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百块砖抽检中,只要出现超过三块的次品,整批的砖都会被废弃,并且每一块城墙砖上都刻上了烧制者的名字,便于出了废砖,监事官可以检索追责。
每一片建造出来的墙体,都会有专人进行质量测试,若在一定的距离内,弓箭可一射入墙体,则整面墙体都要返工重建。
虽然这些程序十分繁琐,但因为易老之前已经将整座重阳关需要的施工材料,准确估算了出来,大大规范了生产,为他们节省了很多成本,所以工程进行起来都是忙中有序。
而一群监事官中,也有几个监事官因为易老算的太准,让他们无法浑水摸鱼,从中得利而心生不满。
但易老为扩建重阳关的付出都是有目共睹的,因此在重阳关众人眼中,谁敢跟易老过不去,那就是跟他们过不去。
没办法,民风剽悍嘛。
就这还有不信邪的,一个监事官故意使绊子找茬,就是不认易老的估算结果,还当众放话奚落易老年纪大了,老眼昏花。
于是这个监事官当日下值的路上就被悄摸套了麻袋,养了半个月的伤后,就再没敢说些什么。
另一边,王兆带着新手村的人深藏功与名。
呵,易老就是被这样的人害的家破人亡,姑父还特意嘱咐他,千万别再让这样的人跳到易老面前,他就一个转身去安排工匠的功夫,就让这厮喊起来了。
竟然还敢在重阳关出来蹦跶,就别怪他们手下不留情了。
现在秋收开始,新手村的人根本就不够用。
原先他们带着边军在重阳关开垦的荒田,也一样迎来了丰收,还有周厦的玉米地,红薯地。
一开始还有人好奇这种了什么东西,听闻是少将军找到的粮种,还大半夜跑来偷偷摸摸地想挖几颗走,幸好周厦守得严实,没让拿走。
但也因此,田里的东西名声反而传的更广了,现在人人都说将军府的这几块良田里的东西,吃了能让人力大无穷,天资聪颖,引得更多的人向来顺手牵羊。
周厦愁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这些百姓,你讲理也不成,动武也不成,最后只得叫了更多的人来,日夜守着。
重阳关忙的热火朝天时,岳昭在肃州城,正瞧着面前的人发愁。
“少将军,府衙如今不是缺人手嘛,正在到处招人,我就带他来了。您看看,就是这位小郎君,长得又相貌堂堂的,最重要的是,他识字啊!”
卞主薄一脸热切地指着身后的青年给岳昭介绍着。
这些日子,岳昭这草台班子的辛苦,府衙的人都看在眼里,几个娃娃的能力那是有目共睹,但这毕竟年纪还小,看着每日进进出出的几人,眼下的青黑就没褪去过,他们这帮老人也很是心疼。
招人又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只能跟抓壮丁似的,见着一个抓一个。
这不,抓着就带过来了。
岳昭则是放下手中的毛笔,上下仔细端详了面前的青年,心中有些犹豫。
倒不是瞧不上人家,就是青年看着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唇色虽然苍白,精神倒是不错,此时立在那里站得笔直,自有一股君子之风。
似是看出岳昭的不满意,他低下头微垂眼眸,神色看不真切,霎时间整个人单薄的犹如纸片一般,风一吹就得跟着走了。
岳昭张口欲言又止,最终站起身朝青年客气的笑笑。
她拉着卞主薄走到了一边,低声道:“我说老卞,你靠不靠谱啊,你看他那体格,看着都还没我结实呢,咱们府衙这么忙,你把人弄过来,是嫌人家命不够长吗?”
“哎呦,我的小将军,我做事,你放心。这人是我家邻居,名为辛淮,刚搬来肃州不久,听闻我们府衙招人,就找我给他举荐一番,我跟府衙中的其他几位主薄都看过了,觉得挺好才带到您这来的,别看这身形单薄,这可是个秀才啊!”
卞主薄赶紧跟岳昭解释,这真不是他不靠谱,实在是府衙缺人啊,而且这还是人家自己找过来的。
他也觉得这体格可能不太行,但是人说了,他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老毛病了,不妨事。
再说了,做些文案工作跑跑腿什么,还是能够胜任的。
更重要的是,这可是个秀才!多难得!
