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嘉幼被这股力挟着,扑进他怀中。
没等她做出反应,谢揽单臂撑起她下了床,以抱稚童的姿势抱着她赤脚走到桌边。
空闲那只手将桌面上的杂物扫走,落在地上一阵叮铃哐当。
冯嘉幼被他放坐在桌面上,仍与他贴着。
倏然想起自己先前撩拨他说的那句“怕床塌了,也不是非在床上不可”……
要死了。
“你放开我!”她本能挣扎,悬殊力量之下无疑是蚍蜉撼树。
怕他察觉,又不敢太过抵触。
“我真没有嫌弃你的意思,说嫌弃,也是怕你嫌弃我。”谢揽按住她不松手,小心哄着她道,“我这人常被说执拗,认死理儿,我从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你若不喜欢,我往后留心着改就是了。”
他说着柔软的话,用着自己最温和的嗓音,冯嘉幼却像是被猛兽扼住咽喉的兔子,畏惧下一刻就被要他剥皮撕拆。
她去掰他的手臂,颤巍巍求饶:“你快松手,我透不过气,要被你勒死了。”
谢揽不听,他使多少力道心中清楚,拿捏的恰好。
感觉到冯嘉幼在颤抖,以为她冷,谢揽又抱紧点儿:“就从现在改。”
原本决定今夜与她做对真夫妻,更多是不愿再因为此事惹的冯嘉幼多想。
尽早进入为人丈夫的角色中去也好。
但这会儿抱着属于自己的妻子,香香软软的,他真快要昏了头了。
冯嘉幼被他强横的气息包裹,感受着他强而有力却又杂乱无章的心跳,慌乱中,脑海中竟然逐渐多了一丝清醒。
他没有对她太过动心,却明显是动了一些情的。
若非如此,也不会露陷露的太过明显被她抓住。
且还能因为所信奉的“忠诚”一忍再忍着不碰她,足可见极有自己的原则。
应该不会一言不合将她杀了。
“你不用改,做你自己就好。”冯嘉幼也暂时定下心来哄着他,“我方才没有生气,只是身体不太舒服,估摸着是昨晚上在院子里追你时受了风,头有些痛,昏沉沉的。”
听她这样一说,谢揽几乎是立刻松开她,向后微退半步,伸手去摸她额头。
温度肯定是还好,冯嘉幼西子捧心:“这心口也难受,堵得慌。”
“你不早点说?”怪不得会一直抖,谢揽赶紧将她又抱回床上去,塞进被子里。
冯嘉幼侧身背对着他,有气无力地道:“你让珊瑚去请李大夫过来吧。”
这位李大夫惯会小题大做。
谢揽本想喊松烟过来,犹豫了下还是照着她的说法做。
等李大夫过来诊脉,听她说的严重,也跟着说了一通,开了一大堆价值不菲的补药。
冯嘉幼吃了药继续躺下时,已经折腾到将近子时,折腾的人仰马翻。
她仗着身体不适大咧咧睡在床铺正中间,一点儿空也不给他留。
谢揽一直坐在床尾处,一夜无眠的冯嘉幼瞧他几次,他就这样靠着床门围子睡觉。
他先前那句话估摸着没撒谎,因为自幼家贫,他在哪儿都能睡。
睡得也浅,冯嘉幼稍微有个小动静,他即刻会醒,还曾好几次小心翼翼的伸手来探她的额头。
冯嘉幼冷静下来仔细想了一夜。
不管他来京城到底图谋些什么,对她应是没有恶意的。
沈时行口中一直在暗中帮助她的人,估摸着就是他。
按照他先前待自己的态度,与爱慕无关。
娶她,可能是为了赤鎏金,需要常伴她身侧。
然而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冯嘉幼都不敢领这份情。
因为他可不只是悍匪这样简单,已经无限接近“反贼”的边缘。
“反贼”这罪名一旦牵扯上,便是诛九族的头等重罪。
他的身份若是暴露,冯嘉幼根本解释不清,冯氏族人和她母亲那边的江家都得完。
思及此,冯嘉幼从恐惧渐渐步入焦灼不安,还隐含着一些黯然神伤。
这可如何是好啊?
……
第二天是珊瑚在外敲门,冯嘉幼才装作醒来。
“你怎么样?好些没有?”谢揽起身去开门。
“嗯。”冯嘉幼支吾一声。
珊瑚喊了声“姑爷”,然后直奔内室:“小姐,昨个夜里大理寺出了大事,有一伙高手闯入监牢,将关押在内的疑犯给劫走了!”
“什么?”冯嘉幼表现出震惊,心中其实并没有几分惊讶。
她坐在床上,望一眼边伸懒腰边往茶几走的谢揽。
谢揽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我不是早猜到了?”
