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去救人吗,观察得如此仔细。”赵修偃眯起眼。
“并未刻意观察,当时也未多想,事后回忆起来,才察觉到你的想法。”沈干夕笑着一挑眉尖,“你几乎每次都带着她出门,不是吗?你同我说她只是普通暗卫,我可不信。”
“干夕。”赵修偃肃了肃,目光凝沉,仿佛在深处结了冰,“你不知道,猜中皇帝的心思,尤其,是皇帝不想让人猜到的心思,有时候,是件可怕的事情吗?”
“十几年来,我猜中那么多回,还是头一次听到你说这样的话。”沈干夕浅笑着摇摇头,眸中毫无惧色,却是一片诚挚,“我不想猜皇帝或者太子的心思,我只是希望我的朋友,别再为了原本想保护的人伤心。”
赵修偃再次沉默,他知道沈干夕的意思,母妃和妹妹,他都没能保护,沈干夕是在提醒他,怕他再次懊悔。说实话,他实在怨恨沈干夕触动他心里的伤口,可是他却无法生气。
这么多年,就算他走到越来越高的位置,越来越少的人能成为他的威胁——他却始终,对沈干夕无可奈何。
他太耀眼了。
他的目光永远如此肯定,就算他也时常会搞些阴谋诡计,可他仿佛从来不会犹豫彷徨,更不会后悔和退缩。
明明做着相似的事,为什么独独他,能坦然地接受阳光,不被黑暗侵蚀?
赵修偃忽然觉得心底一阵倦意袭来,他的正事还没说,便轻轻摇了摇头:“算了,刚才的话,就当没发生过吧。”
“这怎么行?”沈干夕却不打算就此放过,“疏华,你真的没好好想过吗?你早晚要有后妃,你不可能不留下继承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
“由仪只是个宫女!”赵修偃打断他,不由得一阵烦躁,“她原本只是宫女,现在更是连姓名都没有了,你让我如何娶她为后为妃?”
“你真心想做的事,真的有人能阻止你吗?”沈干夕牢牢望着他,不为所动,“三纲五常,你在乎几个?再说她会武功,你让她去军队待几年,长一长资历,寻机立下军功,封她做个将军,又何尝不可?”
“你说什么?”赵修偃眼底一跳。
“越国开国之时,太/祖皇帝身边就有个女将军,后来娶了她为妃。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先例。”沈干夕神色认真,不慌不忙,似乎他在说的,只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我只是觉得,你若有所顾虑,这条路,也不失为一个可行之策。”
“沈干夕!”赵修偃忍不住抬高了声音,“军事乃是国事!岂容你如此儿戏!”
“我说的,是你的家事。”
“我的家事,就是国事!”
沈干夕静了一静,“不错。”语气亦安静下来,“抱歉,刚才,是我失言了。”
见沈干夕敛起目光,赵修偃也不好再发作,他顿了顿,脸色渐渐松缓:“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不过大事未成,我暂时不会考虑这件事。就算将来……”他稍稍移开目光,“我说过,我不会在乎任何人。心有挂念,只会授人以柄,更是平添麻烦,甚至,或许……我不想再为任何人难过了,我只需要为自己考虑。”
“是啊,你一向如此说。”沈干夕叹了口气。
“此事容后再议,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赵修偃从桌上一堆书信中拿出一封,递给沈干夕,“你看看吧,关于舒泠的身世,和她家乡那场大火的真相。”
他眼底深处,仿佛燃起一星微火,令他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说不定,可以好好利用。”
第63章
院落幽深, 回廊曲折,檐角悬挂的铜铃被雨水洗过,分外锃亮。树木透出些许绿意, 点缀着灰瓦朱檐, 更显建筑者的别具匠心。
然而种种美景, 舒泠却视若无睹。她步履匆匆,绕过错落的亭台花树,穿过雕着精致镂花的长廊, 赶在关雎回到歇息的院子前, 拦住了她的去路。
“关娘,这……”文娘心里拿不定主意, 面前之人毕竟是沈干夕贴身护卫,她不敢毫不客气地赶走对方。
“没事, 你先回去。”关雎眼波流转, 嘴角含笑, “我陪这位姑娘在院子里走一走。”
“……好。”文娘略微迟疑,福了福身子, 这才继续走远,关雎则独自走到舒泠面前,抿唇一笑,“舒姑娘, 别来无恙?”
