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难道是沈夫人的孩子?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沈家是福州有名的大族,富贵大族家的少爷还能走丢?
生意做得这么广,倾尽全力都找不到一个走丢的孩子?
她可不信,这里面没点故事。
想起关外河边的那座石碑,岳昭抬头望了望天幕中闪烁的星子。
小狗,大人好像找到你的家人了。
放心,大人帮你查。
她慢慢踱回院子,脑海里不断想着沈家。
岳昭对沈家的了解并不多,最开始还是辛淮给她讲解的,印象里只有,沈家很有钱。
沈家现任家主是沈望,她还跟人家打过交道,其为人进退有度,很会审时度势。
后来还从方洛口中听过,沈家在福州是数一数二的大族,其背后也是有大树撑腰,沈家老太爷已经退居幕后,颐养天年,二房三房还有四房跟着大房的安排做着各种生意。
岳昭揉了揉眉心。
······人好多。
这边秀嬷嬷带着拨浪鼓回到院子,还未踏进屋子,就已经听见了夫人的怒吼。
“为什么会丢!为什么还没找到!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我明明贴身带着的!”
“长汀!娘的长汀!娘怎么会把你弄丢?!长汀!!”
不敢再迟疑,秀嬷嬷赶紧进去安抚道:“找到了,找到了,夫人您看,老奴把东西带回来了。”
屋子里的灯火还算光亮,沈望此时还在前院帮忙待客。
贾芳衣衫整齐,但头发凌乱,双眼红肿,满目血丝望过来的模样,让秀嬷嬷都心中一颤。
房间里到处是被摔坏的东西,入目满是狼藉,而贾芳站在那里,仿若被逼入绝境的母狼,双眼中的暴烈在听见秀嬷嬷的话后慢慢熄灭。
她踉跄着走过来,一把夺过秀嬷嬷手里的拨浪鼓,口中急促道:“长汀,娘把你找回来了,是娘不好,娘不应该没看着你,娘不应该没看好你······”
清脆悠悠的鼓声中,贾芳仿佛回了神智一般。
她缓缓抬手理了理头发,扫了一眼被吓到的下人,静静道:“还愣着做什么,把这里收拾干净。”
“是,是。”
下人战战兢兢回话,连忙招呼着身边的人一起,开始把东西一一归整好。
不再理会进进出出的下人,贾芳徐徐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嬷嬷,我头发都乱了,来帮我梳头吧。”
秀嬷嬷低头擦去脸上的泪水,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不肯让自己哭出声音,撑着手从地上站起身,走到夫人身后。
忽视掉夫人通红的眼眶,她状若平常道:“夫人,老奴是在池塘边找到的,原来是岳家的少将军捡到了,要不是少将军心善,说不准就要被哪个贪财的给捡走了。”
“是吗?”
贾芳的声音中还带着嘶喊后的喑哑,但神情冷冽,已经和平常雷厉风行的沈夫人并无两样,她带着淡淡的笑意,道:“乐乐这些朋友都是好的,改日我定要去谢谢这位小将军。”
“我听乐乐说过,小将军神勇无双,当世罕见,这几日她还带着人不辞辛苦地来帮忙,真是要好好谢谢人家呢。”
秀嬷嬷隐去眼中的泪光,也强笑着道:“是啊,表小姐从小看人就准,她交的朋友定不会差。”
“看人准?”
贾芳忽而清清浅浅地笑了:“是啊,乐乐从小看人就准。”
所以乐乐才在见过沈望以后,偷偷跑来自己房间,问她,姑姑能不能不嫁。
而她只当是乐乐年纪小,舍不得她才这么说,没有把乐乐的话当真。
瞧着铜镜中憔悴的夫人,秀嬷嬷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愤,抱着贾芳小声的哭道:“小姐,我苦命的小姐啊。”
从小姐记事起,她就在小姐身边,看着她长大,嫁人,生子。
可为什么,她的小姐,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外人看沈家,只觉得这里是富贵财窝,殊不知,这样的豪门望族怎么可能会安宁。
沈家祖训,非嫡长子不承家主之位。
因为这个,小姐从嫁进来就已经被二房和四房给盯上了。
谁都知道小少爷走失不可能没有这两房的手笔,但偏偏没有证据,当初小少爷走失,查到最后小姐已经快疯魔了,老太爷也只是派人传话,让小姐养好身子。
老爷能安然长大,是因为老太爷终其一生只有太夫人一人,太夫人肚子也争气,有了四个儿子。
彼时沈家已经开始富贵了,多少明里暗里的莺莺燕燕探过来,这些老爷们在这些诱惑中,也没坚持住。
所以到现在家宅不宁,还要祸害到她可怜的小姐身上。
“哭什么?”
