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我说这些话,不怕我转头告诉谢盈朝吗?”王明江问道。
“不怕。”谢斯止笑笑。
“你这么相信我?”
“不是”
“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谢斯止的语调一瞬间放轻了。
他的呢喃声徜徉在晚风里,“死人的嘴巴,是不会说话的。”
王明江瞬间瞪大眼睛,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细小的红色光点横跨了几百米的距离,落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下一秒,狙击枪的子弹瞬间而至。
他的头颅被子弹穿过,如爆裂的西瓜,唰地溢出了喷射的血浆。
谢斯止离他很近,男人的血无可避免地溅了他一身,甚至他半边脸颊都染上了滚烫的血与脑浆。
换成旁人,站在他那样的位置上,早就吓到腿软后仰坠楼了。
可他只是平静地站着,低头看向男人目光里带着惋惜:
“是个好人,只可惜你惹到的是谢盈朝,都不了解对手是个怎样的人就来送死,你不冤。”
他伸手抹了下脸颊的鲜血,轻松地跳下台子。
但下一秒,他不动了。
——他心脏的位置,浮上了一枚鲜红色的光点。
王明江倒地之后,距离几百米开外的高楼天台上,那听命于谢盈朝的狙击手,把枪口对准了他的心脏。
那一刹,许鸢的心跳几乎停止了。
所有人,包括谢盈朝最贴身的丁管家在内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狙击手只接受谢盈朝的直接指令。
他敢把枪口对准谢斯止,一定是谢盈朝本人的意思。
天台的气氛再次陷入冰点,只有谢斯止还是一副散漫的模样。
“哥这是做什么?”
他平静地抬起眼眸,摘下腕上的沉香珠,握在指尖轻轻盘动,“如果是因为开了嫂子的玩笑,我道歉。”
“之所以说那样的话只是出于情势所逼,想让他相信我而已,如果是嫂子站在台上,狙击手也无法专心射击吧?”
狙击手早就到了那处天台,谢盈朝先前一反常态同王明江说了很多话,也是在为狙击手就位拖延时间。
谢斯止说得没错。
如果是许鸢站在那里,谢盈朝绝对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下定决心开枪。
就算平时再温和冷静,许鸢到底也只是一个没有经历过风浪的女孩。
在看到一个人脑浆迸裂死在面前,很难不受到惊吓,对于那个位置而言,一点变故足够让她粉身碎骨了。
可换了谢斯止,谢盈朝知道他会没事。
尽管他并不算很了解自己的弟弟,但对于他们骨子里留着相同的冷酷的血这件事,他十分清楚。
事实上,王明江死在面前,确实没有撼动到他冷漠的心肠,这让谢盈朝感到一丝惋惜。
在谢斯止坦白知晓母亲当年死在他床上的事后,派他去N国时,谢盈朝就已经起了杀心。
可他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还在那场会议上得到了管理家族事务的机会,这让谢盈朝想要除掉他变得棘手。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下手,谢盈朝知道不可能。
背后就是闻讯赶来的谢家人。
他要是明面上杀死自己的亲弟弟,那些蠢蠢欲动的,家族的暗潮,会借此机会掀到明面上,给他造成不小的麻烦。
“你和他说了什么?”隔着几十米的距离,虽然听不到压低的声音,但谢盈朝可以看到两人翕动的嘴唇。
谢斯止不正经地笑:“我刚才害怕极了,正在央求他放过我。”
谢盈朝挑眉:“你也会害怕?”
