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管那边被绑成一串的马匪,她举了根火把,自顾自走到被掳的那群妇孺面前。
这群女子有些已经吓懵了,虽然天色已经黑沉下来,但那喊打喊杀的谩骂,还有刀剑入肉的声音是做不得假的,只是一切发生的太快,她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黑衣少年已经站在了面前。
岳昭走过来时,她们还怔愣着瞧着这位少年。
“你们可是之前八里坡的村民?”
眼前的人开口,众人才反应过来,这原来是位小女郎。
火把上橘色的光亮照在这英气的小女郎脸上,温和的声音安抚了紧绷着的神经,几个机灵些的年轻女人慌不迭点了点头。
见她们有反应,岳昭才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们现在已经安全了,那群马匪被我们收拾到一边了,别害怕,我给你们松绑,你们也千万别乱喊乱跑,这地方我自己也不熟,可不一定找的回来你们。”
她和气地说完这些,见几个女子又点了点头,便退后一步。
长·枪带着月色挥下,原先绑得死紧的绳索就这么被轻易砍断,几个胆子大些的女子互相扶持着,小声安慰着还在失神的人。
沈岐拿着搜罗出来的肉干,过来散给这些人。
旷野中的篝火一簇簇燃起,肉汤的香味再一次传开,不少捧着热汤的女子都小声地呜咽起来,年长些的面带苦色拍了拍她们的背。
岳昭只是静静地望着这一幕,没有靠近,也没有说些什么。
她同情她们的遭遇,也心痛于她们这一遭经历的痛苦,但有些情绪始终还是要她们自己慢慢消化,语言的力量始终都是苍白的,更何况她还是个笨嘴拙舌。
沈岐端了碗肉汤递给她,顺着岳昭的视线望去,他也无力地耸肩,心中不是滋味。
如果他们再早一些赶来就好了,如果朝廷早一些知道吉州地境况就好了,如果······
可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如果。
有的只是遭遇不幸后,还要努力活下去的被害者。
旷野上的风又大了起来,岳昭看见不少人还是衣衫褴褛,被风刮得瑟瑟发抖,便站起身喊着:“你们若是觉得冷,就把马匪身上或是他们抢来的那些东西里,找出御寒的衣物。”
马匪死就死了,更何况他们现在不死,也留不了多久,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听见这话,那几个胆子大些的女子颤抖着靠近那些尸体,没有人敢去碰马匪绑好的货物,只四处循着哪里有尸体,再步履蹒跚地走过去,扒出几件拿回来分着穿。
岳昭喝了一口没什么味道,还带着些腥味的肉汤,对四周马匪的哀叫充耳不闻。
过了一会儿,大地传来明显的震颤,沈岐面上带了些紧张,提起长剑走到了最外围。
那群女子犹如石头砸进平静水波一般,开始围成一团,瑟瑟发抖,眼神慌乱地看向震颤的来源,再转头瞧瞧救了她们的小女郎,竟然还在神色自若地喝肉汤?
像是被岳昭的神情安抚了一般,这群女子也渐渐平静下来。
而后,马蹄声越来越近。
楚念带着数百玄甲军赶来,见到一地尸体还有哀嚎的活口,跳下马背:“少将军!我带人来晚了!”
岳昭挥挥手:“楚念,你来的正好。”
见是他们自己人,沈岐也收起紧张的神情,把长剑又放下了。
可算来了,他可不想再押解这群马匪了。
将身上的担子交给楚念,沈岐终于能安心坐下来休息。
楚念扫了一眼四周,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秀眉微皱,面色冷漠道:“这些人全部带回去。”
至于怎么安排这群妇孺,还是等到了吉州府衙,再想如何安置吧。
回去的路上,沈岐靠近岳昭身边,问道:“少将军准备如何处置这些马匪?”
骑在马上的岳昭叼着新揪的嫩草叶,悠悠道:“你这么问,是有什么建议?”
沈岐也没什么好的建议,不过他跟着师父在市井混迹的时候,听过的折磨人的法子也不少,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只能顺嘴说着:“要不,三刀六洞,扒皮点天灯?”
这是他听过的最狠的刑罚了。
“就是这种手段太过残忍,要是传了出去,对少将军你名声不好,为了这点人造就个残暴的名声,实在是有些划不来······”沈岐又接着嘀咕道。
岳昭挑了挑眉,你搁这搁这呢是吧?
还没熟悉队伍风格呢,就已经跟着王兆他们学会踢皮球了?
沈岐又道:“那要不,凌迟处死?”