贾芳浅笑着拍拍秀嬷嬷的背,轻声道:“我没事的,嬷嬷。”
作者有话说:
岳昭:他们家人怎么这么多,我要不要先告诉这位夫人?
第78章
看过侄女三日回门,气色尚佳,贾芳对他们这对小夫妻也就放心了许多。
回门后第二天,贾芳就带着礼来了岳府。
岳昭本打算看完乐乐姐大婚,自己便带着楚念王兆等人回重阳关。
谁知大婚晚上,还让她得知了这样的消息,她回去的时间就又耽搁下来。
小狗的事情,楚念她们都是知道的,那日听完岳昭回来跟她们说起的猜测,一个个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好看。
几个人甚至都不敢向贾乐乐打听这件事。
沈家这次是沈望夫妻带着其他三房,也都跟着来了京城给世子妃贺喜,沈家人多,又不缺钱,早就在京城有自己的宅子,只有贾芳来得早,一直住在贾府。
为了找出真相,查清楚沈家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三日几个人都没闲着,先是找人打听,派人查探,而后还打算着要不要收拾东西,再去一趟福州。
事情还没查出什么头绪来,几个人正在书房商量着。
岳昭就听见下人来报,贾芳来了,她对着楚念她们点了点头,便去前厅接待贵客。
刚踏进前厅,岳昭就被晃了眼。
贾芳今日的牡丹发髻配着宝石步摇,搭着身上的缕金挑线纱裙,整个人显得大气华贵,明艳动人。
许是这几日休息得好,再没有那几日憔悴的样子,见到岳昭,嘴角还带着浅浅笑意。
“哎呀,沈夫人今日真是艳丽无双。”岳昭情不自禁道。
她眼里的惊艳太过明显,倒是把贾芳给逗笑了:“小将军今日,也还是嘴甜得很。”
贾芳对这个小将军的印象一直不错,不然也不会特意跑过来见一面,谢她一番。
引着人坐下,岳昭才开始打听对方的来意:“沈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岳府?”
即便是她不来,岳昭自己也打算去见她一面的。
这几天楚念她们不是没查到什么消息,但都太过浅显,摸到最后才知道,当年那些知道事情真相的沈家家仆,不是死了,就是被打发到别庄,没几年,也都病死了。
也就是说,时间太久,痕迹让人抹去的太干净,她们必须另想办法。
但最快的法子,莫过于直接从贾芳这里,找到突破口。
听见岳昭的话,贾芳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从袖子里缓缓拿出那柄拨浪鼓放到桌上,正色道:“我是来谢你的。”
“于你而言,可能就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于我而言,这柄拨浪鼓的意义,重于天底下所有的珍宝。”
望着她手中的拨浪鼓,岳昭有些失神。
少顷,她眼中暗芒微闪:“沈夫人,恕我冒昧,府中六公子······当年是怎么走失的?”
听她这么问,贾芳顿了顿,眼中的笑意收了几分,冷冷道:“少将军打听这些做什么?”
沈家六公子走失这件事,在福州算是人尽皆知。
这些年在福州,多少人想上门打听,还想找些相似的孩子来占便宜,要么就是与她不和的那些夫人,总是拿这件事来刺激她,更何况早年她伤了身子,至今也没能养回元气,再有一儿半女。
以至于现在只要有人来问,贾芳就会草木皆兵。
见贾芳脸色冷了下来,岳昭温声道:“我认识一位故人,他······也是被拐的孩子,说自己印象中最深的,就是一直在他眼前晃着的金镶玉的拨浪鼓,波浪鼓上还有——”
“岳将军!”
不待岳昭说完,贾芳便出声打断了她。
仿若自己地盘被沾染了的猛兽,她眉眼变得凌厉起来:“你知不知道,这些年在我面前说过这句话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她贴身带着的金镶玉拨浪鼓,在福州甚至都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岳将军也是来帮忙认亲的吗?!”
“我不是来帮忙认亲的。”岳昭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
瞧着贾芳的样子,岳昭的心中也有些不好受。
她不禁想到老父亲那些年,也是这样被那些上门来的人,一次又一次消耗自己仅存的为数不多的希望吗?
“七年前我曾临时任职肃州知州,那时我手里曾发生过一起狗精案,这事在肃州不是什么密事,沈夫人一查便知。”
岳昭抬头望着贾芳的眼睛:“那是一对乞丐兄弟,落在他们手里拐来的孩子,死得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