光点消失。
许鸢提起的心脏落回了原处。
她刚才完全不敢说话。
——如果谢盈朝是因为谢斯止的话才对他起了杀心,那么她无论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谢斯止走到她面前,他眼睛被风吹得有点红,低头看她:“这一回,嫂子可要好好谢我,哥也是。”
许鸢声音沙哑:“谢谢。”
谢斯止想要的并不是她嘴上的道谢,但他没有说什么。
他接过保镖递来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去脸上的血渍,从她身旁走了过去,漠然得仿佛两人没有任何关系。
谢盈朝看向女孩。
她冷得皮肤苍白,仿佛随便一道晚风都能吹折她。
但刚才被枪抵着时,却没有一丝慌乱,甚至还叫他不要过去救她。
平心而论,她身上那脆弱与坚强并存的气质很让他欣赏,甚至着迷。
如果不是这里的人太多,他很想什么都不顾,抱住她、亲吻她,做一些能让他觉得无比愉悦的事情。
只是某一刻,他脑海忽然响起谢铎曾经的一句话:
——大哥现在,也有了自己的软肋。
作为谢氏的掌权人,绝不可以有软肋,否则刚才那样的事,会反复出现。
他一路走来,踩着无数的鲜血与尸骨,敌人很多,想要他从高处坠落的对手更是数不胜数。
软肋,对他而言是很危险的东西。
尤其是,他还没有清除掉暗处的威胁,而这块软肋在哪里,却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时。
保镖拖着王明江的尸体经过。
许鸢低下头,碎裂的头骨在地上留下一道猩红的血色,看得触目惊心。
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一抬头,对上了谢盈朝的眼眸。
男人看着她的目光在很多的时间内发生了许多变化,由温情到思索,再到冷漠。
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谢盈朝最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冷得让她不适。
他没有碰她,也没有说一个字。
当着宾客的面,他无视了她,在保镖的簇拥下转身离开了天台。
第36章
玫瑰田边跪了两排人。
丽桦从前只见过谢斯止挨打,他总是跪得很直,无论多少下,都不会吭一声。
因此丽桦一直以为,谢氏的家法是唬人的,并不会很疼。
此刻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痛叫声,她才意识到鞭子没那么好捱。
那些安保部门的大男人被打得涕泗横流,哀嚎连天。
她打了个寒颤,那鞭子要是落在自己身上,估计一下就能把她打哭吧?
主屋大厅。
谢盈朝脸上是一贯的平静,很难从他的神情里推断出他在想什么。
谢铎:“王明江手里的邀请函是真的,宾客来到门口时,安保部不仅要检查邀请函,还要对照宴请的宾客名单进行二次确认,所以,只有邀请函是没用的。”
“这里——”他把一份宾客名单放到面前的桌上,名单最底部赫然出现了王明江的名字,“能同时搞到邀请函,再把王明江的名字加入到名单上,放他进入宴会的人,只可能是谢氏的人。”
谢静秋:“会是谁想要置大哥于死地?”
谢铎耸耸肩:“有这种心思的人不在少数,如果大哥信任我,这件事我来调查。”
“丽桦。”谢盈朝喊道。
丽桦正站在许鸢背后,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谢盈朝在叫她。
还是丁管家咳嗽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是,谢先生,我在。”
“送许小姐回屋。”谢盈朝淡淡道,“在事情查清之前,她不能外出。”
这话一出,屋里所有的人都愣了愣,就连谢斯止都从手中的游戏屏上抬起了眼。
无论是话中的内容,还是说话的语气,都生疏冷漠。
谢盈朝这话甚至不是对许鸢说的,而是交代丽桦,听起来不像在保护,倒像是禁足。
许鸢平静地站起来:“我先回去了。”
她今晚吹了很久的冷风,脸颊苍白,嘴唇失色,柔弱的气息几乎把她包裹了。
谢静秋盯着她,许鸢身上纸糊的白色风筝的气息更强烈了。
实在无法想象,为什么在受到那样的惊吓过后,谢盈朝对她会是这样的态度。
她很喜欢许鸢,比起从前谢盈朝身边的女人,她美好得过分。
相比其他人,谢静秋打从心里觉得,如果是许鸢一直陪在谢盈朝身边,那也是件很好的事。
可谢盈朝此刻的意思叫人很难琢磨。
丁管家亲自将许鸢送到门口,女孩脸色苍白得让他也觉得心疼。
许鸢待人接物礼貌客气,即使被谢盈朝宠着,也依旧保持着刚到庄园第一天的模样,从不恃宠而骄。她也很少麻烦别人,低调、平静,发自内心地尊重她所面对的每一个人,这是极好的家教里才能培养出的性子。
偶尔有佣人犯错要被谢盈朝惩罚,她碰到了都会求情,庄园里没人不喜欢她,丁管家当然也不例外。
许鸢嗓音因为在天台上吹了冷风而略微沙哑:“今天是谢先生的生日,我提前做了蛋糕放在他住处的冰箱里。”
丁管家恭敬道:“许小姐请放心,我会提醒先生的。”
许鸢离开了,丁管家回到屋内。
谢盈朝疲惫地按着眉心:“这件事交给谢铎去查。”
“丁管家。”他叫道。
“先生,我在。”
“我记得,庄园里还有别的女人。”
丁管家回忆:“樱泉帮傍晚时送来了一位郑小姐,说是给先生的生日礼物,佣人们不知怎么处理,就让她进了庄园,打算等您晚上回来再决定要不要把她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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