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听云骊这么说,他就更紧张了。
而云骊见他突然着急,甚至坐卧难安,又安慰道:“都是我胡诌的,别放在心上。”
“你是我的骊珠儿,永远都是。”裴度离开的这三个月,公事办的很顺利,但内心很担心云骊,可云骊一点也不担心他,他才突然患得患失起来。
云骊又安抚他:“我只是你的,不要着急,不要担忧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之所以不担心裴度有情况,是因为反过来了,他担心自己更甚。
就在裴度回来的第三日,孔隽光被御史弹劾,贿赂东宫,私自送钱财给东宫以及东宫属官,其实送东西给太子这很正常,
一般逢年过节都有表示,但是大临有规定,臣下是不允许私下结交皇子的。
故而云骊送的是两身衣裳,没人说什么,但是契丹马鞍非常昂贵,还有汗血宝马,如今朝廷打仗的马匹都缺,更何况是汗血宝马。
再有,这汗血宝马是从西北运回来的,路上这马还踩踏死了一个百姓。
这样的事情被薛家抓到辫子了,自然是恣意攻击。
孔太太大病初愈,又被气病了,她指着云淑道:“你说说你怎么也不劝着些?你姐姐都知道送两身衣裳,你倒好,指使隽光送那么昂贵的东西,这不是把把柄送给薛家吗?”
云淑在心里默默吐槽,您老人家去年送了八盆珊瑚,一张象牙床,比我们送的昂贵多了。
可她觉得是薛家的问题,薛家如今跟疯狗似的,见什么咬什么。
太子年底成婚,就有了助力,大抵薛家愈发不安了,这样太子就会越来越倾斜到孔家。
云淑神游天外,人却垂着头,孔太太一看儿媳妇就是没听她说的,更是生气:“你能不能像你五姐姐学学,我呀求不来她,才求娶你的,你看看你,哪里起半点作用,净会添乱子。”
本来正神游天外的云淑,突然间如梦初醒。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因为孔家花宴,因为一个无心对小女孩好,故而被看上的,哪里知晓孔家从一开始求娶的是云骊。
她也明白为何平日如此克制的云骊要发脾气,因为她看不上孔家,故而破坏。
如今,她什么都明白了。
云淑怔愣了一会儿,又想起自己做的这个局,原来想把云骊套进来,她自认为离间成功,可现在受伤被弹劾的是孔家。
反而是自己进了人家的套路。
裴度则是听懂孔隽光被弹劾,再想起云骊绣的那两件衣裳,似乎什么都明白了,论心思缜密,杀人于无形,无人能出其左右。
“骊珠儿,匕首还我。”
云骊看他,“为何?”
“是我道行浅了。”裴度真心认错。
什么快意恩仇,人家云骊做什么事情都于无形之中。
云骊则笑眯眯的:“哪有,我羡慕你们还来不及呢。”
“对不住,是我错了。”裴度觉得如果以江湖上门派论,自己大抵是个大弟子,还教人家长老做事。
云骊站起来,也学他揉她的头,她踮脚够到他的头,语重心长道:“这就叫谋定而后动。”
第93章
今年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一年,就在各处正为太子大婚在筹备时,庆王府传来噩耗,庆王病逝,建元帝下旨令太子代替他前去祭奠,并谥号毅,此时,二十岁的庆王世子赵濯,很快也荣升为庆王。
新晋的庆王却能丝毫不乱,在长史的帮助下,经由内务府和宗正寺,一丝不苟的主持丧礼。
但是家中却要陆之柔操持,庆王赵濯不管喜不喜欢这个正妃,现在他当家了,这家里家外祭祀就得陆之柔操办。
他久违的到陆之柔处,陆之柔这里一点人气也没有,见到丈夫过来,忙起身却并不亲热。
在陆之柔所受到的教养里,正妻应该是端庄的,她想像罗氏那样逢迎也很难逢迎,她做不出那个样子。
“父王过世,管家已经交了对牌,从今天开始你来掌家,但凡哪里不对的,只管来寻我就是。”
管家?陆之柔倒是松了一口气。
这但凡大家主妇都要经过婚丧嫁娶,才称的上是真正的当家妇人。
可偌大的王府,要主持丧事,可是十分不容易呐。
庆王府和章家是姻亲,李氏等人也上门祭奠,倒是回来时一片唏嘘,李氏不禁对云骊道:“你陆表姐那么健壮的人,瘦的只剩一层皮了。”
云骊讶异:“她们府上也有管事官员操持,怎么成那个样子?”