听完卞主薄的话,岳昭皱着眉啧了一声:“行吧。”
“哎,既然少将军你觉得合适,就留下吧,若是不妥,那就回绝好了,这事儿您来拍板就成,我还得去将各处的秋收数量记录整理呢,就先退下了。”
说完,卞主薄笑眯眯行了一礼,就转身走了出去。
反正人也带来了,没白费人家送来的两坛酒,成与不成,就看少将军如何抉择,他可没打包票说这事一定能成。
两人谈话的功夫,青年就静静地站在房中,整个人好似一颗挺秀的松竹,气质斐然。
她突然就知道了什么叫蓬荜生辉。
岳昭觉得,就凭这个气质,这厮的来头估计不小。
“哈哈,这位公子久等了,不必站着,坐吧。”岳昭笑吟吟地招呼着,自己还沏了一杯茶递到了辛淮面前,“公子怎么想到要来我们府衙做事?”
辛淮双手接过岳昭递来的茶杯,才缓缓坐下,举手投足之间仪态十足。
听了岳昭的话,他默了默,才开口道:“淮原是青州之人,家道中落,过来投奔二叔,如今初到肃州,毕竟也是弱冠之年了,总要找个正事,不给二叔一家添麻烦。”
闻言,岳昭点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就将人安排到了卞主薄下面,先跟着老卞熟悉一下府衙中的事务。
辛淮知道自己这是被录取了,面上笑意更浓,苍白的面上都泛出了血色,行了个礼后跟着来引路的人出门去往卞主薄那里了。
瞧着辛淮的背影,岳昭眸中的笑则是慢慢凉了下来。
缓缓靠在椅背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人的气质,不像是辛淮口中的小门小户中出来的,倒是很有大家子弟的风范。
她手指轻点桌面,最终提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让人送到方洛那里。
方洛近日在统计肃州的户籍等事务,所以去了那边的办公房间。
岳昭长长伸了个懒腰,瞥了眼外面的日头,估摸着时辰到饭点了,便走出房门,去找方洛一起到食堂用饭。
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地方,今日的饭堂格外的热闹,二人还未走进去就听见了一群人围在那里不知在吼些什么。
“干了!干了!顾主薄你行不行啊!”
“梁捕头!不能输啊!你可说了,自己是个爷们儿的!怎么能输给人家文职!”
岳昭听着震天的喊声,面上原本和曦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转头与方洛对视了一眼。
脚步踏进饭堂,她就这么站在大门口,黑白分明的眸子冷漠地盯着这些人。
方洛则是站在岳昭身后,重重地咳了两声:“咳咳!你们在做什么?!”
背对着她们的梁捕头看不到正在散发冷气的岳昭,但那个顾主薄倒是第一时间看到了自家上司。
顾主薄:“······”
这,这,怎么忘了少将军现在每日都会来饭堂,这下定是要挨罚了。
上头了的众人这才顺着老顾的视线,看到了神色不善的顶头上司,纷纷冷静了下来。
已经喝上头的梁捕头还在拍着桌子不满:“喝啊!老顾,你拿不拿我当兄弟?你这是不是不给兄弟面子?”
旁边站着的几人都快急死了,拼命地使眼色,奈何人就是接收不到,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这酒可是我的珍藏啊,我特意带出来给你当谢礼的。”
顾主薄实在看不下去他这丢脸的样子,只得咬牙切齿地朝他说了句:“憨子,你回头!”
“啊?”
梁捕头反应了半天才醉醺醺地回头,看见了岳昭也不惧,还嬉皮笑脸道:“这,这不是少将军吗!真的,少将军,我老梁见着你,才知道,什,什么叫英雄出少年!嗝——”
他跌跌撞撞地朝岳昭走过来,刚走到一半就趴在了地上,嘴里还说着:“可惜,我没,没见过你打仗,他们都说,少将军战场之上一身银甲,悍,悍勇无敌!”
“多谢夸奖,梁捕头醉了,还不将他带回去。”岳昭摇摇头无奈道,“你们在做什么?”
两个小捕快赶紧走过去,一人一边架起了梁捕头,讪讪退了出去。
剩下的一帮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顾主薄站了出来,行礼答道:“回少将军,前阵子在下帮了梁捕头一个小忙,今日他特意带了珍藏的好酒来答谢,结果······”
结果就是这帮人都盯上了这酒,死活非要来蹭两口,梁捕头又是容易上头的性子,一听别人吹捧就分不清的东南西北,非要与他拼起了酒。
闻言,岳昭眉梢轻挑,走上前悠悠道:“当值时间在饭堂聚众拼酒闹事,看来你们还是太闲了。所有人明日给我交上来一份八百字检讨,而你们两个主犯,不仅要写检讨,还要罚半个月俸禄。”
“梁捕头酒醒后,记得告诉他这件事。”
岳昭这么说着,低头就看见了桌子上浑浊的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