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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症 (木羽愿)


  林森目光微顿,眼眸深处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不忍,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淡声道:“一会儿我会亲自送您过去。”
  -
  离登船时间还剩几个小时,林森便送虞清晚回容家收拾行李。
  老宅里很安静,佣人们井井有条地打理着卫生。
  她上到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拿了几身换洗的衣服,装到行李箱里。
  很快,房门被人敲响,一个圆脸女人端着餐盘走进来,面目和蔼可亲。
  是容家的佣人李姨。
  四年前,虞清晚刚刚来到容家时,照顾她起居的人就是李姨。
  李姨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一碗黑漆漆的中药,热腾腾的,散发着清苦的味道。
  大概是听说了她要出门,李姨上楼时还特意装了几袋熬好的药带上来,喝的时候只需要热一热。
  见虞清晚正收拾行李,她关切开口道:“小姐,衣服带件厚些的吧,最近换季,别感冒了。”
  她笑了笑:“嗯,谢谢李姨。”
  虞清晚身子弱,只能靠常年喝中药调养着,每到换季,稍微着个凉,都可能大病一场。
  不用李姨说,她自己也知道小心。
  接过药碗,等放凉些了,虞清晚便端起来一饮而尽。
  随着温热的中药顺着喉管滑入胃部,她的细眉也跟着紧紧拧起,五官皱成了一团。
  苦,沁入五脏六腑的苦。
  明明已经喝了很多年,她却还是习惯不了这阵苦味。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虞清晚又连忙将药碗旁的硬糖含进嘴里,甜意在舌尖慢慢化开,驱赶了苦气,她紧皱起的眉头才渐渐松开。
  李姨接过空了的药碗,看着她过分白皙的脸,语气心疼不已:“钟先生快从国外回来了吧,等他回来,应该就能和小姐把婚事定下来了,小姐就能从这里搬走了....”
  听到后半句,她的眸色黯淡些许,随即无奈地蹙起眉笑:“李姨,我和钟先生不是您想的那样。”
  李姨只当她是害羞了,也没再继续调侃下去,转头又注意到虞清晚桌上的那瓶鲜花:“这盆花摆在卧室里太久了,我等会拿出去晒晒阳光。”
  李姨说着便端着药碗先出去了,卧室再度安静下来。
  虞清晚的视线也落在床头柜上的那只花瓶上,怔然片刻。
  海棠花莹白的花瓣已经有些打蔫了,颜色近乎晶莹透明,花蕊也变得不再鲜艳,残存的美丽逝于掌心,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破碎感。
  她伸出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花瓣的边缘,眼里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一丝哀伤。
  这株生命力脆弱,即将枯萎的花,只会被人从一个温室移栽到另一个温室里,依靠着人工养分赖以生存,早已被注定的命运,多么悲哀。
  像她一样。
  -
  转眼,夜幕降临。
  临城港口,薄雾弥漫,海面星点的光排列成一条绚烂的灯带。
  游轮登船入口,侍者正依次有序地查验着每位宾客的邀请函。
  队伍里,女人身姿娉婷,一身新中式素色长裙,精致的朵朵海棠刺绣坠于裙摆,在码头的晚风中随风摇曳而起,似乎风再大上一些,就能将她的人都吹走。
  初秋时分的夜晚算不上很冷,女人的肩上却披了件极厚的羊绒披肩,抵御着寒风。
  白色披肩一尘不染,成色已是雪白无暇,她的肤色却更要白皙几分,精致的眉眼间笼罩着淡淡的病弱之姿。
  虞清晚孑然而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注意到身后的队伍里频频投来的视线,还有四周的人低声耳语。
  “她是哪家的千金?”
  “不知道,从没见过。”
  这时,有人注意到她手里拿着的邀请函,低声惊呼。
  “等等,她手里拿的..是金色邀请函?”
  又是一阵冷风掠过,虞清晚回过神,将身上的披肩拢紧了些,忍不住轻咳了声。
  刚刚林森将她送到港口便离开了,港口的风有些大,才站了这么一会儿,她就已经觉得手脚冰凉。
  就在这时,一个训练有素的侍者注意到她的邀请函,赶忙走到她面前,微笑着说:“小姐,您请这边跟我来。”
  虞清晚疑惑抬眸:“可是队伍还没排到我....”
