过丧。十年过去,曾经的将军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躺在榻上,俨然已成了一位老人,裴安上前跪下行礼,随着芸娘唤了一声,“外祖父。”
顾老将军费力地抬手,“都是自己人,不必见外。”
真正的姑爷来了,邢风识趣地退了出去。
裴安起身坐在了适才邢风的位置,看了一眼顾震肩头的伤,“外祖父身子如何?”
“死不了。”顾老将军重新躺回到了床上,眼里的斗志又燃了起来,“温敦那黄毛小儿,想要老夫的命,没那么容易......”
裴安上手揭开纱布瞧了一眼,箭头挺深,怕是见了骨,若被她看到,指不定又要哭上一场,“北军已退,外祖父先安心休养。”
“芸娘呢?”顾震早听邢风说,她回了临安。
回临安也行,这时候的临安,怎么也比襄州安全。
裴安却道,“路上错过,我已让人快马沿路追上,过几日应该能到。”
顾震愣了一下,突然叹声道,“你也不该来,走都走了,回来作甚?我顾家死在战场上,此生无憾,可万万不能便宜了昏君,此战一起,还不知道他赵涛会生什么心思,你裴家还在临安......”
裴安轻轻捏了一下拳,到底是没说话。
裴安适才一进来,顾震便看到了他腰间的玉佩,老天不亡他啊......
清醒了这么久,已是奇迹,顾老将军还想再交代几句,黑暗毫无预兆地盖下来,再次陷入昏迷。
紧接着城门上响起了号角声。
北人又来了!
有军医照料,裴安走出了屋子,襄州知州周大人早就候着了,见他出来,忙上前招呼,“裴大人。”
裴安一面走去马匹,一面问他,“如今什么情况。”
周大人急得哭,伸出一个巴掌,“第五回 了,不攻破城门北人怕是不会死心。”
“谁的人马。”
知州一愣,答不上来。
裴安又问,“将领是谁。”
“温敦失了一条胳膊,断不能再上战场,适才听小郡王报回来的消息,叫什么阿迭瞑。”
老熟人了。
裴安翻身上马,偏头吩咐周大人,“即刻派快马回临安,送捷报,襄州无恙。”
这......
敌军不是又攻来了吗,不应该报失守,请求圣上派援兵?
周大人虽不太明白,但他是裴安,圣上跟前的红人,他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裴安又回头对卫铭吩咐,“放出消息,如圣上英明,所有的功劳都算在他赵涛头上。”
他不想打,非得逼他打。
—
战事一起,整个南国沸腾了起来。
消息一件一件地从襄州传回了临安,一日过去,明阳公主是如何在北国被三皇子侮辱,详细得不能再详细。
堂堂公主,代表的是一国颜面,他北国三皇子竟然让一个部下当众替他圆房,堪称奇耻大辱。
杀了又如何。
应该杀。
临安百姓跟着裴家活了半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些年受的窝囊气多,心头早积下来怨愤,见朝中有臣子带头去城门,个个都跟在了身后,将皇帝派去议和的人封在了城门之内。
皇帝得知,气得脑仁发疼,派兵镇压,谁知越是镇压,百姓的情绪越激动。
“北人猖狂,欺我南国,辱我南国公主,此等大仇,不能忍......”
“恳求陛下派兵支援。”
“求陛下派兵支援......”
动静之大,坐在皇宫内似乎都能听到,皇上一怒之下,将带头闹事的礼部尚书李家捉拿,关进了大牢。
上回清理堂派,李家就不省心,最后看在李家一门忠烈的份上,只发配了一个李家公子,如今竟还不长记性,又带头来闹,皇帝当场剥了李家的尚书之位。
李尚书也是个硬骨头,身在地牢,还在高声喊,“圣上今日能杀了微臣,来日就等着北人踏平临安,推倒皇宫。”
“疯子!一群疯子!”皇帝断然有刀在手,却奈何不了那些不怕死的,气得夜里睡不着,又开始抚着皇后后脖子的胎记,发起了牢骚,“北人多少兵马,南人多少兵马?要朕拿五万人去给北人塞牙?朕还没糊涂,万不得已,朕还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僵持了十来日,襄州传回来的信息,渐渐地变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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