沈干夕并未当众介绍她的姓氏,关雎这句话,就是承认她的身份了。
舒泠凝眉不语,关雎轻舒广袖, 抬步向西侧回廊走去:“西侧人少僻静, 你有什么想问的, 就问吧。”
“你究竟是谁?”舒泠声线微冷。
“舒姑娘觉得呢?”关雎却反问,眼角透出一抹兴味。
“义父不可能不知道,飞春阁,是越国最大的情报汇集之处,你……”舒泠顿了顿,压低声音,“你一直在飞春阁,探听情报?”
关雎微笑着走在前头,不答。
“那你这次,也是来为义父,收集情报吗?”舒泠眉头越锁越深。
“舒泠。”关雎半回过头,那一笑明明媚态横生,却令人觉得冰凉彻骨,“多日不见,你竟变得如此焦躁多言了。”
舒泠心下一凛,只沉眉看着关雎背影,没有反驳。
“织凤楼的日子,看来确实舒适愉悦,能令人忘本。”关雎嘴角微微勾起,“不过也是,以你我身份,谈仁说义,的确像个笑话。”
舒泠低眉。不错,义父于她有恩,但沈干夕也救过她。并非她薄情寡义,她原本也不想离开赤月组织,实在是——
“你来找我,就是想问这些吗?”关雎柔媚的嗓音再次响起,“我已给了你回答,若无他事,就此别过吧。”
“等一等。”见关雎抬步似要离开,舒泠顾不得仔细思考她刚才话中深意,连忙开口追问,“你已经,将这里的事情,通知了义父吗?”
关雎顿住脚,转过身子,嘴角分明仍是浅笑款款,一双秀目却似染了冰霜:“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舒泠,你已叛离赤月,却仍要称他义父,我管不着,但我做什么,也早已与你无关了。”
舒泠眉心微沉,语气也不由得染上冰寒:“你不担心,我说出你的身份吗?”
“哦?”关雎一怔,继而却掩口轻笑起来,发间步摇凌乱,金玉相碰,发出清脆声响,“我是什么身份?你想告诉谁?沈楼主?或是容大人?且不说,他们是否相信你一人之言,就算他们信了,又如何呢?赤月十杀手实力几何,你总不会真的从未听闻。赤月没了你,可还有我们,你以为,区区乌合之众,能够左右战局吗?”
她笑了片刻,舒泠却始终沉眉望着她,不发一言。她似是终于觉得无趣了,就止住笑声,嘴角微弯,媚声道:“舒姑娘,我还有事情,抱歉不能奉陪,告辞。”
她没等舒泠再说,向右一转离开了。
庭院深深,花树掩映,然而,关雎的心情却不甚明朗,她行走一段,经过一处小亭,突然转身走入,靠上亭柱,长长吐了口气。
她的身份,她知道瞒不住舒泠,她也没想瞒着。侯掌门怀疑舒泠时,她推了一把,却被江其姝搅局,没能成功。舒泠独自来找她,她别无他法,只希望舒泠能念及旧情,两不相帮,或者心生迟疑,就算是帮了赤月组织一个大忙。
只是,舒泠究竟如何想,又会如何做,她全然无法肯定。
战局究竟会如何,她也全然无法预计。
关雎知道,就算她才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杀手名号之人,就算,她有千种万种杀人之法,可是——舒泠的快刀,她永远无法破解。
关雎掏出丝帕,拭去额头细碎的汗珠,平静了一下呼吸,这才迈开双脚,换上妩媚从容的笑脸,向所住院落走去。
相比舒泠,她更加不能让文娘看出端倪。
飞春阁阁主——绮娘,已经在怀疑她了。
不然,她也不会直到进了这院子,才得知这些门派,竟是要合力讨伐赤月。
文娘名义上是来辅助她,但她明白,文娘其实是绮娘派来的监视者。
可——就算她能瞒过文娘,也有办法打消绮娘的怀疑,她却过了两日,仍无法向外传递一句消息。
那个容公子,或者该说,他背后的太子,恐怕才是整个越国最难解决之人。
她如今处处受到监视,只怕轻举妄动,反而误了大事。如果终究无法,她只有等围攻之日,想办法借口探查,再去向义父传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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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雎离开之后,舒泠也慢慢往回走,心中却不由得踌躇。听关雎话中之意,她仍站在赤月组织而非飞春阁一方,但舒泠却不知道她应该如何做。她早已离开赤月组织,答应留在织凤楼,可是,义父救命之恩,她真的可以就此抛至脑后吗?
那些惩罚,都是因她没能完成任务才要承受,不是任何人的错。赤月组织将她养大,予她刀法,即使她已经无法回去,念及往日恩情,也不该将赤月组织视作敌人吧。
舒泠心事重重,不知不觉已走回院落。沈干夕不在院内,她想了想,向赵修偃的住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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