  侍者解释:“您手里的是金色邀请函,无需排队,是我们老板特别宴请的贵客,可以直接通过贵宾通道登船,享受最高级别的服务。”
  她愣了下,看向自己手里的邀请函,又侧眸看了看别人的。
  好像的确不一样。
  其他人手中的都是黑色,而她的邀请函上镀着特别的金色花纹。
  心中疑窦更深,虞清晚却也没机会细想,只好跟着侍者一路穿过甲板,走进客舱区域。
  她的房间在走廊尽头。
  房卡刷开门,入目所及的就是房间里低调奢华的布置。
  柔软厚实的进口地毯几乎把所有地面铺满,不见一丝灰尘。鲜花插在青花瓷瓶里,窗外海浪滚滚。
  虞清晚皮肤敏感,平时习惯睡真丝的床单,这里的床单也是最好的真丝面料。书桌上放置的透明器具,似乎是专门用来温药的茶壶。
  甚至靠着窗边的地方,还摆着一副画架。
  这个待遇,未免有些好得过分了。
  到底是谁?会准备的如此细致?
  虞清晚蹙了蹙眉,心里更加奇怪,侍者正要离开,就被她开口叫住。
  想到这封奇怪的邀请函,她迟疑道:“冒昧问一下,你们的老板是?”
  “抱歉客人,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侍者歉意地答了这么一句,便关门离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虞清晚将带来的行李简单整理了一下,四下奢华的环境却让她越发觉得揣揣不安。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纠结要不要给钟庭白打个电话。
  钟庭白是临城高官之子,书香门第出身,为人斯文矜贵,成熟体贴。
  三年前虞清晚和他在一场画展偶然相识,钟庭白在艺术方面造诣颇深,两个人对一副名画交流甚欢,才成为了朋友。
  因为钟家背景雄厚,容老爷子才并未阻止他们来往。只是钟庭白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发展,最近才打算回到临城。
  她认识的名贵寥寥无几,除了他,应该也不会有人特意寄邀请函给她。
  思来想去,虞清晚也没得出其他答案。
  她正想要拨出电话求证,房门却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虞清晚走过去开门,就看见一位侍者端着托盘站在门外。
  侍者将手里的黑丝绒盒子递给她,恭敬道:“虞小姐,我们老板让我把这个交给您。另外,请您稍后前去赴宴。”
  她怔了怔:“给我的?”
  “是的。”
  虞清晚疑惑地拿过托盘上的盒子,打开。
  只见一条翡翠琉璃手串静静躺在黑色绒布中央。
  珠子是极品的冰种质感,墨色的花纹萦绕荡漾在剔透的琉璃之中,看质地便知道价值连城。
  虞清晚的指尖陡然收紧,不知怎的,她的心头总是萦绕着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奇怪的邀请函,价值连城的礼物。
  如果不是钟庭白,还会有谁?
  一个她不愿面对的答案在心头不受控制地浮现,令她的手止不住地有些发颤。
  这时,侍者的声音再度响起,将虞清晚的思绪拉回现实。
  “小姐,请您随我来吧。”
  -
  带着那阵疑惑,虞清晚跟着侍者穿过走廊,来到顶楼最里侧的房间。
  “滴——”
  房门被刷开。
  夜色已深,房间里环境幽暗,像是恍然间迈入另一个世界。
  混沌又暗无天日。
  她的手里还拿着刚刚那枚丝绒盒子,迈进门的一刻,虞清晚下意识环视了一圈周围,视线就被某一处吸引过去。
  看见那是什么的同时,虞清晚顿时怔住。
  那是一个纯金雕刻而成的笼子,镶在笼子上的似乎是一颗颗钻石,在光线昏暗的房间内依然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奢靡得过分。
  一只通体洁白的兔子躺在笼子里,正安静地吃着面前盘子里的草,听到声响,它的红宝石般的双眼望向虞清晚,目光似乎充满悲悯,与周围的氛围格格不入。
  虞清晚与那只兔子对视了几秒后,心里那阵无法言说的预感更深。
  回过神,她深吸一口气,又往里面走了两步,只见一座香炉放置在中央,袅袅青烟从炉中升起。
  幽幽的檀香木气息浮动在空气里,不停钻进鼻翼。
  前方不远处,一道屏风立在中间,屏风上雕刻的纹样似乎是麒麟,姿态肆意狂妄,模样惟妙惟肖。
  充斥着一种诡谲狠戾之感,似乎下一刻就能从屏风上活过来,冲上前一口咬断猎物的喉咙,让人忍不住从心底发怵。
  后面放置着一座红木雕刻而成的椅子,屏风上面倒映出男人的背影。
  那道颀长的身影高大挺括,利落的黑色衬衫勾勒出宽肩,轮廓线条有些锐利。修长双腿随意交叠,骨节分明的手漫不经心地晃动着酒杯。
  空气静得几乎让人神经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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