冯嘉幼移开目光。
珊瑚道:“那伙人攻入大理寺简直如入无人之境,但幸好没有造成伤亡。”说起来都难以置信,“天子脚下如此猖狂的匪徒,惊动了玄影司沈指挥使亲自出马,带队出城去抓。”
冯嘉幼问:“抓到了?”
珊瑚点头:“抓到了,疑犯交还给了大理寺,劫狱那伙人全部由沈指挥使带回了黑牢。”
冯嘉幼又看谢揽一眼,发现他在悠闲喝水。
劫狱失败,他竟全无反应。
他时常翘尾巴,并不是个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必定是有后招。
珊瑚继续道:“此事闹得太大,现如今坊间全都传遍了,大理寺抓的那贼人的确是黑水城十八寨的少寨主谢小山。”
“咳……”谢揽一口茶险些将自己呛死。
沈邱这个老鬼搞什么,自己会被玄影司生擒这事儿已经够丢脸了,还敢将他的小名儿报出来?
等着!
冯嘉幼却在心里琢磨,原来他也姓谢?
她默不作声的起身穿衣梳妆,两个通宵没睡,眼底下已鸦青之色,再加上情绪焦灼,脸色也差。
谢揽见她是穿男装:“你这样子还想出门?”
冯嘉幼奇怪地看着他:“大理寺都被劫了,几十年来头一次,崔少卿必定召集众人过去发一发雷霆,你这个司直此时不过去,是等着回头单独被他骂?”
“可你还病着。”谢揽才懒得管崔少卿骂不骂,闭着耳朵就是了,又不打算在他手底下升官,理会他那么多。
“我已经没事了。”冯嘉幼起身挽住他的手臂,拿出一贯的态度对待他,不过眼底缺了笑意,
谢揽知道劝不住,只好也换上官服出门。
一路上冯嘉幼都不说话,抵着马车壁闭目养神。
即使谢揽蓄意靠近她,她也不将头歪靠在他肩膀上。
谢揽隐隐感觉到一些不对,从早上开始她就有些冷淡,但想她是因为病了的缘故,也就没多想。
……
等到了大理寺,果真如冯嘉幼所言,全部官员都被崔少卿喊去了议事厅。
冯嘉幼将谢揽送到议事厅门口,然后在附近等着崔少卿上朝归来。
问他讨要腰牌,她想见谢临溪。
谢临溪才被劫过,没有崔少卿的腰牌她肯定是见不到的。
“你怀疑有什么内情?”崔少卿在朝上被同僚讥讽了一通,颜面无光,此时脸臭要命。
“我还不确定。”冯嘉幼目前半个字也不敢透露,“得等到见到谢临溪再说。”
崔少卿看着她长大,从不曾见她这般慎重过的模样,一丝笑容也没有。
只考虑片刻,便将自己的腰牌取下来给她。
冯嘉幼双手接过,又问:“崔叔叔,定性了谢临溪就是少寨主,不知后续会如何?”
“他不是个简单的贼寇,按说应该交给兵部去管。可偏偏内阁发的檄文上十八寨还是贼寇,非得按在咱们大理寺头上。”
提起来崔少卿就无比心烦,“要先看那位大寨主怎么说吧,朝上如今分为两派,主战的想要直接出兵攻打十八寨,因为这谢小山才是十八寨现今的脊梁骨,将他斩杀于阵前,十八寨士气大损,此乃收复黑水城,夺回西北控制权的天赐良机。”
冯嘉幼明白了,另一派是主和派,主张诏安。
而且主张诏安的肯定更多。
二十年前的南疆王叛乱,折了大魏太多良将,元气大伤,尚未休养回来。
崔少卿道:“虽然我看不出来,但沈指挥使亲口盖章此人是位顶尖高手,之前之所以束手就擒是因受了严重内伤,你见他时小心些。”
冯嘉幼躬身:“是。”
等崔少卿进去议事厅,冯嘉幼趁着谢揽得好一会儿出不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去往牢房。
经过劫狱,及确定谢临溪的身份,他被换了个牢房。
此牢房位于地底,只囚禁了他一人。
冯嘉幼拿着腰牌轻松入内,再见到谢临溪时,他背靠墙壁休息,脚腕手腕都带着镣铐,人也比先前憔悴了许多。
谢临溪抬头见是她,微微惊讶:“谢夫人?”
冯嘉幼听到这声“谢夫人”,内心复杂至极,她喊道:“谢公子。”
随后小心翼翼朝外望一眼,像是在看外面有没有人偷听,她又做贼般的蹲下来,压低声音道:“谢揽,我夫君让我来给你传个话……”
说话时,她紧盯谢临溪的表情,听到这声“谢揽”,他果真露出错愕的表情。
随后谢临溪道:“他都告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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