李氏摆手:“这自古奴大欺主,那老庆王的继妃以前就不是个善茬,怎么肯把管家权交出来,可不是操心操多了,瘦的跟皮包骨似的,我看她身体虚耗的厉害,你姑母说她现在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就更熬蜡似的。”
云骊也听的心生同情,但是话说回来,平日姑母也没少以庆王府亲家自居,如今操持丧事,本也是应该。
她道:“陆表姐也是在家学过管家的,依我看,应该无事的,等头七过了,就能松快些了。”
李氏摆手:“哪儿这么容易啊,你年纪小,经的少,不知道这寻常官宦人家,丧礼都办的复杂,更何况是庆亲王府,还有的熬呢。”
老庆王儿子女儿一大把,这些人都不是一个爹妈生的,各自为政,陆之柔更是难上加难。
要不说权利越大,责任就越大,就是这个道理。
自从她和庆王府错嫁后,云骊现在嫁的裴家又是文官家族,自然也就和王府少了来往,这样的事情听过也就罢了。
只不过,她在一个月之后,在宫中却碰到了庆亲王。
新任庆亲王一朝大权在握,又有建元帝支持,担任宗正寺寺正,可谓在皇室中权柄赫赫,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显然赵濯也看到云骊了,她一如往昔,出宫时不知道和身边的小宫女在说什么,神情显得很轻松。
云骊见庆亲王驻足,连忙停下行礼:“臣妇给庆亲王请安。”
因为云骊进宫教授,故而衣着打扮尽量十分典雅端庄,并不繁复绣花,但她依旧面若桃花,眼若秋水,大抵是日子过的极好,听说裴度婚后对她很好,夫妻琴瑟和谐,还诗文唱和,也难怪她现在看起来还和小姑娘似的。
按照常理,赵濯应该点头离开才是,可他突然鬼使神差道:“章大家一向可好?”
别人都叫她裴大家,因为冠夫姓,但是他叫自己章大家,似乎是在说我认识你这个人。他们何止是认识,甚至差点成了夫妻。
可云骊心里没有半分旖旎,人总是这样,得不到的才觉得是最好的,得到了的,就未必真的看重。
她知礼的道:“谢王爷关心,臣妇一切都好。听说您也赐封庆亲王,还没来得及恭喜您呢。”
既然没成,就不该有任何纠葛。
这种平淡客气让赵濯觉得很陌生,记忆中那双眼睛应该是
含情脉脉,她曾经是那么期盼和他结成夫妻,可之后,却因为继妃从中作梗,让她嫁到了裴家。
赵濯突然一哽,他的神情云骊看在眼里,云骊没想到他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很是善解人意道:“王爷若无事,臣妇就先走了。这里风大,王爷也要节哀,不要哀毁过度。”
“好。”赵濯也回过神来。
她把自己的怔愣解释为为庆亲王默哀,真是善解人意,很会转圜。
这件小插曲,很快就被云骊抛诸脑后,再者,她也有了身孕了,应该是那日裴度回来,夫妻俩太激烈了,故而孩子很快也就怀上了。
家中长辈早已在催促,云骊为此已经很小心了,好在她不是所谓的易孕体质,再夫妻二人又在避孕,时隔四年多再次有身孕,云骊比怀煜哥儿的时候更从容,也更放松多了。
裴夫人见她有了身孕,很是高兴:“阿弥陀佛,终于怀上了,煜哥儿正好也大了,你怀的正是时候。”
“是啊,这孩子来的真的很巧。”云骊摸了摸肚子。
晚上,裴度回来,得知云骊有身孕,又是一喜,只不过这次在裴家,他不能再和以前似的和云骊睡在一处,而要搬去书房或者次间。
云骊看着他道:“那你就去吧。”
心里自然舍不得丈夫搬去别的地方,但是这样婆母肯定会说她的。
裴度坐在床边看着她:“那你不许哭鼻子。”
他难得逗她,平日云骊少年老成,又和长辈住在一起,完全没有在升州时候的松快和活泼,规行矩步的,也唯独夫妻独处时才能如此了。
云骊拉着他的袖子道:“今天在宫里的甬道上遇到庆王爷了,不知怎么看到他我就想起他养的那只鹰,总有些害怕。”
裴度知晓妻子很怕有毛的动物,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就安慰道:“放心吧,他在宫里也不敢如何。”
不过,他们二人遇上了……
裴度心道庆王可是和云骊就差临门一脚的,云骊如此解释表示对庆王没什么芥蒂,但庆王是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有孕之后,肯定就不耐烦宫中的繁文缛节,大公主帝师的事情就要先辞去了,云骊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差事,但是目前为止,宫里已经是自顾不暇,她就不要卷入其中,好生养胎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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