这可是要片下来三千六百刀的,用这样的手段狠狠震慑一番白神,让那群人知道知道,他们玄甲军可不是好惹的!他们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的狠人!
还是想来挑衅,就要做好有来无回的准备!
而一直沉默着的楚念冷眼瞥了眼那些马匪,默默添了句:“要不就活埋了吧,也省事。”
“哎?”
岳昭侧头吐出嘴里的嫩草叶,冷笑一声:“活埋这样仁慈的死法他们配吗?”
她语气忽然变得森冷,一字一顿道:“他们值得更好的!”
比死更残忍的,是生不如死才对!
那他们的命给自家积攒功德这种事,岳昭熟得很。
沈岐和楚念骑着马一左一右的护在岳昭身边,说起这个,一向酷脸的楚念都来了兴致。
“要不还是灌水银剥皮揎草好了。”
这个够劲,也足够震慑到人。
沈岐撇撇嘴,道:“这个有些太费功夫了,马匪这么多,一个个来,得到什么时候。”
“那你有好的建议?”岳昭侧头问道。
沈岐沉吟了一会儿,想着脑海里能拿出来的手段:“要不,掏出他们的内脏,斩首挂在城墙上,轮着来,一天一个?”
这种手段比起白神对吉州城犯下的罪孽,也是不值一提的。
毕竟吉州城周围的村落,现在都不剩多少还能活着的了,她们一路赶来,每到一处就是断壁残垣,乌鸦飞旋,这才多久,整个吉州都让他们祸害的民不聊生,就连吉州城府衙中的知州大人,在大军来的路上,眼见事态恶化,拖着重病之躯出来守城,不慎被擒以后,还被拉到城门前,当着众人的面五马分尸,斩下首级插在了木桩上。
所以对付白神这样没有人性的敌人,唯有以暴制暴才平百姓心头之恨。
不能以铁血残暴震慑到这群人,还能拿什么,拿爱去感化吗?
至于招安和安抚这样的手段,那都是打完仗以后再谈的了。
在这之前,除了真刀真枪的碰一碰,没有什么好说的。
岳昭没有回应沈岐的方法,只是面带寒霜,勾唇冷笑:“从始至终,我们都不是吉州这场灾难受害者,他们真正对不起的人,也从来不是我们,把他们交给百姓就好。”
另外二人倒是都很诧异。
这样,就行了?
岳昭也不解释,淡淡笑了笑。
吉州城里,已经是战乱后的模样,原本的城墙只剩下一片废墟,高高的了望台也被斩断,城里的各处民居家宅被捣毁的七七八八。
府衙这里,简直都让人不忍直视。
岳昭带人抵达这里时,玄甲军的大部队已经提前大半日到了此地,杨蒙杨阔指挥着兵士们勉强收拾出一片空地,剩下的人也四处敲敲打打修一下城墙。
周厦则是派人分头打听一下城内的消息,找找还有没有仍然待在这里的百姓。
毕竟后面的大军还在路上,总要给大军收拾出来根据地。
这次还是靖平侯出马,封为征虏大将军,带十七万大军走中路直攻的路线,岳昭得了个左副将军,带着玄甲军先行出发,为大军打前锋的同时,还要负责与大军协同呼应。
换言之,她们只要自由独立发挥即可。
当然,必要时候,还是要听命于大军的命令,主要看战场形势需要。
看见王兆咋咋呼呼地指挥,岳昭跳下马走过去:“收拾得怎么样了?现在城里是什么情况?”
听见这话,王兆也是叹了口气。
无他,真得是太惨了。
之前知州大人中了白神的圈套,再加上白神那伙人怀恨在心,趁着吉州兵力匮乏,来不及回援守城,带着上千人直接攻破了吉州城门,屠城了。
白神的人进来以后大开杀戒,花了一天的功夫将吉州城内搜了个遍,能带走的都带走了,不能带走的,就一把火全烧了。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更何况吉州城里的府衙。
岳昭脸色有些凝重:“其他守城之人呢?一个活口都没有?”
边境居山关不是还没倒?怎么这里就没人管?
王兆耸耸肩:“你是不知道,不想死的都逃命去了,吉州沦落到如今境地,内斗的官员哪里还敢留下,早就带着家财跑了,还剩下些有血性的汉子,都聚拢在最边境的关卡中守着,但他们也只能堪堪守个躯壳。”
那些白神中的小部落,敢偷偷联合起来越过边境,还不就是能在别的地方绕过来,要不然就是直接凿了个地方当入口,整个吉州的兵力只剩下一半,朝廷的粮草都到不了他们手里,一伙人只能勉力支撑,哪里还能管得了像八里坡那样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